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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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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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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读余家井

走读余家井

徐翀

在城市楼房里呆久了,心里隐隐生发出些许躁动和不安。于是,我决定约朋友到乡村走一走,感受一下乡野的气息。

走进余家井,心情豁然开朗。一夜秋风,吹落秋叶如雨,散落在柏油路两旁高大的树下,泛着鲜亮亮的金黄。头顶上,一群麻雀唧唧喳喳地叫着,从一块地飞向另一块地。麻雀的叫声,随即引来了树上两只喜鹊的回应,紧跟着叫唤起来。它们是在对话吗?是在告知对方,发现了好的食物源,相约一起准备越冬的储粮吗?

汽车穿过兜儿寺大桥,顺着窄窄的水泥路一直前行,田野里秋色浓浓,到处弥漫着庄稼成熟的气味。头戴草帽、手挥镰刀的农民正在地里紧张地抢收。稻田里成熟的稻子,迎着灿烂的阳光笑弯了腰。卸了农活的老牛悠闲地在田埂上啃着秋草。熄了火的三轮车安静地等候在地头。路边,不知名的花儿迎着太阳美丽绽放,红的,黄的,粉的,五彩斑斓。杂草丛生的草窠里,蝈蝈们不紧不慢地为地里干活的农人演奏着秋收协奏曲,或急骤或舒缓,间或,还会来上一段动听的器乐独奏。

临近村庄的边缘,村民已经拾掇好一块稻场,四周堆放着一捆捆稻草,将稻场围成一个圆形。一大垛带着谷穗的谷垛,斜斜地摆放在一侧。午后,稻草上面沉甸甸的谷穗子,就将在农人们灵巧的双手下脱离稻草本体,加入到稻场中间晾晒着的那层厚厚的稻谷大军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是属于老人、妇女和孩子们的。看到眼前熟悉的场景,小时候在自留地跟着大人种小麦、在野地里快乐拾秋、在场地上尽情玩耍的画面立时在脑海浮现,虽然我从乡村走出来,已经走过了不惑,时近年迈,但是那些有关乡村的记忆并不曾远离。

驱车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了余蟹形老屋。这是一座古民居,如此饱经沧桑的古民居在余井镇大约有六七处。眼前的这座古民居始建于明代,至今已有四百多年,古风、古韵尚有存留。这里因宅基地形似莲藕,潜山方言“冇”与“藕”同音,因“藕”与“蟹脚”形似,为避不吉,故称“余蟹形”。老屋的门厅与中厅向左偏移,中厅至后厅呈一条中轴线。中厅、后厅两侧分别有洞门与两厢连接,门厅与中厅以封火墙相连。前厅至后厅之间均有过厅天井。中厅宽大,面阔三间,进深八椽,前廊带船篷轩,后檐廊采用勾连塔增加进深。厅内五架梁抬梁与穿斗两式合用,彻上明造。桁间牌科雕饰云纹,纵观余蟹形老屋的柱梁、青砖的精细程度,有着明显的皖南建筑特征。据族谱记载,元末明初余氏祖先由江右迁来此地定居,余氏十二世祖皖柱高中进士,官至户部主事,遂造此屋。斯人已去,老屋犹存。如今大门边的青砖被岁月的大手磨砺得凹槽道道,棱角参差。大门正前方两根石柱上溜圆的石洞犹在,如一双空洞而迷茫的大眼睛,每日茫然地观望着进进出出的不论高低贵贱的人们。

我们第二站来到了占庄老屋,那是清代五品奉直大夫余行笃、大学士余法锟等人于清代乾隆年间营建,余氏家族聚族而居沿续至今已有二百余年,这也是安徽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总面积二千八百平方米,平面布局以厅堂为轴线,四纵四横,呈网状构筑组合,连贯形成一体。建筑风格吸纳徽派建筑的特点,庭院组合自成体系,装修精致简约,集居住、祭祀等多种功能于一身,是一处具有鲜明地方特色的庄园式民居。门前池塘边有棵与之同龄的古枫,历经二百余年的风雨沧桑,仍然像个忠诚的卫士,日夜守护着老宅,见证着人间的喜乐与彷徨。

我抚摸着凹凸不平的青砖,穿过门洞,踏上结实的黄土小巷。这样的巷子和巷子里面的建筑,始终给我以生命的亲切感和安全感。屋里静悄悄的,古色古香的房屋整修一新。一些或土坯或砖瓦农宅的上空飘荡着缕缕青烟,袅袅地,沁入人心。古老的民居大院,青砖灰瓦,起脊的屋顶上置有吻兽,精美的砖雕石雕木刻,精致考究的影壁,造型独特的烟囱,残破拙实的门槛,历经岁月的打磨,风采依旧。我脚步轻轻,生怕惊扰了村庄的梦,但还是被院子里的狗发现了,就在我刚刚站到敞开着大门的门楼前,准备欣赏院里的影壁时,一阵狂吠,让我不得不放弃对村庄内里的打量。这样的风景,在我的家乡到处都是,我只不过是想重温一下岁月带给我的乡土印记,虽然场景是那么熟悉,气味是那么熟稔,走进去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是对于正在午梦的村庄,我的到来还是显得太过唐突。

轻轻地走进,轻轻地走出。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村庄门口,此时多了几位老人,身着或黑或蓝的衣裤,坐在屋外的墙脚边。老人们一边闲聊,一边眯着双眼,靠着墙根,怡然地享受着秋日里暖暖的阳光。门口对面,一棵粗壮的老枫树依然茂盛的绿,默默地守护着古老的村庄。繁华的过往中,我不知道是岁月的风霜把树化成了一株孤独的雕塑,还是独树一直收藏着那些被风吹散的岁月,大地回暖时送来早春的消息,炎炎夏日遮挡一片浓荫,金色秋风渲染丰收气象,皑皑冬野点缀几许宁静。老枫树下,一汪水塘,一乡人忘我地端坐在塘边小马扎上,手执小鱼杆伸入池塘。其后,一只毛绒绒的小黄狗直直地盯着马扎旁边的小水桶,一动不动。两只白色的鸭子紧紧相随,在水塘里游来游去,不时将一双直板板的喙插入水下,涟漪泛起,粼粼波纹一圈圈散去,老屋、古树、钓人连同鸭子的影子,便一齐被搅碎,延向塘边。不待平静,复又漫来。水塘,滋养了农人,也养育了从农人中走出的我。它们就像眼睛一般,于不同的村庄来说,虽然有的充沛,有的干瘪,有的丰盈,有的枯竭,但却毫无例外地注视着村庄的兴衰,盛满农人喜怒哀乐的泪水,一任时光匆匆,岁月流走。

绕着村庄东北向的水泥路朝北行走,我们来到徐高楼屋。远远看见老屋门前有两尊用来插旗杆的“石鼓”,相传路过这座“进士”府邸,文官必下轿,武官必下马,以示恭敬。老屋前面的“石鼓”似在述说着徐氏先祖当年的荣耀。

这里素有“五里三进士,一家五举人”的传说,如今的进士村由此得名。同修缮一新的徐家府邸相比,让人惊叹的是门前三棵近三百年的古樟,高约十几米,胸径三四人才能合围,主干外部爬满藤蔓,中空可容数人,枝如虬龙,根如罗网,亭亭如盖,古朴苍翠。游人称奇,留连忘返。

不知不觉我们又来到文人骚客趋之若鹜的黄土岭,这里留有张恨水的故居。旅外多年的文学大师张恨水,在他的文字里一直都念念不忘家乡的这座老屋:“……我和弟弟,靠墙和窗户设下书桌。窗外是塘,塘外是树,树外是平原和大山。……这屋子四面是黄土砖墙,一部分糊过纸灰,也多已剥落了……由于我在这里自修自写,奠定了我毕生的职业。”如今故居的西北边建起了长春湖,坐北朝南,三面环山,犹如神女张开双臂拥抱着这一弯碧水。

在张恨水故居相邻的松岭村,也有一处老屋——王老屋。这座老屋里曾经走出7位医学博士,算得上杏林世家了。保存完好的清代砖雕上清晰可见“创业垂统”四个汉字,想必取自《孟子·梁惠王下》:“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斑驳陆离的古墙,至今仍在向我们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门前半月形池塘、古樟和几只土鸡在悠闲地觅食。屋后寺庙传来悠扬的钟声,为这个始建于清初的古朴村落,增添了宁静而幽远的意境。

阳光从西边斜洒下来,整座村庄笼上一片金黄,温暖、柔和、静谧。霜浸的银杏叶子或红或黄,灿烂的彩带热烈地铺开在秋天的田野上,装点炊烟缭绕的村庄,那是农人一年年的希望。

远处,亘古不变的天柱山褪去夏日的盛装,冷峻地绵延着,山下矗立着一座座银灰色的高压线铁塔,星罗棋布。群山巍巍,像一只宽大的臂膀,护佑着家乡农人的蒙昧与祥和,也护佑着古皖大地的落后与发展。

秋日,我行走在乡村的大地上,怀着一份向往,一份依恋。我知道,我还得回到城里的居所,但我注定会不停地在乡野走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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