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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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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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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烤红薯

世事就是这样,有时,让人念念不忘,耿耿于怀的不是朝夕相处的离去,而是曾经的渴望而不可得。——自题

 

网络上浏览一位朋友写的美食文章,被随文配发的一幅彩色照片所吸引。只见一个椭圆形的淡青色瓷盘里,装着一个掰成两瓣的大红薯,裹着一层硬硬的灰黑色的皮,像是刚出炉,参差不齐的薯瓤呈透明的橘红色,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一下勾起我的食欲。我喜欢吃红薯,松软甜腻的那种,无论蒸、煮、烤,尤其喜欢第一口甜甜糯糯黏黏的感觉,千金不换。

红薯,作为一种很平常的食物,天南地北,家里家外,我曾经吃过无数次,都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似乎也没有值得一说的特殊之处,包括著名的红薯产地——福建,曾经在南平、屏南、莆田等地住过几年,多次品尝当地产的红薯,也只是大、香、甜,山里山外,随处可见。唯一一件与红薯相连的记忆,发生在两年前,竟然让我念念于怀至今。

那天,在风的劝说下,连绵多日的雨终于扎住了喷洒的袋口。早起,初晴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澈,可是,太阳还是羞羞地躲在云层里,像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偶尔从云阁的缝隙窥探大地。市府前的天鹅湖边,寒气依旧逼人,掠过湖面的风阵阵袭来,虽不甚大,但明显比车喧人闹来时路要凛冽许多,往日熙攘的路面几无游人,偶尔出现的多是紧裹外套的匆匆过客。

偌大的健身广场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位老者,像刻意拉开距离,各占一边,中部坑坑洼洼的地面,东一滩西一汪地仍有不少积水。男老者在靠近湖也靠近我的这一边,微胖,穿一身黑色便装,戴一顶土黄色的护耳上翻的短舌帽,缩着头,拢着手,骑坐在一个带脚镫子的健身器上,一动不动,既象在猫冬打盹,又像正想着什么心事。

远处是位瘦小、背有些驼的老妇人,可能是新鲜、好奇心所致,不停地在一个又一个器材之间奔波,孩子一样上上下下,扳扳弄弄,给人一种精力和体力都处于“有劲使不完”的亢奋状态。有两次,她竟然试着要把腿伸到单杠上,难道她也想恐怖地来个“倒挂金钩”不成?很可惜,无论怎么努力,即使借助她驼背的天然优势,腿也抬不到渴望的那个高度,最终只得放弃。但她明显心有不甘,离去时仍频频回头看那单杠,身姿像一只站立的灰色老猫。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哑剧,虽然为老妇人不服老却又不得不服老而伤感,却又忍俊不住为她这种“老当益壮”“谁道人生无再少”的精神竖起大拇指一笑。——不知为何,突然感到肚子有些饿,可分明离中午吃饭时间还远啊,细辨,原来是一股食物香气直达鼻孔深处诱拐大脑所致。“欸,哪里来的烤红薯的味道?”扭身回头,一辆电动三轮车,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载着一个圆形的大铁桶烤炉,悄声停在我的身后。

驾车的中年女人跳下驾驶座,来到烤炉前,俯身徒手从炉膛里往外掏红薯。炉台的周边,已经摆放了六七个烤得软塌塌、有些煳黑的红薯,女人从中拿起稍小的一个,转圈三两下剥去半截红薯皮,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时,越过湖面拂过烤红薯的微风,像是故意,不断向我扑面袭来,顿觉香味愈发浓郁挠心,搅得我馋涎欲滴。

我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刚要起身,却见两个五六岁光景的双胞胎小女孩,一左一右拉着一位少妇,急冲冲从平台下的观湖台上来,直奔烤红薯车。女人赶紧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红薯,招呼母女三人。随后,一位身着红衣的瘦削中年男子,牵着一条铁锈色小泰迪狗也来到车前,他弯腰伸手,满脸爱意地摸了摸狗头,细声细语地问:“儿子,想不想吃啊?”

那狗通人性地摇了摇尾巴,男子咧嘴一笑,又摸了一把狗头,起身问卖红薯的女人,“红薯多少钱一斤?”

“六块。”女人一边给少妇称红薯,一边答道。

那男子用摸过狗头、略显苍白的手,把炉台上的红薯一一捏了个遍,然后,拿起最初捏的那个大一些的,扔到秤盘里让妇女过秤。目瞪口呆看完那位男子的“狗”手在红薯上的走秀,我顿时没了胃口,尽管还是很想尝一个。付完钱,拿起烤红薯,那男子先掰下一块红薯头,草草扒下一圈皮扔给狗,然后,站在车边跟着狗兴致勃勃地吃了起来。

卖完两份,那个女人转头四下看了看,我以为她会吆喝两句,可她没吭气。我想起来了,这一带不准兜售食品,并且,吆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附近除了我,就是那位仍在“三界外”打盹的老者,明显都过了吃零食的年纪。

女人看了看红衣男子身边的小狗,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抓起刚才放在炉台上没吃完的红薯,杵在嘴里咬了两口,把剩下的弯腰递向小狗。小狗很乖巧,抬头用感激的目光扫了女人一眼,立刻摇着尾巴叼过红薯,女人开心一笑,趁机在狗头上“骚扰”了一把,伸开双手想跟小狗来个“抱抱”。小狗似乎瞧不上她,也可能是便宜不值当卖乖,一晃身,撅着尾巴跑到一边闻树根去了。

女人笑着起身,拍拍手,把炉台上的红薯往一起摆了摆,从炉膛里掏出几个烤好的,又放进去几个生红薯,然后骑上车,来到健身广场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自助饮料售货机,四个学生模样的小女孩或弯腰或半蹲地围拢在机前,指点着里面的东西。忽然,小女孩们齐刷刷地抬头,把脸转向了那个烤红薯车,继而纷纷围拢过去。我看着小女孩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一愣,“烤红薯车过来时,她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玻璃柜,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怎么会不约而同地面向烤红薯车呢?”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过来了,想起刚才自己的反应,并且,从那辆烤红薯车停放的位置,我也发现这个女人聪明得近乎狡黠的生意经:既然不能喊,其实也无需喊,只要巧妙地利用风,把烤红薯诱人的香气洒向潜在的购买群体,有意者自然会乖乖把钱送上门。

随后,又有几拨攀援香气而来的游人,争相递钱,慰藉腹中的馋虫,包括那个折腾了好一会儿的老妇人,也买了一根烤红薯,坐在一个锻炼腿脚的活动椅上,孩子似的边蹬边吃。

烤红薯车沿着广场转了一圈,又停在我附近。抬头看了看炉台上并排摆放的香气四溢的美味,我立刻起身离去,怕自己忍不住。倒不是差那两个钱,只是,一想起那两只尤其是中年女人摸过狗头的手,心里就犯嘀咕,虽说这一圈下来,之前烤的红薯似乎已经卖完,但是,心理这关始终无法释开。我真想过去自己拿一个红薯放到炉中,等它烤熟后再亲自下手把它取出来。可是,这样一定超乎她的想象得做法,我该怎么向她解释呢?

要问世上什么东西最香?我会很肯定地回答,没吃到嘴的东西最香。尽管两年多过去,我还时不时会想起那天上午,老老少少手上的糯糯的橘红色的烤红薯一定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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