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破碎

没有人告诉我破碎是什么颜色，是闪光的水晶世界，还是悬挂在夜空上的蓝宝石，也无人知道破碎是什么声音？是残阳如血里一阵悠扬的晚笛，还是山风松涛里的溪流淙淙。当你看见它的颜色，听到它的声音时，是否有一种冲动想要握住它的手，传给它一些温情与力量？是否感受一双闪着怜爱的目光默默地传递？还是否有一种撞击在心灵深处微微地颤抖，此时，静静的流泪与幽幽的感伤，都不能点缀它的美丽，此时，暮雪吟寒月，诗社问梅菊，都不够形容它的气质。此时，我已不想极尽词穷，搜索句子来拼凑出一些什么，只想直白地告诉你，我喜欢这些破碎的美丽。

一棵被岁月砍秃的枯树残枝，一枝给风摧折的花枝枫叶，甚至一堵断壁残墙，一座荒凉的古寺和寺外悬挂的那口锈迹斑斑的寒钟，深深庭院不见盛开的海棠，却只有一蓬斜阳秋草，和年久失修的断石阶朽玉栏，还有四周寂寥，孤无人烟中一瓣残花柳絮，一位沉默的老妇人一身破旧的褴褛，穿过深长的巷子，向未知的远方渐渐消逝，就是街头路口处一只空空的易拉罐，一个剩液犹存的酒瓶子，都会引起我专一的注视和久久的凝目，它们弱不禁风的样子，常常让我担心随时会有人走过来，将它们漫不经心地一脚踩扁，或是嘣的一声踢飞老远去，接着一个声音不可逆转地响起，它们仿佛默默等待的就是这一声破碎。

似乎是在完成一件美丽的事情和一桩神圣的使命。

于是，我的眼神便一直将它们望到很远的远方去，直到望成一种境界。或许我听不到它们破碎的声音，但我想象着它们曾经怎样的美丽过，所以，在我的信念里，破碎后的它更趋于完美。无论是破碎前的完整体，和破碎后的残败相，它们竟是我无法完整诠译的美丽，因此，我便常常沉浸在一种超时空的探索和掘究之中，努力走进它们静谧古朴的往昔里，感受灵魂与灵魂碰撞产生的振动与回荡，耳边是千军万马的踏蹄声，风驰电击的暴风骤雨声，于猛烈呼啸时嘎然而止，竟是蓦然回首中一声微微的叹息，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确切地说，那是一阵风，将破碎前后的两种生命状态，由我眼前清晰地一一划过，那一刻，我潸然泪下，又黯然神伤，这蓦然回首间，有多少难以诉说的悲欢离合，苦涩苍桑，蕴含在风花雪月的感伤中，和世事苍凉的永恒里。

我有什么理由去苛责和漠视那些恣泪滂沱和痛哭失声，甚至酒后失态的语无论次或是含糊不清的呐喊

又有什么理由心安理得，故作高深地来嘲讽揶揄一个失恋者的颓废，另类喋喋不休的发泄者，诉说他们曾经的幸福美满转眼间烟消云散的落差中，如何恐惧寂寞与孤独的凄凉。爱情失宠后的凄然一笑，英雄落难时的忍痛回首，他们没有让生命沉寂失色，而是有血有肉地涂上生动的一笔，我喜欢这最痛苦最脆弱时的一时长啸，一声吼叫和呻吟，最深最痛最薄的那一部份，便这样被我挖掘出来，让灵魂开始流血，那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战斗的开始。

面对一张沉默无声的陌生面孔，或许我对他根本一无所知，他的过去是否辉煌与堕落，只要他曾经破碎过，呐喊过，呻吟过，那么，这个人曾经拥有过美好的生命和一颗美好的灵魂，如果他没有破碎，谁能相信他是否拥有最后的完美。破碎过，无愧于此生，破碎过，才是真正的活过一回，真正的美丽，是不会畏缩破碎的，海子没有，屈子没有，梵高也没有，谁能说他们不完美？我知道，或许没有人荀同我的异类思维，虽然我不敢仿效名人的悲壮，但我欣赏自己平凡的破碎，因为我也鲜活过，我也在淡淡的苦涩中静静地破碎，默默地完美。就象一朵刚才还在露水中鲜丽的花儿，你只是路过时看见，一时的喜欢，轻轻地折下它，这时候，我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那是花的心在绽放它最后的美丽，我没有哭泣，没有呻吟，更不曾高声呐喊，因为我不是名人也非圣者，我只是一朵平凡的花儿，开在清晨里，破碎的时候，清楚地记得那颗晶莹的露珠，好清亮，圆润地滚动在我的视野上，真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