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儿时的家在一个古老而边远的小山村里，那里背靠森林，面朝山坡，四周是小路丛林与梯田畦地，也许在文字里是山青水秀，鸟语花香，而在城市人眼里却是穷乡僻壤，交通闭塞，极恐怖极要命的地方。政要人员，城市居民们是不会向往那个没有电灯电话，只有山风和雪花，飞鸟野兔的地方。

可我的儿时就在那遥远的小山村里度过，除了妈妈的吻便是兰花和蝴蝶伴我从孤独孩提到寂寞少年时光，不敢奢望有一天会成为城里人，但并未熄灭一个乡下孩子对都市的向往。我不是城市校园里的时髦女郎，可也同样背诵着：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句子，走在细雨微凉的山间小路上，少女的心房常无由地随山花漫野芬芳，山里孩子清清纯纯的样子，山里丫头羞涩中略有些许野性的我，却对自己长于斯的那块山乡僻壤，却有着深厚的感情与挚爱，常常在假期里站上高高的山坡上洋洋自得起来，突然间的豪放向群山传音：牧童城市里有吗？杏花村的酒香杏花村的典雅，城市里有吗？就算有还是原汁原味的吗？城市里的摩登女孩固然风情万种，可大山里的兰花少女亦有自己的天然去雕饰呢…

现在想起那时候乡下女孩子娇憨的心理，仍然有一种朦朦胧胧而纯真的感觉在心底悸动，至今大山的记忆和小路的情结，以及那些童年趣事，父辈们慈祥的目光，总是我成年后的追梦岁月，名利途中一处宁静而美丽的心灵山庄。回忆是静静习习的风，拂过山林，小溪和我曾经走过放学归来的小路上，犹闻淡淡花香和山野的泥土气息。阵阵蝉鸣蛙唱。

小时候家里虽然不是很穷，但也不算富裕，紧巴巴的日子在巧手妈妈和智慧爸爸的勤劳里，过得神雕侠侣般地悠哉。夸张一点地说，妈妈应该是那里面的一个美丽聪明能干又冷漠厉害的女侠什么的角色，而爸爸亦是武功盖世却胸有成竹又沉默寡言的剑客，那时候尚不知我的杨过在哪群毛头小子堆里，而妈妈的小龙女却是一蹦一跳地在映山红的山坡上不甘自卑地长大了，连同骨子里的倔强一起。

或许那时候还不知道虚荣心一词实质上的意义与现实中的份量，却在母体内降落下地的时候已种下好胜的苗，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妈妈私下里告诉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而姐姐随即在背后对我说老人家是典型资产阶级的白色专家，还一再地告诫我们要一批到底，做个红色的革命接班人，一辈子当好农民的后代。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对谁不对，但我知道如果姐姐是革命的接班人，那么我是现行反革命的狗嵬子吗，因为我一直非常崇拜读过女子四书的母亲，她唱诗的声音真好听。所以，直到现在我们这个家是革命与反革命或是不革命的混合统一战线。

其实，斗转星移，人事沉浮，数十春秋过后，再来评审那时候的风雨苍惶，已然是时过境迁，本末倒置，物是人非，千帆过后，便已凸凹智仁泾渭分明了。固然不是万般皆下品的浅识，但也不否认唯有读书高的远见，如今城里人乡下人虽说早已走出了小龙女的时代，但城乡区别仍然明显地存在，而我也不明白怎么会那么多的乡下人，义无反顾地追逐繁华都市，拼了命地读书，致力工作，到底是为了投身于大城市还是着意于显示自身的价值，得到一切过后，在想姐姐的那句话，我是不是走出了大山就意味着丢失了农民后代的本色，而姐姐身居小镇又是否真的不曾有过丝毫对大城市生活的向往？

久居闹市的我常常在灯火辉煌的午夜里，遥望家乡的方向，城市的星空下，抬头看那银河边上的织女星和牛郎星，隔河相望的样子总是不敢细看得太久，怕勾起乡愁，思绪里的某处被一些温柔而久远的美丽牵动起微苦微甜的感觉，隐隐中有些莫名的痛楚，如果再回到从前，如果再让我重新来过，我还会不会选择这条天涯棘旅之路，还会不会在这座城市这样的夜晚，凭望星空，心却倚在葡萄架下看银河牵牛织女星久久凝望天籁深处，儿时的稻场边上，草烟袅袅，妈妈为睡意朦胧的我轻轻摇着蒲扇，随着阵阵山风拂过，凉习幽幽。回过神来，都市的夏夜月白风清，花影婆裟。而我此时的思绪，竟是有些空荡怅然，我知道这便是乡愁。

而姐姐呢，如果能从新来过，她会是如何抉择十字路口上的人生方向呢？她此时会在家乡的小镇上安居乐业，无怨无悔吗？而她可知道此时的我是多么思念家乡的小路家乡的田间夜景与山风中吹过脸上芬芳的气息吗？好想打个电话对姐说，我想家了，想那个仍然古老而闭塞的小山村，坡前坡后的映山红和窗外枣树上的蝉鸣啾啾，好想听村里的老人们在谷堆旁乘凉时的呼声唤语，村童嬉戏，萤火虫儿与星星在夜空下争放莹光的夜景。姐姐啊，你可知道儿时我们常睁大眼睛，在妈妈的故事里看着莽莽苍穹中那颗七斗星，又不知什么时候合上双眸甜甜入梦的情景，是我至今最珍贵的回忆。无论走到哪里，这些一直一直伴随我天涯海角，永远珍藏在心底，不敢对姐姐说我想家了，怕自己的心情会扰了姐姐对大都市一份美好的向往，然而，此时，我真的好想好想说一声：姐姐，妈妈，我真的真的，好想好想你们…。

夜深夜静，天明天黑，身行千里，游子卷不尽的乡愁是天上的星，有多少闪烁就有多少思念，乡愁是一曲唱不厌的童谣，品不够的佳酿，是遍地耀眼红的山杜鹃，是小路旁的兰花草，是一条清凉幽幽的小溪叮咚，是妈妈故事里的仙女王子，是村边老爷爷的咳嗽声和孩子们手上瓶子里的星星，姐姐，无论我从这个城市走到那座森林，那天上的七斗星，和静静抚摸过我的山风，还有那些山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天涯海角永远不腿色的思念，遥远的小山村真美，我的乡愁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