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烂的记性

我的记性素来不好。

年轻时就注意尽量不做朝别人借钱之类的事情。一旦迫不得已做了，赶紧在本子里记上一笔并尽速还给别人，免得出现赖账之嫌。即使这样，还是发生过让自己和别人都尴尬的情况。

一次，把钱还给别人后，忘记划掉记录，过了两天看到记录又特地去还钱。对方惊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瞪着眼睛问：“什么钱，多少钱，你不是第二天就还给我了吗？”随后，看着一脸茫然的我，他又笑着揶揄一句，“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处送啊？”

还好是朋友，知道我记性不好，双方都没往心里去，一笑了之。否则，多疑的人弄不好还以为我别有用心搞名堂呢。当然，也出现过让别人打脸要钱的事，说是哪天在哪儿借给我多少钱。懵懵懂懂地赶紧掏钱给对方，还是想不起来。过后查本子上也没有，只能脸发烫地暗忖，一定是自己忘记记了。

近些年，随着岁数越来越大，有些时候有些事，不得不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由健忘症患者直接进入老年痴呆症行列了。

上午，在超市采购了一些水果等吃的用的，足足有七八斤，装在特地新买的带盖的自行车篮子里。路上想起还是少买两样，顺路来到另一个超市。把自行车停在公路边，东西不拿了，拎来拎去费力、麻烦，水果也容易挤伤。稍稍归拢一下，把篮盖锁好，OK进超市。

推着购物车从超市出来，看看时间还早，也没什么急事，就坐在过道边的凳子上浏览手机。十多分钟过去，起身抓起买的两件东西想走，可是感觉不对，印象中是三件，怎么少了一件？一掏兜，才想起结账时忘记要购物小票了。

购物车就在眼前，不可能有人拿。困惑地把周围和空空的购物车看了又看，顿时产生一种时空似是而非的幻觉。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边往外走边看着两件东西犯嘀咕。出门掀挡帘时，一个女人借机跟我一同出来，并对我报以微笑，扬了扬手中的一个透明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几个饮料瓶和一个啤酒罐，看样子都是空的，否则不会扬得那么轻松。

看到那个啤酒罐，刚才还壅塞的心呼啦一下，捅漏般瞬间畅亮开来。终于想起第三样东西，是自己结账前顺手拿的一罐啤酒，并且，出了收银台就迫不及待打开，几步路喝完。坐下时顺手把空罐放在一旁的消防箱上。正是这个女人，从外面进来特地问那个啤酒罐，听我说喝完不要了，把它拿起来扔进塑料袋，同时告诉我，“一个可以卖8分钱。”

嘿，一通百通，我好堵的烂记性啊。不过，想想又开始安慰自己，酒已喝到肚子里，罐子被别人拿走，一件东西了无痕地凭空消失，难怪会忘。

来到自行车旁，掏出钥匙弯腰准备开锁，才发现锁没在轮胎上，而是大张着嘴，嘲笑似地挂在后座上。直起腰，看着走前认真锁好的车篮，哭笑不得。

路上，又想起昨天发生的似乎不仅仅与记性有关的两件事。早上，打开家门准备出去买东西，突然想起眼镜忘带了，赶紧回到屋里到处找。妻子问我找什么，我说找眼镜，她困惑不解已地看着我说：“眼镜？哪个眼镜？眼镜不是戴在你眼睛上吗？”抬手触及镜架的瞬间，我尴尬地站在那里，感到脸上火辣辣得足以煎鸡蛋。

晚上，在书店收拾电脑准备回家。拔下电源线、数据线、耳麦、小U盘，一一装进电脑包的侧包。拎起电脑往包里塞，瞥见无线鼠标接收器还插在电脑上，嗨，又忘了，赶紧拿下来，防止装包时弄坏，而且，每次拿下来都插在鼠标上。按照习惯性顺序，鼠标都是第一个装进侧包，防止曾经出现拿其它东西时，把鼠标带出掉在地上的惨剧。我的鼠标就是这样，已经摔得有点失灵，不对，是有点太灵——左半边的键按一次，在电脑上显示是两次——最头疼的是进入选择项，取消“是”，电脑接收闪过之后，之后出现的还是一个固执的“是”，似乎不准“不是”，哭笑不得。

急着要走，拉开电脑侧包随便摸了摸，没找到鼠标。“算了，很可能压在电源线下面了，明天来了再说吧。”随手把接收器扔进去，提着电脑包，匆匆放到书店服务台里，然后，再回去取背包、茶杯和眼镜。

然而，走近刚才坐的地方顿时愣住了。一只鼠标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位置就在我放电脑的右手边。我狐疑地拿起翻过底部一看，摔烂的电池盖，用胶水粘过，确定无疑是我的鼠标。可是，这么大的一个鼠标，就在眼皮底下，我刚才却睁眼瞎一样没看到？我的天啊，记性不好，居然感染得眼神也不好了。

由此，想起妻子的一句话：“整天忘这忘那，就是没有忘记回家。”是啊，一旦到了出门忘记回家的地步，那可真的是——呵呵了。

记性不好，对需要学习才能增长知识，扩展思维，提高能力的人类而言确实不好，是大弊。不过，窃以为“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似乎也可以反过来说，“凡事有一弊，也必有一利”。有些情况下，记性不好也未必完全是坏事。

譬如，记不得把钱借给同样记性不好的别人；再如，想不起丢了什么东西，就跟没有过一样。如此，对大脑，对心灵，何尝不是一种心大无边式的减负？

再譬如，出门前妻子嘱咐带的一个大苹果，放在背包里，上午背出门，晚上背回家。妻问，苹果吃了没有，这才想起，噢，忘吃了，没事，放着明天再吃。结果，背出门，又背回家，三天过去，还是没想起吃。不过，自我解嘲，反复这样做，对身体，对筋骨，何尝不是增加一分有益的负重锻炼。

嗨——，我这个说不清好坏的烂记性，是不是该找个锔匠好好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