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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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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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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巧遇

早上出门,先看了天气预报,有雨!又观察了一下窗外,正在下!!但稀稀拉拉得好像不大。雨衣乎?雨伞耶?犹豫了一下,还是都懒得带。雨衣裹在身上,不透气,闷;雨伞,骑车打着,不安全。天阴阴的看着可怕,相信不会大,也不会总下,有顶帽子足够了。来个雨中情也不错,要的不是浪漫,是凉快,是对前两天热辣辣、汗叽叽的报复。真万一判断失误,找个地方躲躲就是。反正有书、有网、有空,还有个喜欢胡思乱想、南橘北枳的脑袋,在哪儿呆不是呆,起码不会闲得难受。

零星雨中,跑完超市,在天鹅湖呆了个把小时。离开时感到还早,干脆推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往前走。来到公路边,空荡荡的,除了斜对面人行道上,一个身穿淡色便装正在打电话的矮个子男子外,没有第三人。穿过公路,男子仍在那里“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地说着什么,一只手在面前划来划去,像在抓苍蝇。看我走近,他拿开手机,满脸堆笑地跑过来,问:“打扰一下,请问健身器材广场在哪里?”

我感到他问的有些奇怪,可还是将就着明白,回头指了指依稀可见的湖面说:“呶,就在前面湖边上,右手一片都是。”他随即抄起电话回道,好了,好了,我看到湖了,知道了。匆匆而去。回头,我注意到,他脚上穿着一双乌黑铮亮的增高皮鞋。

推车向前,沿着公路向右拐了个90度的弯,继续走。毛毛细雨浇在脸上,凉凉的,真舒服。只是,裸露的皮肤时不时有点被蚂蚁咬的似疼非疼的感觉。百米长的连接路走了一半,迎面人行道匆匆走来一个女人,身穿一件黑地碎花上装,戴着一个现在几乎人人标配的蓝色口罩,蒙住了大半张脸。双手护在头上,一副可怜兮兮没伞打的模样。雨其实很小,像雾,但是对某些女人来说,雨再小,也大。她的两侧肩膀勒着背包带,也许是背上的包有些重,身体前倾着,步伐有些吃力。走到离我不远,她突然加快脚步斜插过来,放下手,露出一头黑黑卷卷的拢向脑后的秀发,上面还戴着一个墨地碎花的发箍,眼带笑意地拦住我,说:“请问,您知不知道市府广场在哪里?”

我回头指着指,说就在前面。可是话一出口,感到有点问题,赶紧追问她是哪个市府广场?因为市府搬过来前,原址那边也有一个市府广场,相距几公里,生怕误导,给别人指错了。她立刻补充道:“是天鹅湖前面的市府广场。”

“哦,那就对了。”

脑子一转,不由想起刚才那个问路的男子。看着肤色暗淡、面露沧桑同样有些年纪的她,忽然产生两人可能有某种联系的想法。故意神秘兮兮地笑道:“刚才有一个男的,也问我天鹅湖市府广场在哪里,是不是他约你过来的?”

也许是我有些唐突的问话,正好消除她未表露的某种疑虑,她不但没有在意,反而天高云淡的一笑,坦然说道:“是的,我跟他是同学,是来同学会,没有其他意思。”

她直视着我,眼神意味深长却又难以解读。我看出,她是一个身经百战、见过世面、久经考验、百毒不侵的“老鸟”。又笑着逗她一句,“一看就知道,你们都是正派人,大白天的,当然不会有其他意思。只是这么巧,我难得在这里有车不骑走一次,竟然你们两个认识的人,都向我问路。”

她立刻笑成一朵花,两只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三角形,像钥匙缝。笑了一会儿,打开眼缝,她问我远不远。我回头指着丁字路头,对她说,“走到路头往左拐,向前走,看到路对面的湖,过去再往右拐就是了。”接着,我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待会儿见到了说说他,要见老同学了,那么激动,连谢谢都忘说了,帮我要过来。”

她笑得花枝乱颤,老同学般看着我,上气不足下气地回道:“好!好!!好!!!一定!”

挥手道别,我继续向前走。快到十字路口,迎头碰到一个苗条细腰的高个子女人。举着一把红花伞。头上酷酷地斜簪着一顶铁锈红的装饰帽,颀长的颈部系着一根亮丽的红丝巾。丝巾的一角,直插身上那件大红色无领紧身衬衣半深V中间,衬托着颌下前胸两片白皙的皮肤。下着一条黑色细长的直筒裤,干练地系着上衣,腿显得格外长。脚蹬一双红色的皮质运动鞋。哗哗啦啦拖着一个大红色的硬壳小箱包。走到我跟前时,她突然放慢了脚步,斜着眼悄悄打量了我一下,侧身过来,怯声怯气地问道:“请问,先生……”

“是不是想问天鹅湖广场在哪里啊?”抢答器都没按,我冷不丁地反问道。

“啊!你怎么知道?!”她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

她的反应,证实了我的判断,也消除了我的困惑——尽管她比刚才过去的那个女人显得年轻不少,可隐隐约约的还是露出某种老态。

“是不是来参加同学会的?”我又火上浇油追加了一句。

“啊?!”

她不禁失声叫道。两只眼睛顿时由鹌鹑蛋瞪成了松花蛋,像面对消失了多年的姥姥一样,讶异地打量着我。眉心浮现的一串“你是……”看得出,她的脑子,正在记忆的沟沟坎坎里跌跌撞撞地搜索。我正了正帽子,摆出一副天山来客的架势,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尽管她的搜索引擎卯足劲扫了一圈,可能都对不上号,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她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轻轻拉下自己的口罩。——我不上当,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的相貌很美,尽管进了“迟暮”的年纪。四十年前,无疑是一个足以博取任何眼球的顶尖美女,像一朵娇艳的鲜花,蜂萦蝶绕,人见人爱。当然,现在也不乏人爱,像一枚静好的美玉。也许是我的眼神过于“无礼”,她局促地垂下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真是个一杯清水的女人。”看着她静静垂翼的样子,我不忍心再逗她,笑着拉下口罩,算是作了回敬。然后,一本正经地揭开谜底,“刚才我碰到了你们两个同学,一先一后,一男一女,都问我天鹅湖市府广场怎么走,说是参加同学会,所以知道这回事。没想到几步路又碰到你,第三个了,估计也是为这个事儿来的。”

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粲然一笑,脸一红,赶紧戴上口罩。我不想再让她尴尬,回头抬手,把跟前面那个女人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我歉意地一笑,补充了一句,“对不起,刚才不认不识地逗了你,请不要介意哟。”

“没事儿,你又没什么恶意。不过,真把我吓一跳,还以为你认识我,我没认出来呢。可是看你推了个自行车,又不像。”

“一定是看我白发苍苍,太老了,不像。”我呵呵笑道。

“您不老,真的。”可她一眼见底的心窗,告诉了我正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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