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的小女孩

美好的假期，风和日丽，气温宜人。市府前面的健身广场上人潮涌动，其中，不少是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过来玩耍。春天的各类活动中，放风筝可以说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有的几乎成了经常可见的风筝专业户，他们人人都有利用、驾驭风的神奇能力，不管风大风小，都能把风筝放得极远极高，令旁观者“啧啧”赞叹不已。

放风筝的群体中，有一位多次见到的花甲老者，身上套着一个深绿色的专用“马甲”，“马甲”前有一个亮闪闪的金属钩，牢牢勾住放风筝的线盘。他驾驭的是一架近似歼–20形状的“战斗机”，正在云端做大名鼎鼎的“眼镜蛇”动作。曾经听他说过，放风筝除了是爱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治疗他过去长期伏案工作落下的颈椎病。几年过去，效果十分显著。

转眼，一对母女出现在不远处——游人相对稀少的一角。母亲年纪不大，三十来岁。女儿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头顶戴着一个用柳条编的圆环，双手拽着一个满工女孩漂亮脸蛋的鸟形风筝，在那里绕着圈边回头看边使劲跑。可是，身后的风筝就像一个刚从酒桌上拽出来的醉汉，跌跌撞撞跟在她的身后，偶尔晃晃悠悠升起来不高就一头栽下，大部分时间在地上哗啦啦喊叫着被她拖行。

女孩跑了一圈又一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了。就站在那里，抬头看看别人的风筝，不管高低都在空中翱翔；低头看看自己的风筝，像只没有翅膀的鸟，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越看越急，越比越恼。一跺脚，一甩手，把风筝线拐扔在地上，一路抹着眼泪，飞身扑到妈妈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连说带哄了好一会儿，劝女孩继续放，女孩说什么也不干，拽着妈妈的手，让妈妈去放。妈妈拗不过女儿，只得拿起风筝线拐，让女儿过去把风筝摆正、举起。大声提醒女儿说：“我喊一、二、三，你就松手。”女儿懂事地点点头。

我坐在那里，看着那位拉开架势准备转身跑的妈妈，忍不住想笑，真想起身高声狠狠臭了她一句，你怎么能这样做，真是一个笨得不能再笨的妈妈——她居然让女儿举着风筝站在上风！难道她以为自己是一颗即将发射的炮弹不成？

内心擂鼓般冲动，想跑过去纠正她们一下。可又一想，相互不认不识的，万一别人有个什么想法，送上门的好心立马就会成为驴肝肺，众目睽睽之下，弄不好找来个说不清道不白的麻烦，那可就贻笑大方，臭名远扬了。世界这么大，什么脾气、性格的人都会有，还是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一把年纪，坐着看风景吧。

小时候，我也喜欢放风筝，着了迷一样在空旷的球场、野地里跑。那时的风筝都是自己做，最初是父亲做，我们在一旁边当帮手，边一步步看着学，后来是自己模仿着做。第一大步是找一段适用的竹节，用刀劈出几根适中的竹篾，把表面削光滑。再按预先想定的式样，用缝衣服的线把竹篾绑扎成鸟形、花形、几何形、丁字形、中字形等框架。然后，用浆糊把白纸或报纸糊在框架上，想结实一些的话，框架两面都要糊上。接着再用水彩等颜料在纸上画上图案，下面一般还要粘一条或两条长长的尾巴，起稳定的作用。

第二大步是在风筝的骨架上找拉线点。基本是上面拉一根，下面左右各拉一根。然后是调整三根拉线的长度，这一步十分关键，否则，风筝不是飞不高就是一起飞就“倒栽葱”。有经验的老手一两次就成功，经验少的往往调整十次八次还难遂意。

不像现在，几乎都是买工业化制成的。框架和风筝面布都是可拆卸、可分离的，骨架是用轻、细、韧却格外结实的碳纤维管组合，装配、收起、携带都十分方便。不过，买来的风筝，也失去了自己动手加工制作、任意涂抹图案、追求个性独特的乐趣。

再说那位高举风筝的女孩，听到妈妈的口令后立即松开双手，满眼期待地盯着风筝。妈妈也真不错，为了博取女儿一笑也是拼了，闷着头，冲刺般全力往前跑。然而，风筝在空中摇摆了几下，就旋转着一头栽在地上，蹦蹦跳跳地跟在她的身后。妈妈跑到头，不像女儿那样兜圈，而像泳池里比赛游泳触壁那样原路往回跑，只是可怜她身后的那个风筝，像戴着手铐的囚犯，被强行拖拽着，打着滚翻着跟头往前跑。就这样，妈妈又跑又拽，自顾自地往返数次，风筝基本没离开地面。对这个直肠子的宝妈，我由衷发出了一串赞叹：身体素质不错！风筝质量真好！买东西很有眼光！最终，妈妈也跑累了，一手拿着风筝，一手牵着抹泪的女孩默默离去。

看着她们边走边张望别人风筝的背影，我摇着头在想：母亲如果稍稍具备一些放风筝的常识，或者，稍稍请教一下那么多放风筝的人，肯定不至于让孩子不明不白地抺泪扫兴而去。同时，也不至于让我揪心地为那个泪奔的女孩发出一声长长的慨叹。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尤其是妈妈，跟孩子接触得更多，对孩子的影响更大。反过来说，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思想、行为、能力等，往往也反射、反衬出父母的文化、知识、能力，有时，还是对父母生活常识、社会礼仪、道德品行等多少、高低、好坏的检验——就像这位承上启下的妈妈。

当然，也不能太误会、太低估这位母亲，也许她是一个很聪明、很优秀、很成功的职业女性，把心思和精力都一门子投入到事业中。对放风筝之类的琐碎小事从未放在心上，也根本没时间、没闲心、没精力去研究。所以，仅凭此一点微不足道的“笨”，我以为不可以偏概全，自以为是地贬低她，否定她，须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概莫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