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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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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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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谈往事杯酒中

朋友去南方旅游,路过合肥,到父母家看看,顺便邀我在一起坐坐。一晃,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唏嘘转眼都成了皮皱发稀肿眼泡的“白头翁”。朋友小我一岁,属羊,已是须发皆白的爷爷级的“老山羊”。朋友为人心地善良,做事灵活干练,善于把握时机,颇有经济头脑。二十年前,他就卓有眼光、魄力,贷款拿下了三套大商品房,开上私家车,进入吃房租和银行利息都比我退休金高几倍的千万富翁行列。

几杯酒下肚,兴致勃勃打开“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五十多年前的一些往事,星星点点,情情景景,气泡般从记忆深处冒出,浮现在眼前。有些历历在目,就像是发生在昨天;有些斑驳迷离,像若有若无的梦。不过,回想起小时候,朋友给我的最大、最深印象,却是“多灾多难”,一些别人难得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落在他身上。那时不知,现在细嚼才懂,应该是为他“必有后福”奠定长远的厚实的基础。

——被马蜂蜇。家门口的河边大家经常走,我也经常走,可不知为什么他经过时会出现马蜂,就像专门埋伏在河边等待他的刺客,挥着毒针恶狠狠地追杀他。河边除了几棵低矮的小树外,空旷得无处可躲,吓得他抱头鼠窜地往家跑。可是,马蜂犹如一个个长了翅膀的微型热源“追踪号”导弹,速度快极了,不要说他才十来岁,就是成年人如刘易斯那样的世界短跑冠军,估计也逃不脱被马蜂“打针”的厄运。

真是命中注定要遭此难,怎么也躲不过,头上接连被蜇了好几下,没一会儿就恐怖地肿起一个个大包,疼得他嗷嗷直叫。好不容易连滚带爬跑回家,妈妈看他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顿时吓坏了,赶紧领他到基地卫生所治疗。等他惊魂稍稍安定后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儿。

原来,他走着走着,无意中看到路边一棵树上吊着一个马蜂窝,上面有几个马蜂飞来飞去。闲得无聊,也是好奇心发作,他竟然拿起一根树枝去捅。真是胆大包天,别人看到马蜂生怕躲不及,他可倒好,主动送上门,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捅马蜂窝”惨剧。结果可想而知,正好给趴在窝上同样闲得无聊的马蜂提供了一次炫耀“打针”本事的机会,它们岂会放过。

——跟鹅掐架。春夏的一天,我和朋友等几个同伴在家门口的小河里追逐玩耍,不知不觉漂到下游一公里多的地方,疯累了,就上到河岸的小路往回走。朋友贪玩,走得慢,渐渐跟我们拉开了距离。前方,一只大白鹅在悠哉悠哉地散步,路过它身边,大白鹅客气地朝旁边靠了靠,让我们先走。可是,刚过去没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翅膀扑打声。回头一看,我的天啊,刚才还颇带“绅士”风度的大白鹅,突然大发雷霆,呼啦啦拍着翅膀,伸着脖子张着嘴,怒气冲冲地“追杀”朋友,拦都拦不住。

朋友的腿肚子被它鹐了好几下,吓得拼命朝前跑,没想到,平时看着慢腾腾的大白鹅比他快多了,并且,又伸嘴往他屁股上咬。逃不掉,朋友赶紧冲出小路往河里跳,不料却正中大白鹅下怀,它呼啦啦跟着跳到河里,对着朋友的后脑勺又恶狠狠地鹐过去。朋友吓得赶紧潜到水里,狡猾的大白鹅浮在水面上,不慌不忙的踏水巡游,一看到朋友露头,就拍着翅膀贴着水面飞奔过去,朋友只得又潜进水里。

几番较量过后,大白鹅似乎想起“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家训,宣告行动结束,拍着翅膀上岸,昂头挺胸,带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傲慢神色,一步一摇地走了。这时,惊魂未定的朋友赶紧游向另一侧的岸边,拉起滑到膝盖的小裤头,爬上岸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朝着大白鹅离去的方向张望。从此以后,朋友知道鹅族的厉害,再也不敢招惹,就像看到马蜂窝,老老实实绕着走。

——被沥青烫。有段时间,我们居住的楼房进行室外维修,其中一项主要内容是楼顶重做防水层——浇沥青。在地面把大块的沥青加热融化成液体状,装桶后沿墙外临时搭设的工程电梯提升到楼顶,进行连续浇筑。虽然边施工边生活有些不安全,可也是无奈之举,六十年代,生活水平所限,似乎也只能如此办理。其实,只要各方都小心翼翼监控出行,照理,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施工好几天,包括浇沥青,整栋24户上百口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都平安无事。谁知,偏偏朋友出事了,还不小。

那天,楼顶上,工人们正在一瓢一瓢地泼沥青,刚好泼到北边的屋沿。真是应了那句俗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倒霉时,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寸。突然,一阵东南风无由刮来,楼上一瓢滚烫的沥青天女散花般被吹向地面。楼下,朋友早不到,晚不到,偏偏下“沥青雨”时跑到。正是三伏天,穿得少,一件背心一个短裤头,顿时把他烫得直蹦,杀猪般凄声连连往边上跑。随后走来的我,毛骨悚然地看到,他的白背心上密密麻麻到处是黑点,最严重的是头顶、胳膊、腿等裸露处,六七块指甲盖大小的沥青紧紧粘在身上。据说,在医院剥沥青时,看到裸露出一块块硬币大小的粉呲呲的熟肉,朋友当时就连吓带痛地晕过去了。

一晃50多年过去,朋友被烫伤的地方,仍然隆着胀鼓鼓、亮晶晶的肉疙瘩,像随时要开放的“花骨朵”。虽然他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可我每次看到都会心寒,不由想起当年他疼得浑身发抖那一幕。

——被鱼钩挂。六十年代文革期间,无学可上,闲着没事,我和朋友把钓鱼摸虾当作帮助家庭改善生活的一项任务来完成,整日在水塘、小河间奔波。秋日的一天,我和朋友又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跑到离家两公里外的“大坝河”钓鱼,朋友在坝台上,我在坝台下的斜坡上。那时的钓竿都是天然的竹竿,硬硬的,不像现在的碳素竿,可以弯成弓,有弹性。所以,一旦遇着稍大一些的迎头风,要用力抡竿,才能把鱼钩甩到位。

临近中午,除了河堤上偶有行人通过外,附近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朋友在高高远远的台上,很安全,所以,起钩下钩我都是呼呼啦啦、无所顾忌地甩上甩下。这次正要甩竿,发现朋友的鱼篓没放好,这可不行,太阳这么大,几分钟就会把鱼全部晒死变臭,赶快撂下鱼竿帮他把鱼篓往深水挪了挪。退回两步,抓起鱼竿就抡,鱼竿刚过头顶,身后“嗷”地传来一声惨叫,鱼竿立刻像钓到大鱼一样弹了回去,随即两条鱼蹦跳着顺坡滑下来。我惊慌地回头一看,朋友哆哆嗦嗦地抬着右手,颤着声喊道:“你、你挂到我的手了!”

扔下鱼竿,我一下蹿了过去,翻过他的手一看,鱼钩前端,几乎整个扎进了他的小指肚。赔完不是,想给他拔下来,可又害怕,因为鱼钩的倒刺也进到肉里,曾经无数次摘鱼下钩,知道倒刺拖骨拽肉的凶狠。这时,朋友的神色却坦然了许多,说:“你又不是故意的,摘吧,鱼钩这么小,没事。”是啊,鱼钩老挂在手上也不是个事。一咬牙,鱼钩瞬间被我摘出,带着几丝血肉。朋友一咧嘴,用另一只手狠狠压住伤口,赶紧冲下坡,去捡那两条卡在石缝里半死的鱼。

——挨“枪子儿”。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文革“军管”时期,不管男孩女孩都崇拜军人,以有一身绿军装为荣。我和朋友也不例外。后来,不知通过什么门路,他得到了一件真军装,一左一右的衣领上,各有一块长方形的红领章遮掩留下的军草绿色,虽然只是上衣,且旧得有些发白,有点肥大,还是让我羡慕得不得了,做梦都会梦到被我穿上。妈妈知道我的心思,就买来一块粗布,在煮饭锅里染成军绿色,照葫芦画瓢地给我做了一套,高兴得我几乎天天穿。

不久,他又弄到一根皮带扣带五角星和八一的军用皮带,神气得天天系在军装外面。再后来,他腰上竟然别了一支“枪”,打火药的,乌亮的枪管,刻着花纹的把手,还有准星、扳机,样样齐全,说是他爸爸给他做的,他爸爸是八级钳工。看他打过一次,枪管了装的钉子,“砰”的一声,好几米远,钉子深深地扎进树干里。唉,再次羡慕他,有个会做枪的爸爸,真幸福。我可就差太多了,一把弹弓,打石子泥弹的,跟他比,连土八路都算不上。

没成想,后来他出事了。据说,那天他往枪管里放了两根钉子,握枪的右手突然触到扳机,枪跟着响了,钉子“嗖”地打进他的手掌。瞬间,一个钉尖闪着寒光,从掌背穿出,掌心有一个钉帽,还有一个小洞,当时,他还觉得奇怪,怎么只打出一个钉子?后来到医院取钉子才知道,原来,一根穿透手掌,一根扎到了骨头上。还据说,出院后他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军装、枪和皮带都被没收了。原来,那些都是他趁父亲去外地“造反”,偷偷拿出来武装炫耀。唉,真是的,我白羡慕半天,八级钳工的父亲一定有劲,打人一定很痛,否则,朋友不会又在家躺了三天。

——粉刺感染。看着朋友酒后疤疤癞癞发红的下巴,我想起多年前在他家,听他母亲笑谈他,“他们兄弟四个,小时候就他爱‘臭美’,喜欢照镜子。有段时间脸上长粉刺,嫌难看,怕被女同学嘲笑,动不动就挤。不让他挤,怎么说都不听,躺在被窝里摸黑都挤,结果挤来挤去挤感染了,弄得发烧住院,打针吃药好长时间才好,也才算稍稍老实。”

我那时已经被“早熟”地参加工作。工作地离家虽不算远,几十公里,但囿于那时的交通水平太低,所以,最多一周回家一趟,因此,对这件事印象并不深,但依稀还是记得有次回家见面,看到他下巴用胶带绷着一堆纱布,问他怎么回事,他吭吭唧唧地说,长粉刺,不知怎么搞的感染了。听了也就没太在意,再后来,对他下巴疙里疙瘩的变化有些吃惊,言谈间感到他有意回避,怕伤他自尊,也就不再问。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伤就是一辈子,下巴上的皮至今也没再平整回来。趁着酒劲,碰杯时扯着他下巴皮肉往一边拽拽,感到平贴光滑许多,调侃建议他去整整容,拉拉皮,他也不再像少时那样敏感回避、不愿意,而是淡淡一笑说:“都老成白眉大侠了,整得再光滑谁看,有那个钱还不如吃喝到肚子里更实惠。”是啊,没有对不对,该不该,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到哪个阶段想哪个事,这就是朋友,也是你我他一步一个脚印的人生。当然,直不直,顺不顺,稳不稳,那要看你的本事和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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