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高成

2018年的一天，高成第一次踏进我们科办公室房门的时候，两位女同事在我身后咬耳朵：我们科怎么来一个这么矮的人？我稍抬眼朝门口望去，呵，还真是！立在门口的高成咋看充其量就160cm左右；更难为他的是，短手短腿，外加一张稚气未脱的学生脸，小鼻梁架一副近视眼镜，透过光学镜片一对细小的眼睛，让人怀疑他就是一个未成年人。

有调皮的同事闲聊时喊着他的姓，搬来电影《地道战》里的台词，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

高成似乎并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每天，他第一个来到办公室，上上下下把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烧好开水泡上茶，灌满同事们的保温杯。他不知从哪知道了我胃不好没有喝茶，就往我的保温杯里灌满白开水。他更是注意到我有一个习惯：在玻璃杯里备上一小杯凉白开水，要喝水的时候，将保温杯里的开水掺和到玻璃杯里的凉水中再喝，这样不至于烫嘴。每天早上，那个玻璃杯他也会帮我倒上一小杯开水凉着。

起初，我疑心高成会象大多数新人一样做这些事只有很短暂的热度。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如既往服务着大家，我不禁暗暗为自己的狭隘与偏见羞愧不已！

办公室里椅子是清一色高靠背能高低调节的大转椅。高成把他的椅子调整到最高，这样他方能够到桌面。然而，办公桌上二十吋电脑显示器，还是将他完全“淹没”了。一天大清早，我进了办公室竟然没发现显示器后面他的存在。当我开始照着他的样儿准备打扫卫生，准备茶水时，声音惊动了他。他“呼”地抢到我跟前，红着脸，两手侷促地搓着，镜片后那双小眼睛盯住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语无伦次地说：这些事我来做，别浪费您的时间。

时间没过多久，我已经非常乐意跟高成相处一处了。2019年年底，一场新冠疫情在武汉爆发，继而漫延到多个省市，一时间人人自危。在这危急关头，上级指示我们科室成立应急小组奔赴各交通要道设卡查验过往人员的体温，防控疫情漫延。我有幸跟高成分在一组，在思明南路与思明西路的交叉囗驻点。

当时我戴了口罩和手套，但对病毒仍然充满了恐怖。当时通知，测量体温额温枪必须对准人的额头。我握额温枪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我惴惴地问高成：口罩能起作用吗？高成那对薄薄一层雾气蒙住的镜片后面的小眼睛射出一股别样的光，盯住我：解放军和医生护士还去武汉疫情重灾区支援啦！

我畏畏缩缩跟在高成后面，见人经过，握额温枪的手臂远远地伸向过往行人的额头，心里暗自苦恼父母给我生的手臂太短。就在这时，一个身高估摸超过190cm的中年汉子站到了高成跟前。只见高成尖起脚尖，左手攀在路边的不锈钢护栏上，右手持额温枪举过头顶，吃力地伸向那人的额头，那人微微地倾下身子配合着，就这样两张脸近距离直直地正面相对着，在落日前形成一幅美妙的剪影；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映射到一栋大楼的白墙上；那影子几乎与大楼齐高。

一路走来，矮个子高成被大家看在了眼里，喜欢在了心上。那两个咬耳朵说高成“坏话”的女同事一次下班后拦住我，问：是不是你跟高成在一起，你才在身高上找到了自信啊？

我头也不抬，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