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对生我养我的大山有着深厚的情结,那山那水那乡里乡亲是我生命开始的源泉,无论走多远,山野深谷的一草一木始终在我心底年年岁岁红绿又枯荣,最让人赏心悦目的是那些山间的兰花草,季节里静静地开放,淡淡地清香,把我的童年和少女时代打扮得天真灿烂,浪漫得只要一阵微风就能漫山遍野地芬芳起来。 .
城市开满玫瑰的日子,兰花依然在山野深谷里顾自芳菲。当有一天一个女孩子把它带到城市里来时,校园里也开始流行着兰花草的歌声: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校园中,希望花开早……。”
每听到这支歌漫过城市的夜空时,心底就涌起无限亲切的情感。其实那时候兰花并不被城里人看重,但它却一直是我心底的深谷幽兰,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会走进城市花园,成为一枝醒目的芳菲。 .
娜,便是我遇见的一个和兰花一样的女孩子,在山村里和兰花一起静静地长大,淡淡的幽芬,十三岁那年因家境贫寒她忍痛放弃上高中的机会,一咬牙进了地区的一家技校学机械专业,那一年的市场上这个专业颇为吃香,即赚钱得多一些。毕业回城在一家国企厂当了一名钳工,同她一起进厂的玲胧是娜的同班同学,现在是同居一室的室友。 .
娜是个要强的女孩子,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毕业后一直自修大学课程,下班的时间全在床头边那盏小台灯下度过,岁月里她几乎与娱乐绝缘,然而,命运并不因为她的辛苦和努力而改变一些什么,三年了,一起进厂的玲胧早已搬出三人宿舍,住进了干部楼,工资调级是一路的平步青云,那年头只要有后台,学不学都无关紧要,她姐姐是财务主管这就足够。 .
而娜却是故人依旧,象歌里唱道:“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窗外的笑声脚步声一阵一阵地从身旁过去又回来,窗内的书声笔声还是黄昏到深夜,两种时光风景,一样永不消停,窗外的风声中,兰草仿佛也在轻轻叹息。 .
直到有一天,娜从这个小城市消失了,有人说她去了南方,有人说她傍了大款,还有人说她流落街头,众说纷纭又异口同声:“她那个样子,一没后台,二没手腕,只知道钻进书堆里闷头啃文字,就是到天边又如何,还能混出个咋样?”于是厂长科长秘书上层们继续着上班打情骂俏,下班集会逍遥的神仙日子。 .
什么时候厂里开始萧条起来,厂长夫人进了一批伪劣零件,几十万的票子全泡汤,据说人家可是拿了十几万的回扣,好在她本人没亏,只是职工没了饭吃,渐渐连汤也喝不上了,这个时候这位厂长夫人因脑溢血突然撒手人寰,出殡时虽然盛典着装,终究还是没能带走那十几万,只看到人们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有词,背后一脸的开怀。 .
接着就是厂长大人光荣退休,衣锦还乡,丢下一群左顾右盼的儿孙们张着嘴巴好一阵回不过神来,留下的人群中也有曾经围着厂长鞍前马后誓死效力的头头脑脑们,连玲胧与她的姐姐也未能幸免,人们这才摸着空瘪的肚皮打听起面包牛奶的下落来,玲胧由一个管理层的质检组长也变成了无业游民,一切让人始料未及的落空感,人们大概到了这个时候才不会再对另一片风景品头论足,包括曾在他们眼里嗤鼻不屑的娜。 .
玲胧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失业的日子这般难过,令人重新去正视另一个人的心情,而现实不得不让她去想起娜,终于她还是去了南方。半年后她打回电话告诉厂里的同事们说;娜在南方开了一家公司,有房有车,至今她还是在夜幕的灯光下拿着书本啃得天昏地暗,只是由原来的审计学换成成法律学,一直是英文版。虽然目前正在创业中,但她愿意帮助大家来南方发展,娜说,这是个凭本事吃饭的地方,只要人们肯吃苦,肯努力,就一定会走向成功的平台……。 .
而玲胧也在娜的帮助下,现在已是一家公司的领班,众人一阵欢呼,随即陷入久久的沉默,有人于静寂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她真是一株深谷幽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