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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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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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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片叶子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我坐在一节安静、平稳、祥和的高铁列车车厢里,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响起,“各位旅客你们好!我是2019次列车的列车长,现在是12月31日23点50分,还有10分钟就要到达本次单向列车的终点站了,很高兴陪同大家度过风云变幻的365个日夜,也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让我圆满完成了历史使命——载上并运送这颗星球所有的生命,健康、平安、幸福驶向共同命运的未来。几分钟后,本次列车将在午夜零时毫秒不差与2020次列车实现无缝对接。无论你是什么物种,多大年龄,是否健康,是否情愿,只要有一口生息,这趟列车绝不想把任何一位留下……”

我没有睡,真的没睡——窗外摇曳的树影,夜空西沉的月亮,楼那边“沙沙”疾驰的车辆,吉布提轰鸣到岸的巨轮,叙利亚惊悸人心的子弹,都在我的眼前。我在等待一个庄严的时刻:告别2019年,跨过午夜24时,迎接2020年。像过去的一个个往年那样,无论虚实,绝大部分人都会在睡梦中平静地添岁增寿。添岁增寿,是新年送给每个人的见面礼,童叟无欺,分秒不差。不管你想不想要,只要脚尖踏出2019,迎接你的必然是正前方,不存在任何其他可能性的2020。

“花开岁岁复年年,病眼看花隔晚烟”“圣君三万六千日,岁岁年年奈乐何”“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从古至今,岁月的流逝、交替,一直是文人骚客发挥想象、寄托情意、感叹追思、唱诵吟咏的主题。而与我,年与年的交接,唯一宣示的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哲理,并且,我以为,在这个三维世界上,只有不可逆的时间最符合这种说法。其实,这种年与年的交替,对我们老百姓而言,跟日常分分秒秒的交替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不过今天变成过去式的昨天,明天成为现在式的今天。

旧年到新年,一天之隔的早起开始,尽管有些不习惯,除了借钱还钱时的落款必须改成2020年,我从65周岁变成66周岁之外,切身的吃喝拉撒睡玩行,似乎没啥两样。一天仍是三顿饭,买东西还要自己付钱,出门必须穿衣服,网购时“亲”继续叫,所以,2020年绝大部分还得照2019年的样做。还有,千万别没事找事儿,什么老婆讨厌,再讨厌还是老婆,一根红绳栓死的两只蚂蚱;什么情人喜欢,再喜欢只是情人,伸进饭碗里的第三根筷子;什么杠上开花五百万,想想可以,千万别当真,否则,眼泪要当鼻涕甩。该干的还得继续干,不能干的还是不要干,好好活着仍是真理,健康拿钱就是胜利,做人心思太多,必然活得太累,是不是?我说是。

拿起枕畔上午刚借到的小说《最后一片叶子》,一口气看完第一篇才知道,厚厚的一本书,“最后一片叶子”不过是其中招牌式的顶门篇而已。短短的三四千字,写的是一个颇具哀伤色彩的故事:两个年轻女孩,带着她们那个年纪常见的美好梦想,分别从两个城市来到华盛顿谋生,在市郊的村庄租了一间简陋的房子做画室。半年后的冬季,其中一个女孩感染上肺炎,医生悲观地认为她只有十分之一存活的可能。女孩望着窗外院墙上日渐稀少的常春藤叶子,身体也随之每况愈下,她绝望地说:“常春藤上最后一片叶子掉落的时候,我也就走了。” 狂风肆虐之夜,常春藤最后几片叶子飘落之际,一位老画家顶着雨雪,在院墙上画下了一片叶子,用生命为她留下一片希望的生机。

合上书,我的思绪总是在小说的结尾回旋,在想,如果将来的岁月遇到类似的情节,面对生死之争,我会怎样做?面对自己,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罢手,还是心灰意冷地早早投降?面对他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挺身而出,不惜用生命?答案,要多简单有多简单,要多复杂有多复杂,却无法出口。我相信任何人都一样,没有事到临头,说什么都可能是一句空话。但是,有一点却是千真万确的真理:自己的命运全靠自己把握,尽管有时,我们会身不由己。

回望2019年之前的每一个旧历,展望2020乃至将来的每一个新年,无论是曾经的我们,还是继续的我们,在人类漫长的历程中,都不过是生命之树上的一片叶子。不管是长在显眼、尊贵、傲骄的顶端,还是生在低矮、贫瘠、寒冷的地表,最终,都免不了“殊途同归”,成为告别时代枝头的“一片叶子”。但是,人只要活着,就不能没有希望,不能丧失希望,不能放弃希望。拥有希望的人,才拥有生存的尊严,平安的幸福,美好的未来。奇迹,是命运留在人生拐角的最厚重的礼品宝盒,希望是打开它的唯一钥匙。

呼啦啦——一阵风穿窗骤然而至,窗外树影摇曳。床头一侧随即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纸张掀动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去,不禁一愣想起——过去的每一天,不经意地撕啊撕,一不留神,墙上原本厚厚的日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张。曾经郁郁葱葱的2019之树,顶端的最后一片叶子业已泛黄,行将在值守的午夜最后一刻飘落,为下次再见,画上一个远行10000年的句号。

托起2019最后一张日历,像告别一个行将远去的老友,久久凝视,心中不禁升腾依依不舍的伤感。泪水打湿的眸子,回望一路相伴走过的来时路,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但是,大脑最上层的收纳箱格中,仍可翻检出一年来那些最让我感动、难忘,最值得记忆、留恋的曾经。

平安,是2019送给我的最重、最大的礼物。纲举目张的12个月——365天——8760小时——525600分钟——31536000秒,金字塔样堆叠了一层又一层,层层用愿望的红丝带紮束。沉甸甸,打开却空无一物。但是,稍稍留意还是可以看到,里面的秒秒、分分、时时、天天、月月、全年,分明都刻满了“平安”二字。当然,还有一件可喜可贺值得一说的家庭大礼,尚不服老的父亲,即将增加一道粗大深沉的90周岁的鲐背年轮。即使和平美好的今天,我仍以为,至此才算进入幸运的“齐天”长寿。再有,就是我一奶同胞的兄弟和妹妹都健康平安走过了古稀、花甲后的又一年,齐齐奔向心旷神怡的未来。

60余篇文章,是我回馈2019的最美、最好的礼物。十万余字的记叙、抒情、议论、回忆、游记、见闻、杂文……虽然大多平淡如水,缺乏文采,不够精彩,更谈不上起伏跌宕,但是,里面包含的是我的真情实意,欢乐有笑,忧伤有泪,痛苦有伤。尽管记下的不过是人生N分之一时空的瞬间,但那都是生命珠链上最新一环的历程,发自心底的真真切切的感受。多年以后,无论多少人把你、我、她遗忘,至少有我,会透过这些文章,丝丝缕缕回忆起我与你、与她风雨同舟度过的日日夜夜。

 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既是生命进程的感慨,更是烈士回首的无奈。人,往往是到了暮年,生命的时针不是离开起点多远,而是奔向终点多近,进入争分夺秒活的状态,才知道时间的宝贵。岁月匆匆叹无痕,人生碌碌苦且短。三伏蝉鸣犹在耳,九寒鸟喧雪封天。可怜巴巴的三百六十五分之一,除非带有特殊的不可忽略的印迹——公元前551年9月28日,1931年9月18日,1949年10月1日——否则,只是一颗微乎其微、默默消逝的尘屑,于我,于你,于她。

岁月转换时节,谁都难免回望来时路,回想过去事。记性好的可能会辨认得清晰一些,回想得多一些,大事小事,好事坏事,家事外事,该与不该,对与不对,好与不好,悔与不悔,珠串般记挂于心。记性不好的如我,也许就模糊、迷糊了许多,即使回想起来,大多也是缺胳膊断腿,补不上,连不起,更有几度全凭命大,稀里糊涂逃出生天。还好,尚存一点自知不如他人之明,用烂笔头凑成一些敝帚自珍的文章,一段时间过后,知道以往某一天干了什么,连带地回想起一些事,弥补了漏勺似的记忆短板。或许,这也是我潜意识里化短为长,鞭策动笔写作的动力吧,也因此,导致文章琐碎、平淡得像日记,远远没有他人文笔那么精彩,思想那么深邃,眼界那么开阔。

往事不清零,未来更可期。虽过花甲之年,我的目光依然喜欢更多放在未来的岁月。未来的岁月是什么?知识浅薄的我,冲着电脑屏幕胡思乱想一番之后,得到些许自以为是的心得:未来的岁月,是一种无形无色、无声无息、无长无短的可期。对大宇宙而言,是一种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虚无存在;对小宇宙而言,是一种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循环往复的过程;对精妙的地球而言,是一趟承载从无到有的万物驶向从有到无的单向列车;对进化到知识、智能阶段的人类而言,是计算历程、时间的一种方式,也许,可以归类到度量衡的范畴吧。

谢谢满怀善意的2019年12月31日,我所在的城市——合肥,从天到地,到处是阳光灿烂的笑脸。一扫连日细雨霏霏留下的压抑寒意,老老少少的人群欢颜走出家门,我也一样,早早就起来,匆匆履行完日复一日的采购职责,然后,汇入行色匆匆的车流中,赶往几乎一天不落的书店,拎出寄存的电脑,急忙忙地敲击按键,构思、调制这篇告别2019年的文章。值此跨年之际,我要祝福所有亲朋好友以及喜欢我,讨厌我,关注我,漠视我,记得我,忘记我的人,平安、健康、如意跨入2020年,共同获取生命中又一精彩的爱你、爱你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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