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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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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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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谈笑杯酒中

朋友去南方旅游,路过合肥,特地下车到父母家看看,顺便邀我在一起坐坐。一晃,二十六七年没见面了,唏嘘转眼都成了皮皱发稀肿眼泡的“白头翁”。朋友小我一岁,属羊,已是须发皆白的爷爷级的“老山羊”。

朋友为人心地善良,做事灵活干练,善于把握时机,颇有经济头脑。二十年前,他就卓有眼光、魄力,贷款拿下三套大商品房。随后卖了再买,最高的时候,手上有十多套房。由“房叔”炒到“房爷”。现在,进入吃房租和银行利息都比我退休金高几倍的千万富翁行列。

几杯酒下肚,兴致勃勃打开“话匣子”,你来我往,由近及远,扯到小时候。星星点点的记忆,气泡般从脑海深处冒出,活灵活现在眼前。不过,我生性文弱,中规中矩,几无轶事可陈。朋友就不一样,天生调皮捣蛋不服管的性格,几乎出门就捅漏做冤大头倒霉鬼。杂七杂八的糗事,随便一拽就一大把,且件件都能让人笑得肚子疼。

——捅马蜂窝。家门前有一条人工小河,由南向北。大家常走,我也常走,一直平安无事。不知为什么,他经过时出现马蜂,就像专程埋伏河边的刺客,携带毒针,恶狠狠地追杀他。河边除了几棵低矮的小树外,空旷得无处可躲,吓得他抱头鼠窜地往家跑。可是,马蜂犹如一个个长了翅膀的微型“热源追踪”导弹,速度快极了,不要说他才十来岁,就是成年人如刘易斯那样的世界短跑冠军,估计也逃不脱被马蜂“打针”的厄运。

命中注定要遭难,任你怎么也躲不过。头上接连被蜇了好几下,没一会儿就恐怖地肿起一个个大包,疼得他嗷嗷直叫。好不容易连滚带爬跑回家,妈妈看他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顿时吓坏了,赶紧领他到卫生所治疗。等他惊魂稍稍安定后一问,才交代出怎么回事儿。

原来,他走着走着,无意中看到路边一棵小树上吊着一个莲蓬似的马蜂窝,上面有几个马蜂绕来绕去。闲得无聊,也是好奇心发作,他竟然拿起一根树枝去捅,说是想看看窝里有什么。真是胆大包天,别人看到马蜂躲都躲不及,他可倒好,主动送上门,正好给趴在窝上同样闲得无聊的马蜂“空军”提供了一次炫耀攻击本事的机会,一出“人蜂大战”的闹剧,开场就以他的惨败溃逃收场。不过,第二天就有几个大人出面,狠狠地帮他报了仇——防止再次出现孩子被蜇的危险,用汽油马蜂窝点了天灯。

——掐架白鹅。春夏的一天,我和朋友等几个同伴在小河里追逐玩耍,不知不觉漂到下游一公里多的地方。疯累了,上岸往回走。朋友贪玩,走得慢,渐渐跟我们拉开了距离。前方,一只大白鹅在路上悠哉悠哉地散步,碰面时,大白鹅还客气地朝路边靠了靠,停下让我们先走。可是,刚过去没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翅膀扑打声。回头一看,我的天啊,刚才还颇带“绅士”风度的大白鹅,突然大发雷霆,呼啦啦拍着翅膀,伸着脖子张着嘴,怒气冲冲地“追杀”朋友,拦都拦不住。

朋友的腿肚子被它鹐了好几下,吓得拼命朝前跑,没想到,平时看着慢腾腾的大白鹅比他快多了,并且,又伸嘴往他屁股上咬。逃不掉,朋友赶紧冲出小路往河里跳,不料却正中大白鹅下怀,它呼啦啦跟着跳到河里,对着朋友的后脑勺又恶狠狠地鹐过去。朋友吓得赶紧潜到水里,狡猾的大白鹅浮在水面上,不慌不忙的踏水巡游,一看到朋友露头,就拍着翅膀贴着水面飞奔过去,朋友只得又潜进水里。

几番较量过后,大白鹅似乎想起“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家训,宣告行动结束,拍着翅膀上岸,昂头挺胸,带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傲慢神色,一步一摇,“曲颈向天歌”地走了。这时,惊魂未定的朋友赶紧游向另一侧的岸边,拉起滑到膝盖的小裤头,爬上岸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朝着大白鹅离去的方向张望。从此以后,朋友深知鹅族的厉害,再也不敢招惹。

——被沥青烫。有段时间,我们居住的楼房进行室外维修,其中一项主要内容是楼顶重做防水层——浇沥青。在地面把大块的沥青加热融化成液体状,装桶后沿墙外临时搭设的工程电梯提升到楼顶,进行连续浇筑。虽然边施工边生活有些不安全,可也是无奈之举,六十年代,生活水平所限,似乎也只能如此办理。其实,只要各方都小心翼翼监控出行,照理,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施工好几天,包括浇沥青,整栋24户上百口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都平安无事。谁知,偏偏我一个同学出事了,还不小。

那天,楼顶上,工人们正在一瓢一瓢地泼沥青,刚好泼到北边的屋沿。真是应了那句俗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倒霉时,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寸。突然,一阵东南风无由刮来,楼上一瓢滚烫的沥青天女散花般被吹向地面。楼下,同学走在我前面,早不跑,晚不跑,偏偏下“沥青雨”时他突然跑了过去。正是三伏天,穿得少,一件背心一个裤头,顿时把他烫得直蹦,杀猪般凄声连连地往边上跑。随后,我毛骨悚然地看到,他的白背心上密密麻麻到处是黑点,最严重的是头顶、胳膊、腿等裸露处,六七块指甲盖大小的沥青紧紧粘在身上。据说,在医院剥沥青时,看到裸露出一块块硬币大小的粉呲呲的熟肉,他当时就吓晕过去了。

一晃50多年过去,同学被烫伤的地方,仍然隆着胀鼓鼓、亮晶晶的肉疙瘩,像随时要开放的“花骨朵”。虽然他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可我每次看到都会心寒,不由想起当年他疼得浑身发抖那一幕。

——代鱼上钩。六十年代文革期间,无学可上,闲着没事,我和家对门的一位同学把钓鱼摸虾当作帮助家庭改善生活的一项任务来完成,整日在水塘、小河间奔波。秋日的一天,我和他又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跑到河边钓鱼,朋友在水闸的坝台上,我在坝台下的斜坡上。那时的钓竿都是天然的竹竿,硬硬的,不像现在的碳素竿,可以弯成弓,有弹性。所以,一旦遇着稍大一些的迎头风,要用力抡竿,才能把鱼钩甩到位。

临近中午,除了河堤上偶有行人通过外,附近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同学在高高远远的台上,很安全,所以,起钩下钩我都是呼呼啦啦、无所顾忌地甩上甩下。这次正要甩竿,发现同学的鱼篓没放好,这可不行,太阳这么大,几分钟就会把鱼全部晒死变臭,赶快撂下鱼竿帮他把鱼篓往深水挪了挪。退回两步,抓起鱼竿就抡,鱼竿刚过头顶,身后“嗷”地传来一声惨叫,鱼竿立刻像钓到大鱼一样弹了回去,随即两条鱼蹦跳着顺坡滑下来。我惊慌地回头一看,同学哆哆嗦嗦地抬着右手,颤着声喊道:“你、你挂到我的手了!”

扔下鱼竿,我一下蹿了过去,翻过他的手一看,鱼钩前端,几乎整个扎进了他的小指肚。赔完不是,想给他拔下来,可又害怕,因为鱼钩的倒刺也进到肉里,曾经无数次摘鱼下钩,知道倒刺拖骨拽肉的凶狠。这时,同学的神色却坦然了许多,说:“你又不是故意的,摘吧,鱼钩这么小,没事。”是啊,鱼钩老挂在手上也不是个事。一咬牙,鱼钩瞬间被我摘出,带着几丝血肉。同学一咧嘴,用另一只手狠狠压住伤口,赶紧冲下坡,去捡那两条卡在石缝里半死的鱼。

——挨“枪子儿”。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文革“军管”时期,不管男孩女孩都崇拜军人,以有一身绿军装为荣。一位同学不知通过什么门路,得到了一件真军装,一左一右的衣领上,各有一块长方形的红领章遮掩留下的军草绿色,虽然只是上衣,且旧得有些发白,穿着还有些肥大,也让我羡慕得不得了,做梦都会梦见穿到我身上。妈妈知道我的心思,就买来一块粗布,在煮饭锅里染成军绿色,照葫芦画瓢地给我做了一套,高兴得我几乎天天穿。

不久,他又弄到一根军用皮带,扣上带五角星和八一的那种,神气得天天系在军装外面,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再后来,他腰上竟然别了一支“枪”,打火药的,乌亮的枪管,刻着花纹的把手,还有准星、扳机,样样齐全,说是他爸爸给他做的,他爸爸是八级钳工。看他打过一次,枪管里装上钉子,“砰”的一声,好几米远,钉子深深扎进树干。唉,再次羡慕他,有个会做枪的爸爸,真幸福。我可就差太多了,一把弹弓,还是树杈做的,只能打石子泥弹,跟他比,连土八路都算不上。

没成想,后来他出事了。据说,那天他往枪管里放了两根钉子,握枪的右手突然触到扳机,枪跟着响了,钉子“嗖”地打进他的左手掌。瞬间,一个钉尖闪着寒光,从掌背穿出,掌心有一个钉帽,还有一个小洞,当时,他还觉得奇怪,怎么只打出一个钉子?后来到医院取钉子才知道,原来,钉子一根穿透手掌,一根扎到了骨头上。还据说,出院后他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军装、枪、皮带、火药全没收了。原来,那些都是他趁父亲去外地“造反”,偷偷拿出来武装炫耀的。唉,我白羡慕半天,想想他八级钳工的父亲一定有劲,打人一定很痛,不然,同学不会住院一天,却在家躺了三天。

——粉刺感染。人一旦“钻牛角尖”,什么事都会干,就像现在一些人整容,捯饬来捯饬去,不是上瘾,而是心中越整越没底。我的一个同学就是这样,青春期,脸上长了一些粉刺、青春痘,很正常,可他不这样看,受不了。多年后有次去他家,他母亲提起往事还笑着说他,“他们兄弟四个,小时候就他爱‘臭美’,喜欢照镜子。有段时间脸上长粉刺,嫌难看,怕被喜欢的女同学笑话,动不动就挤。不让他挤,怎么说都不听,躺在被窝里摸黑偷偷挤,结果,挤来挤去挤感染了,弄得发烧住院,打针吃药好长时间才好,也才算稍稍老实。”

我那时已经转学去了另一个学校。学校离家虽不算远,几十公里,但囿于那时的交通水平太低,所以,平时住在亲戚家,最多一周回家一趟,因此,对这件事印象并不深。但依稀还是记得有次回家见面,看到他下巴用胶带绷着一堆纱布,问他怎么回事,他吭吭唧唧地说,长粉刺,不知怎么搞的感染了。听了也就没太在意,再后来,对他下巴疙里疙瘩的变化有些吃惊,言谈间感到他有意回避,怕伤他自尊,也就不再问。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伤就是一辈子,下巴上的皮至今也没再平整回来。有次喝酒时,看着朋友酒后疤疤癞癞发红的下巴,趁着酒劲扯着他下巴皮肉往一边拽拽,感到平贴光滑许多,调侃建议他去整整容,拉拉皮,他也不再像少时那样敏感回避、不愿意,而是淡淡一笑说:“都老成白眉大侠了,整得再光滑谁看,有那个钱还不如吃喝到肚子里更实惠。”是啊,没有对不对,该不该,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到哪个阶段想哪个事,这就是朋友,也是你我他一步一个脚印的人生。当然,走得直不直,顺不顺,稳不稳,那要看各人的本事和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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