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桥

简宏明

普济桥是家乡铜城镇古河上的一座古桥，河叫铜城河，桥叫普济桥。在我的记忆中，这座桥是古老的，古老得就像一位沉默的跨世纪老人，任凭风霜雨雪的侵袭，它都默默地经受着，它是沧桑岁月的见证人。据记载，普济桥建于清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迄今有近200年历史了。1986年，当时的天长县政府命名它为“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上世纪70年代，普济桥的那条街十分繁华，位于桥北端的农贸市场，遇上逢集，赶集的人特别多。那时我们就喜欢结伴跟着大人们上街赶集，尤其喜欢跑到普济桥上玩。普济桥横跨在铜城河上，两头桥端的小石狮子，虽然已经损坏了，我们依然喜欢它。桥下两座立柱上的雕龙，远处看，非常好看。两旁的桥护栏上刻有各种草书和不同种图案的画。我们往往在这里逗留时间很长，但还是因为看不懂而失去兴趣。后来就“咚咚咚”在桥上乱跑相互追逐嬉戏，因不断碰撞行人，有时还招来白眼和巴掌。有一次，我因碰翻了一位老奶奶切碎的一篮咸菜，生怕惹火了老奶奶，吓得掉头拔腿就跑，回到家后，我感觉到我是一口气跑回来的。还有一次，我的一个伙伴家失火了，这事也与普济桥有关，那天的大火虽然扑灭了，但他家的儿子却找不着了，一直到了很晚，他的父母知道儿子和我好，就带着哭腔跑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儿子，我说可以试试。当时我就把平时看电影学玩“特务”对暗号的办法用上了，我跑到一处对着黑暗使劲叫了几声暗号，远处竹林里很快就有了回音，我紧忙跑进去见到伙伴后才知道，原因是前一天，我们去普济桥正赶上人家拉彩灯庆祝国庆节的，那时我们家还没有通上电，不知发亮的彩灯是什么，在回来的路上，我好像听伙伴隐约说过，这种火球他也会拉，没想到他回家后真的就拉了，那一天，他一人在家用一根绳子串扎了四五个草球，然后给草球浇上柴油点着火，这就是他所说的拉火球，火球刚拉上墙，没想到就烧着了院墙上的草，火一串又上房了。他一看火势大了，害怕了，就躲进了竹林。他在里面看了整个着火、救火到灭火全过程，可就是没敢出来。当我告诉他，他父母叫他回去时。他颤着声说不行，这样回去父母会往死里揍的。叫不回他，怎么办呢？后来，他说，除非父母不揍他，他才能回去。我说，我跟你父母说去。说着，我又回到他父母的跟前，一直到他父母点头同意……

两天后，伙伴气呼呼跑来指着红肿的屁股说，他父母说话根本就不算话，说他以后再也上不了街了。说完，他又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到了我们再来这里时，普济桥北端已经立了一块上面写着“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水泥制做的牌子，那时我们不知道这块牌子的意思，后来，听老师说，立碑是一种纪念和缅怀。普济桥当初是挑水夫曾省三捐款所建，当时想着桥我就想不通，曾省三是一位很贫穷的街上挑水夫，他哪来的钱造出这样的桥呢？原来曾省三捐款所建的桥当时并不是这个样子，据说，那时只是石块磊成的一座桥，叫惠通桥，又叫鹤来桥，直到后来几移其名才成为普济桥的。回想这个过程，我又在想，曾省三不过是铜城镇南乡的一个普通农民呀，他每天上街为人挑水，一天的收入用现在的话说也只是20元钱的样子，他又是怎样想起要造桥的呢？后来我们才知道，曾省三的举动完全是一种人们难以想象的慈善精神啊！那时曾省三的家与街相隔着一条铜城河，也就是说，他每天上街早出晚归，都要淌过几次河，好在曾省三生在水乡，水性好，过河淌水是他举手之劳的事。可在汛期就不一样了，河里涨水，许多老人妇女孩子就上不了街，街上没有集市就好像风景区没有风景一样，曾省三心里一定很难受，这才使他有了想法，他将三年挑水期满的所有积蓄全部拿出来用于建桥了。这件事看似简单的举动，却感动了好多人，在建桥过程中，有许多好心的民众都主动参与进来，随着参与人越来越多，政府后来也参与了，经过多次修缮和改建，桥越建越好，最终就成了现在的普济桥。

岁月悠悠，多年过去了。普济桥见证着风雨，也经受着苦难，据说，最早时太平军就曾破坏过普济桥，他们用凿子斩断了立柱上雕龙。抗战时，日伪军用炸弹炸坏了普济桥上的小石狮子。文革时，红卫兵小将们说桥栏上的草书文字和图案是牛鬼蛇神，硬是用铁锤在桥上乱砸一通。最终他们都没有将普济桥毁坏掉。

改革开放后，地方兴修水利了，先是搬迁了农贸市场，后又开挖了铜龙河，特别是新铜龙河的建成，河水改道入新河滚滚东去了；旧河也就断流了，普济桥也冷清了。桥没有昔日的景象了，桥上无风景，桥下无清流，河床一段一段呈现的不是杂草就是垃圾，河下一块一块存有的不是死淤就是气臭，由于人们对普济桥昔日的向往，有人就在普济桥旁的一端门墙上写下一首：“普济桥下铜城河，滋育多少儿和女；昔日岁月已流过，清泉变成臭水沟”的打油诗。打油诗是一种痛，人们的心情也很沉痛……

不过，这段过程是短暂的，前不久，传出喜讯，铜城镇政府已投资25万元修建了普济桥，过去损坏的地方都修复完整了，两座立柱上的雕龙和桥两端所缺的小石狮子全都补齐了，普济桥又焕然一新地展现在人们的面前。据说，他们对旧河改造非常重视，疏通铜城河已经不是遥远的事了，到那时，普济桥和铜城河都可以完全恢复原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