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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宏明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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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故乡地大菜

简宏明

地大菜走进城里餐馆的餐桌,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事。

我只知道地大菜是乡下贴地生长在荒滩沟旁埂边的茅草丛中,只有雨天才有,也是顿有顿吃的东西,如今的城里人却把它弄上餐桌,还给它起了个美妙的名子,叫“天使的眼泪”,成了天天吃,顿顿有的菜肴。我第一次在城里吃到地大菜时,简直就不敢相信,但我感觉又肯定是地大菜,错不了,因为我不仅吃过地大菜,我还捡过地大菜,地大菜在我心目中印象很深,我永远难忘。

孩提时的乡下,那时,乡村荒滩古塘坝埂很多,到了雨天,灰褐色的地大菜就生长在这些地方的草丛中,找准了,远远就能看到一嘟噜一嘟噜的躺在那里,要不是细小的草叶碍事,小篮子很快就能捡满了。地大菜非常好吃,看似像现在的木耳,但它比木耳嫩多了,地大菜可单独炒着吃,不像木耳用来做汤吃。那时,每到雨天,我们才能吃到一顿地大菜,在家里,我总是吃完最后一筷,然后把剩余的汤往碗里一倒,嘴里说着,这汤不好喝,不好喝。嘴里却一咕噜一咕噜往下咽,完了,还大声地咂嘴,每次都能引来一阵家人的嬉笑声······

一次同学聚会,服务员端来一道菜,报名叫“天使的眼泪”。我吃了一口,心里顿时一惊,这不叫地大菜吗?我望望四周,忍住声,等服务员再来时,我指着“天使的眼泪”问服务员,这个菜还有其他名吗?服务员莞尔一笑,头直摇,说没有。我心想,服务员是后生,她可能不知道。看着这位年轻瘦小的服务后生,我想起了儿时一次捡地大菜的情景,那是刚刚雨后的天气,我们几个伙伴踩着潮湿的泥地出来捡地大菜,捡着捡着,太阳就从云里露出脸来了,地大菜怕的就是太阳,太阳一照,地大菜很快就萎缩了。我们拧着篮子到处跑,乱找。一个河边放鸭叫鬼丫的女孩看见了,她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捡地大菜,那里多。我们相信她,鬼丫家住的是很远不靠庄的一家单门独户,鬼丫长得很瘦小,据说,母亲生她时正生病,缺奶水,鬼丫受了奶伤,个子长得很小。鬼丫放下河里的鸭子,她将我们带到她家菜园地旁的树林有茅草的沟埂上,这里背阴遮阳,藏着的地大菜特别多,那天,我们个个捡的都是满篮的地大菜,高兴极了。回来后,因吃不完,母亲高兴地分给了几家邻居,夸我捡得多。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我只顾高兴,可我不情愿告诉母亲是鬼丫带我们捡的。那时的虚荣和自私,现在想起来都感到羞愧,不过,我心里还是觉得鬼丫人心好。……盘口敲得直响,一个同学这时用筷子指着“天使的眼泪”说,来来来,尝尝,都来尝尝。那一天,我没有像小时候那样馋吃。聚会散席后,我没有立即回家,以去洗手间为借口,便到后厨里转了一圈,后在后院里看到了一位老大妈在择菜,经过打听才知道,老大妈是农村来饭店打工的。我问老大妈,现在饭店有地大菜吗?老大妈说,有。她说,现在城里人精明啦,他们把吃不完的地大菜往水泥地上一铺,晒成干子,再吃时放水里一泡,跟刚捡的一样。她还说她们饭店的地大菜就是她回老家捡来卖的。我问她,多少钱一斤?她说,六元。哪一斤能炒几盘?她说,三盘。我为饭店算了一笔账,六元成本,一斤能卖出三盘,每盘十六元,能得四十八元,好一个“天使的眼泪”呀!后来,一次回老家,我当着村邻们面,有声有色地说地大菜能卖钱,并把城里人收购价告诉了村邻。不久的一天,是个雨后的日子,老家的一个村邻大妈拧着大半蛇皮袋地大菜来找我,要我帮她卖了。我安顿好村邻大妈,就将地大菜送到了饭店,我见到了老板,我说我来卖地大菜的,老板从袋里掏出一把用手拨了拨,说,那有时间拣哪?草叶这么多,要不然你到后厨看看,问他们三元一斤要不要。说完,老板就走了。我来到后厨房,果真就看到了那位乡下的老大妈,我把刚才老板说的话告诉了老大妈。老大妈说,你们来卖是肯定卖不上价的,要早知道,你直接交给我,就算我来卖的。说着,老大妈有些责怪,现在老板知道了,也只能按三元一斤卖了。为了不给老大妈添为难,我很爽快,就和老大妈成交了。回头我又只好按六元一斤跟村邻大妈结了帐,高兴得村邻大妈不住地说谢谢我。

时隔不久的一天,村邻大妈又拧上一袋地大菜上门找我,对村邻大妈我一点都不反感,村邻大妈是乡村小学的退休教师,我小时就知道她是个热心帮人的人。我非常敬佩她。这回我按六元一斤全都给买下来了。事后,我学着城里人的做法,将地大菜晒成干子,留着慢慢吃。过后不久,是秋后的一天,家乡一位小学女教师拖着虚弱的身子还带着几个学生说要来感谢我,我一眼就看出是鬼丫,当时就弄得我一头雾水,不知是怎么回事?后来,我才知道,鬼丫先是民师后又转正当上教师的。几年前得了一场重病,一直得到了社会很多人的捐助,村邻大妈和刚才的几个学生都是社会捐助的志愿者。为了给鬼丫捐钱,她们逢上雨天有时冒雨到学校操场旁的草地上捡地大菜卖钱捐给鬼丫治病。想不到村邻大妈的心灵真美,更没想到的是,听鬼丫说,那几个学生都是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听了真叫人感动。后来,听鬼丫说,乡村的地大菜并不好找,不少学校操场都改造了,操场没有草地就没有地大菜了。我说,乡村不是有许多荒滩沟旁岸埂吗?鬼丫说,谁家现在还留这些,粮食这么值钱,国家还补贴,荒滩岸埂早已被改成良田长上粮食了,田与田之间连个宽埂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地大菜。听了鬼丫的话,我想,在城里饭店打工的那个老大妈,她的地大菜一定也是在哪个学校操场边上捡来的,看着鬼丫日渐好转的身体,我也由衷地感到欣慰。并默默地祝福她早日康复。

地大菜在我的心目中印象更深了,每当我吃地大菜时,我就想到了儿时捡地大菜的情景,乡村的草地;还有后来城里打工的老大妈,村邻大妈,留守儿童,女教师鬼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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