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聪明

朋友说你很聪明，我问何以见得，那边打过来一行字：你有文学天赋，有才华，有灵感。

哑然一笑，无语，一时间对着屏幕上的聪明二字发呆起来。仅有才华和灵感就算得上聪明么？一想不是，再想不够。

异地他乡，聪明二字固然当不得饭吃，但也不可缺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好聪明，只想在困境的时候努力笑一笑，背过身子后默默的找个地方坐下来，低头，沉思，不语，或许当我抬头之时，对策已经成竹在胸，其实并没有惊人之举，还是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已。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到底还是继承了他的遗传，风雨无惊，波澜不起，原来这就是聪明。因为父亲是被村里人公认的聪明，但没透顶，父亲有一头浓密的黑发，自然而英俊地潇洒在额头上，没有人不喜欢他幽默盖世的样子，常常令女人们心旷神怡，当然也心猿心马，嘿嘿，父亲不仅聪明，还帅哥哩。

聪明的父亲大多的时候是沉默的，当垸子里的男女老少聚在一起，为一些村头巷尾的笑料而飞短流长的时候，连闺房床弟都成了大家乐此不疲的话题，往往这个时候父亲常常走开，坐在边远的角落，低头抽烟或是做自己的事情，一副局外人的姿态，在没有什么文化知识的乡村人中，父亲却受到大家的敬重与爱戴。其实父亲读的书并不多，可乡里人都说他聪明，我想，关于父亲的聪明，除了父亲俊秀的外表和他说常说出与众不同的主意与见解，而更多的大概是他举止不凡的气质吧。

村里的二狗子总也娶上不媳妇儿，快到三十了，还是个叮当冷灶的光棍儿，只好求助于口舌生花的媒婆，就是可以把老头儿说成是俊小生，半死人说成大活人的媒人，求了一个又一个的媒婆，一次又一次以灰溜溜的结局而告吹。好在二狗子誓将征婚进行到底，有得是荷尔蒙冲锋陷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所以，这次去见铁嘴叶四娘的时候，仍然精神焕发，兴趣冲冲，哪知道四娘给他介绍个话都说不清楚，只看着二狗子一个劲地傻笑不止，半痴半呆的克丁姑娘，二狗子蔫达达的垂着个脑袋又回到田边地角低头做事，挥起锄头的手臂都软不拉叽的，正是嫂子们兴致勃勃的好笑料。

一次，又传说二狗子明天要去见张五婶家，求她帮忙提亲了，嫂子们又在挥起锄头的时候也轮开了两片如铁锄的嘴巴：“二狗，这回换了个媒婆啊，会不会又给你介绍个不傻笑只傻亲的美天仙给你哟，把你亲的也跟着傻傻地笑吧……”二狗子这回竟是一副没底气的样子。其实二狗长的不赖，高高的，肥瘦适中的身材，棱角分明的五官配上一双大大的眼睛，还算是俊朗的一个男孩子，只因家境贫寒，把人衬托的狼狈不堪。

就在人们调累了，侃倦了，笑够了散去收工回家的时候，父亲轻轻地叫了一声二狗，跟我来一下，二狗就恭恭敬敬地跟在父亲身后，到了家里，父亲从屋子里拿出一套面料不错的中山装来，给二狗子，让他明天穿上去媒婆家相亲，还细细地嘱咐二狗子带些什么礼物给张五婶。

第二天，穿上中山装的二狗兴高彩烈的去五婶家征婚了，那次二狗给媒婆看中了，善良的张五婶当下就让他同姑娘见面了，双方一见情投意合，仅管女方家里一百个不愿意贫穷的二狗，无奈菊花姑娘一千个愿意，又无奈媒娘张五婶除了看中穿上中山装的二狗，还看上了二狗按父亲的意思双手送上的半真半假的金耳环，以假乱真的玉石手镯，还有三斤羊头四块狗肉，她的二片唇这么一动，就让二狗牵回了个天仙般的女孩子方菊花，堵住了村里嫂子们的刀子嘴。就在人们突然遭遇诧异又刹那变得沉默的时候，二狗子就吹吹打打，寒寒碜碜地把新娘娶回了家门，又在田边地角恢复了往日热闹时，话题就换成了二狗的闺房趣事，接下来的小狗狗出世了，二狗家真成了二狗之家了，大狗小狗加上狗娘狗媳妇儿，把个家持理得小富小康起来，田边地角挥锄如风汗如雨，幸福的羡慕死人了……

小狗妈妈照常不声不响地为大家送上一壶热腾腾的香喷喷的绿茶，人们照旧挤在一起，晕的素的段子，一段接一段的来，菊花倒满一杯香茶向远处一角的父亲走来，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三爷，您喝茶！人们的眼光不约而同地向这边投射过来，全是崇敬羡慕的神态，那是一种无声的赞美，无言的掌声，那一刻，我为父亲喝彩，这是全村人最高的享誉，虽然他们常常不文明地讲话，而对于父亲却给予高度的文明礼视。因为二狗的一句话，让人们怦然点首，一致赞同：“三爷真是个聪明人”

其实三爷并不老，确切地说只比二狗大几岁，风骚的嫂子们常常把火辣辣的眼神，热剌剌的嘴唇往他身上靠，父亲只是低头走开，沉默不语，一个微笑退兵，让嫂子们气不得，恨不得，最后的表情也变得崇敬起来，还是二狗一句话丢进人群中：三爷真是个聪明人！人们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