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救寺里看西厢
从未登过这么陡的石阶。
这种感觉有点惊险,有点忐忑。
这是真的。就像我读《西厢记》。
就像你眼瞅一个美好的女子,裹足前行,还要登上这样陡峭的人生,还要住进锦绣织就的笼子,方能遇见暗无天日的爱情。
“这样的爱情我不要。”
当同行的安琪津津乐道西厢故事的时候,我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果断得我自己都感觉惊异。
或许因为我早已知道西厢爱情的结局,只是背信弃义的人换了个名堂,把自己亲手制造的悲剧乔装改扮;或许我看多了这种失衡的爱情,不过像一条又臭又长的裹脚布,生生扭曲残害着一个个健康蓬勃的心灵,只会让你荒芜疼痛,在暗夜里痛哭失声。
这世间,是否所有痴守于爱的终将成恨?
无疑,青春看起来很美,本该属于爱情。
如果那爱情又是如此不由自主,青春又有何用?
我站在西厢门前的时候,心头不仅泠泠:古时的女子怎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樊笼?
若换做了我,我会不会也在心中发出这样的疑问:“痴情既然注定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
反正,我看见那西厢内有一对做恩爱状的蜡像,却只想上前拉了莺莺的手,“我们走吧,你不过像飞蛾一样,看见的只是一个注定缘绝情灭的人”。
事实上,是太多的爱情悲剧为我种下“警惕”的种子,警惕着所谓的“爱情”前来绑架我。
也许,我这半生做出的抉择,无非在摆脱他人强来绑缚我的手脚。
世间之人,不是说谁都能有足够的心智去掌握情与缘的相聚,那些试图挽救情之将灭,缘之将绝的人,大都活得纠结抑郁而不得善终。
当然,我对这样飞蛾扑火式的爱情充满敬意,是他们用自己羸弱早夭的爱情,给我们留下了一出枷锁下的悲剧,让我们看清了自己的命运,即使不能涅槃重生,至少也要破茧成蝶。
普救寺檀香萦绕,经声梵唱,风吹塔身铜铃,怎么闻听都是一处觉悟的道场。
只是,一抬头,就能看到满院子红果渐熟,那一树红红的果实,饱含尘世酸涩。
也曾走过很多寺院,或见菩提树,或见文冠果,或见千年银杏、油皮松,极少见有种一院子红果树的,就像这出从暮鼓中传出的爱情故事,世人皆知,它结出的终究是一颗最无名的果子,无非我执和贪嗔痴。
莺莺,一个美好的女子,只是没有生在一个好时代,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不妨听听母亲的教诲,若是每天到佛堂站一站,听闻一些佛陀菩萨的点拨,知道了五蕴皆空的道理,即使因缘之将绝、两情之将灭,终究做了有缘法里被情伤得最深的人,也还有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