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十四节气的小雪。外面天气阴郁,寒意阵阵。
很明显,这是冬日了。新闻里说,北方有地方已经下雪了。但,我所在的这里,江南一隅,还没完全褪去她一身的秋装!公园里,枫叶红了,银杏才黄,乌桕树也在变着模样;河边,柳树上的柳叶还在枝头倔强;农田里,晚稻的稻穗闪着金黄。近来,从北面吹来的风,似乎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轻轻地,像是要留下这满城的秋色;绕城的河水也变得更加清澈,静静地,好像要把它所见的光影完全定格。
我出生在北方的农村,在那里长大。此刻,我不免想起我的家乡,她是个什么样子呢?应该还没有下雪,气温降了。我离开家乡快二十年了。其间,也有回去,每次都是行色匆匆。说实话,离开的这么多年,我很难准确地说出,对她的印象。她的样子时时刻刻都在变,农田变成了工厂,沟渠平成了马路,附近的村庄也被拆得七零八落。因此,在我的脑海里,她是离散而模糊的。但,对于我曾生活过的那些日子,记忆却是具体而清晰的。
记得,以前这个时节,家乡栽种最多的白杨树已经抖落了全部的枝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摇摆。在此之前,站在村外远望,往往是只见树木不见村。而此时,隐没在树林里的村庄被透视了出来,远远望过去,是又见树木又见村。村庄与树木之间,是疏离可辨的。这个时候,树上有鸟窝,也一眼可见。就连窝里有没有鸟儿有几只鸟儿,细细地观察几日,也能看个明白。
总之,村里的一切都是清晰而明朗的。
早晨,朝阳从地面跳出,不远不近,就停在村子的东边,映衬着村外田野里横亘的一层薄薄的水雾。太阳升起,晴朗而温煦的冬日,在村里,常常能见到,家养鸡站在歪脖子的树上或者低矮的草堆上,伸着颈毫无由头的啼鸣。公鸡间还会相互应和,一只刚啼完,另一只紧接着又鸣了起来,鸣叫声此起彼伏,声声不息,以致于这个鸡的游戏可以由村东传到村西,甚至能传到邻近的村子。傍晚,夕阳西下,炊烟从烟囱里袅袅而出,放学归来远远地就能望见,带给人一身的温暖。
村里人都养牛。在这雾横烟斜的冬日里,栓在木桩上的老牛,或站或卧,静静地反着刍;偶有鸟雀一只,从树上翩然而至,停在了老牛的背上,伸着头左看右望,忽然又从牛背飞向远处的枝头。在这样的日子里,看门的狗也不会胡乱的狂吠,常常是眯着眼慵懒地躺着。即使来了陌生人,它也只是抬头观望,看见主人过来,它就重新入迷糊的状态。一切都是放松的样子。
我的家乡除了种有白杨树,还有少量柿子树等。房前屋后,几乎每户人家都有那么几棵,现在叶子也已基本尽落,只有柿子还牢牢地挂在上面,迎着北面吹来的风霜,完成着最后一次的转化。柿子不仅味美,还好看。我虽不懂美学,可我的分明地记得,那时,老柿子树暗黑而曲折的枝干与枝头上红红的柿子,就在那洁净的日子里,在人们目光的注视下,伸展的大大方方,黑与红相互衬托着,简直就是一幅画,美极了。村里人把这种柿子叫做“灯笼柿”。真是,柿如其名!枝头上,红红的亮亮的柿子,犹如一个个高高挂起的红灯笼,透着亮发着光!在那些如常的日子里,它的确能给人们带去几分节日的喜悦和美的享受!
不过,现在,在村里,柿子树难觅了。
我的家乡地处平原,作为一个自然的村落,村子的四周都是农田。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有庄稼在田里生长。但这个时节,秋收秋种已经结束,田里没有了高长的农作物,四野辽阔。田间地头,远远望去,土色可见。就连路边的野草和藤蔓植物,也尽呈收敛之势。这时,重见天日的田地,尽情地沐浴着阳光雨露。在经历了春耕夏耘秋收之后,所有的风物似乎都归于了冬藏。于是,彼时,在家乡的世界里,繁华让位给了平淡,喧闹归于了沉静。这也恰恰给村里的人们带来了些许的静气和安适!辛勤忙碌了大半年的人们,挥汗如雨的田间劳作可以稍微停一停了。家里缝缝补补的时间有了,答应孩子的新衣新鞋,也有空缝制了。田里忙时,人们吃饭总是简单的,饭菜也是粗粝的。这并不是母亲们敷衍,也不是母亲们不会做饭。只是,她们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只要从农活中抽离出来,母亲们烧制的饭菜一定是可口的,它会在家人的心中留下一生的味蕾记忆。
不得不说,我曾生活过的家乡,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我记忆里的家乡正渐渐远去。但,关于她,曾经的,记忆闸门,却随时随刻都能被触发!而且回忆一旦开启,一股暖流就会在我心底升起。这股暖流,它是安静的,和缓的,犹如冬日里的暖阳—温暖。
—我一直享受着这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