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鹳雀楼
《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唐代:王之涣,字季凌
某一秋日,这些诗句都做了鹳雀的翎羽,载我登临鹳雀楼。
一首诗使得这座楼得以复生,慕名者纷至沓来,即使偶有游人来访而起喧哗之声,也尽皆被平阔原野而起的浩然风声迅即吹散。
此楼高三檐六层,我借用了最高处,此时,季凌已携诗卷在此等候多时。
人依旧,风景依旧,极目处,黄河汤汤依旧向东,远山峦影如黛,天高水阔的样子,依然十分诱人遐思。
我们皆从半部人间刚刚挪开纸笔,我刚刚掩卷一部《非处方用药》,而你一挥而就的《登鹳雀》,诗句还冒着气定神闲的热气。
“这首诗足可镇楼。”
这是我由衷的话。虽然它最终也未能挡住成吉思汗的铁蹄,但我仍然深信,文明之美恒久驻留在每颗望美的心灵,它们就像被野火烧过等待春天的草根。
我们不在意鹳雀楼几次重修,不在意它用什么材质重修,我们只在意一位诗人,曾用一首伟大的诗歌,赋予这座高楼一种伟大的品格和精神气质,与其说我们是被一座三檐六层的混凝土复制品所吸引,不如说我们是被一首诗所吸引,被一个写出这首千古绝句的诗人情怀所吸引。
这情怀从每一个以汉语为母语的人的童年洞开心门,为你开启豁然开朗的人生。
至此,只知吟风弄月的文人骚客可以稍歇几千年,而不必再写鹳雀楼。
遥想诗人当年,“慷慨有大略,倜傥有异才”,靳能《王之涣墓志铭》称其诗"尝或歌从军,吟出塞,曒兮极关山明月之思,萧兮得易水寒风之声,传乎乐章,布在人口。”每每击剑悲歌,常怀山河万里,骨质尽含天地俪文之神髓,绝句一出,四海之内再无人能比肩你的风采神秀。
即使随便留下一个典故,也透着无法复制的不羁和洒脱。
据说“开元中,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齐名。时风尘未偶,天寒微雪,诗友共诣旗亭,贳酒小饮,拥炉火以观梨园伶官唱诗,”于旗亭画壁,无论隔着几多朝代,我也能感受到你被经年的梅竹点化,墨华熏染,骨子里透出来的诗书气质,还是忍不住要从铜铸的衣袂飘然而逸。
杜工部有言“尤工远势古莫比,咫尺应须论万里。”((《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
作为鹳雀楼上一个异乡游吟客,再从诗人手中展开的铜卷上重读“白日依山尽……”的诗句,就如同双手接过你递给我的“忘我”之美。
想这世间,或者有一二入世风尘中的出世客,倚栏远眺,一个人内心的乾坤,有的被赋予诗词得以招展,又有多少想要忘我者,即使到得此地,也是心有悬石,常常只是徒增兴叹。
2018.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