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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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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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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与愿违

文/杨常军

1

吉格和雯婕虽然对“宅男”这个网络词语只是懵懂,但他们认定儿子阿果就是宅男。对于阿果的宅男生活,他们难以接受,但又不得不承受。

有些人爱嚼舌头,只要几个人聚在一起,不是八卦,就是谈论人非,吉格和雯婕这几年成了街坊人说三道四的主角。什么养了个不争气的娃;当父母的咋把娃养成这样儿了;现在女娃都不坐绣花楼了,男娃还宅在家里,成天守着电脑,跟过去抽大烟一样上瘾了……

吉格和雯婕有苦难言。都说娃儿是父母心头肉,哪个父母不渴望自己的娃出人头地,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奈何得了?吉格和雯婕认命摊上了阿果这娃儿,虽不甘心,也只有把郁闷和苦楚往肚子里吞了,难不成不接受这个现实,还能和阿果一样,把自己装进水泥格子里,足不出户。

阿果是吉格和雯婕两棵爱情树连理后不久,就结出的爱情果。尽管吉格大雯婕10多岁,真爱情不分年龄,不论国籍,有情人终成眷属被他俩印证了。他俩结婚快近30年了,至今都是形影不离,而且雯婕说东,吉格从不言西。

吉格和雯婕自从有了阿果,他们的爱情树更青了,没有因为年龄差而滋生不悦,反而因阿果,两人更加和谐亲密。对阿果,从其生下来那一刻起,他俩就寄予厚望,无微不至,一切都为他安排妥当,立誓要把阿果培养成有益于家庭、有益于社会的人。他们从幼儿到入学;从小学到初中;从高中到大学;从来都是携手同心有苦同吃,丝毫没有慢待过阿果。

大学之前的阿果不是这样子的,他是一个好学上进天真活泼的孩子。上高中时有过一段叛逆期,父母好说歹说,在管教与反管教中强勉上了大学。尽管阿果似乎不太明白父母为什么对其如此用心,在学校没少给父母添麻烦惹事儿,可这并没有影响吉格和雯婕对他的爱。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夫妻俩不曾料到大学毕业后的阿果更加糟糕,眼看到了而立之年了,还一直宅在家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个人婚事闭口不提。好友若是与吉格和雯婕提及这事儿,常气的他俩直跺脚,无奈,很无奈!都说孩子优秀父母成就,而他们黔驴技穷无所适从,弄不明白到底是家庭教育不得方法,还是学校教育出了问题。

吉格和雯婕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吃过苦,受过累,受传统思想影响,是保守能干的人,也是经受了社会变革的人。

上世纪80年代初,吉格从校园走进大都城化工厂当了一名工人。文化小青年的形象,在他身上都能找得到。机灵的吉格出入厂内外,肩上总是挂一部海鸥牌黑白照相机。那时候不少人吃饭问题都还没有彻底解决,不是谁都能像现在人这样,谁都拥有相机随手拍。

物以稀为贵,厂里人本来就对吉格投以羡慕的目光。吉格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相机成了他联系上下的纽带和益生菌。车间厂房,厂内厂外,只要遇上厂里人,不管是领导或同事,他就迅速端起相机,有模有样的卡擦几张,完了自己掏腰包去照相馆冲洗照片,再然后伺机送给领导或同事。看似不经意,实则有准备。吉格进厂不满一年就从车间调到宣传科做宣传工作。

吉格在宣传科除了刻苦学习新闻写作,他遇上谁给谁拍照,送照片成了常态。他在厂里是人见人爱。

雯婕在没认识吉格前是大都城食品厂销售部副经理,貌美如花的她一个偶然的机会和吉格相逢,正如韵律歌言: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两人一见如故,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爱慕之情油然而生。雯婕提议把吉格调到食品厂来,两人一拍即合,经过一番努力,如愿以偿。

下海热潮蜂拥,两个传统保守的人竟然选择了离岗自主择业,这让不少人刮目相看。吉格和雯婕在朋友劝说无果的情况下,走出食品厂,自己开了个“夫妻饺子馆”,这一开就是20多年,人没少辛苦,钱也没少赚。阿果上高中经常在学校给他们惹事儿,他们既要做好生意,又要随时去学校接受老师的训责。雯婕因淘气的阿果伤透了心,又接受不了老师的挖苦和讽刺,常常从学校回到家中放声痛哭。吉格忍着伤心不断安抚雯婕,就这样也从没有放弃夫妻饺子馆的营业。

阿果大学毕业,同班同学都在忙着把书和棉被、衣服等打包往家邮寄,阿果没有,他把这些东西毫不疼惜地扔在宿舍,只带了毕业证和学位证回家。回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拉开抽屉,把两个证往抽屉一放,然后关上抽屉。第二件事就是走到饭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囫囵吞枣吃完父母早已备好的饭菜。然后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径直走到卧室,躺在床上一觉睡到次日太阳腾空。

阿果从学校回来后,一个多周,天天都过着和机器人设定的程序一样的生活,从卧室到洗手间,从洗手间到餐桌,从餐桌再到洗手间,从洗手间返回卧室。

起初父母以为学习累了,回来休息休息不是不可以。可是一直是这样,时间长了终归不是个能让人包容的事儿。一天晚上,夫妻饺子馆关门回家,吉格问阿果:你这毕业回来,有啥打算?考试就业,还是自主创业?阿果望着吉格和雯婕足足有三分钟时间,嘴里蹦出两个字:没想。然后又说:一切不都是由你们安排嘛。

阿果这么一说,雯婕急了。她怕吉格生气和阿果起冲突,她知道,再和气的男人真犟起来比牛还犟。他瞪了阿果一眼:你这孩子,现在找工作难得很,要想在单位上班,都得考试,你这回来不说看书,连书都没带。咱就是自主创业,也得合计合计,总不能这样待在家里。

咋了,我是你们的累赘了,不用赶我,我明天就出去,让你们一辈子看不到我。吉格和雯婕还在心平气和地劝说,倒是阿果先燥起来了。吉格正要训斥阿果,雯婕怕真把阿果逼急了,流浪街头岂不丢人现眼。于是就压火:行了行了,今天不说这个,累了一天了,休息。

一场即将燃烧的烈火,被雯婕给熄灭了。她何止是熄灭了吉格和阿果的火,就连她自己存念在胸中的希望之火和积压已久的失望之火都被熄灭了。她似乎感觉到多年的期盼,一切皆如肥皂泡破灭了。

2

吉格和雯婕决定饺子馆不开了。

这在街坊邻居看来不可思议,开得好好的饺子馆,说不开就不开了。一般情况下,突然不开有这样几种可能:要么是生意不好,连续亏损开不下去了;要么确实因事开不成了;要么是人老了,干不了了;要么是钱挣多了,一辈子差不多够花了。没人知道吉格和雯婕为啥不开饺子馆儿了,只有他俩自己知道,让别人猜去吧!

吉格和雯婕这些年,起早贪黑开饺子馆也确实赚的盆满锅满,早就有换个活法的思想,就是一直下不了决心。他们满怀希望攒点积蓄给阿果安排工作用,而阿果这样为两人停下来颐享天年下定了决心。

娃子不赢人,留下钱有何用?娃子比人强,留下钱又有何用?吉格和雯婕不是颓废了,而是看开了,真活明白了。他们经常出双入对,背着照相机,开着车满世界的跑。哪里好玩哪里去,哪里热闹哪里去。

一次,吉格和雯婕游到凤凰古镇,被凤凰古镇优美的环境吸引了,索性在那里住了半个月。

出门在外环境再好,夜深人静总有念亲想家的时候,当夫妻俩谈到阿果时,同时谈起一个观点——放任不是办法,弄不好老矛盾没排除,新的问题又产生。他俩深刻反省溺爱孩子,使孩子在养尊处优中堕落的不良后果。于是,第二天夫妻俩就起身回家。

真是怕啥来啥。吉格和雯婕分秒不停赶回家,本想洗漱后踏实休息会儿,哪里知道他们前脚踏进门,后脚就跟进来一个要账的。临街王麻子酒店老板王二水迫不及待地说: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你们走后,你家孩子每天都带七八个同学,来我店里吃饭。又是点菜,又是要酒,一吃就是一千多块。我要是不让吃,还说我不放心街坊邻居,看不起你们,可这十几天都吃了一万多块了,我知道这样花钱不应该,可又不能不给他吃呀!

雯婕气得脸色发青,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吉格强忍着愤怒,装出一副笑脸对王二水说:我首先不会说你趁火打劫。是这样,你也看到我们刚进门,阿果也没在家,等他回来我们核实下,该给你付账一分不少。

王二水还想说什么,吉格一边推他出门,一边说:行了,你也别说了,我已经给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是耍赖的人,但我得把情况弄清楚。说着就把王二水给推出去了。

王二水走后,吉格一屁股坐在雯婕身边,双手抱头佝偻了好一阵子,又慢慢起身拉着雯婕进了卧室。

看着雯婕痛苦的样子,吉格安慰她:遇上这事儿了,不伤心是假的,伤心又有何用?我们不能拿他的过错惩罚我们自己。你休息会儿,我去弄点吃的。雯婕依然不说话,眼泪汪汪地躺下了。

吃完饭,吉格和雯婕正合计怎么处理阿果在王麻子酒店赊账吃饭的事情,阿果被几个同学拉扯着回来了,一身酒气顿时散落一屋,说话嘴都拌不过舌头,两眼发直看着雯婕,还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他们俩,但没有具体指向谁,一摇三晃地问:你们咋…咋…咋才回来,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不…不…不想管我了?告…告诉你们,我没花你们的钱。

吉格正欲发火,雯婕望着几个满脸通红的同学,暗示他们把阿果拉到卧室休息。又对吉格说,都醉的和泥一样,发火有用吗?只会火上浇油。

阿果安顿了,雯婕对吉格说:明天他醒来咱们别发火,我想了很多,我们也确实和他沟通的少,我看是不是和他来一次好好的沟通。

妇人之见。不是你溺爱,他敢这样吗?从小都护着他,现在大了管不住了。吉格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雯婕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指责。

雯婕并没有发脾气,还是心平气和对吉格说:你也别说气话,你就看我怎么和他沟通。现在的娃和我们小时不一样了,我们小时候对父母百依百顺,对老师讲师道尊严,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都反过来了,老师对学生拍不敢拍,打就是暴力,罚站都不敢了。我们这一代人,谁家不是独苗儿?去年六中学生跳楼,不就是家长批评了几句想不通,到学校跳的楼。我们难道不能吸取教训?真把娃逼出个事儿来,连个惹人生气的娃儿都没了,那不悔断肝肠。

雯婕的一番话,让吉格气饱的肚子像泄了气的篮球一样,顿时蹦扎不起来了。他对着雯婕摆摆手,你说咋整都由你,我管不了就不管了。

阿果到底年轻,昨天喝的走路都让人扶,今天起床就像没喝过酒似的。他主动叫了爸妈,说有事要和他们商量。

吉格和雯婕觉得有点意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互对了个眼儿,表示听听阿果有啥事要和他们商量。他们表面上装的像水一样平静,心里其实忐忑的很。

三个人坐在一起,阿果直言:爸妈,我知道你们现在天南地北的游览,是为了躲避我,眼不见为净。你们误会我了,我不是你们眼中不争气的娃,我虽然没有你们想要的那种工作,干啥不就是为了生活嘛?我毕业后一直在努力挣钱,不是我不愿意出去逛,而是我在网上做电子商务,忙的没时间出去。要不是昨天送我的那些同学帮忙,那我就撑不住了。你们这一走就是半个月,我们吃饭都是问题,只好天天下馆子,你知道我这半个月花了多少生活费?一万多!忙得账都还没结,不信你去问王二水,就在他店子记账。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雯婕又将信将疑地问阿果:啥叫电子商务?

电子商务就是以信息网络技术为手段,以商品交换为中心的商务活动。说具体点,就是在网上开商店做买卖。

吉格问:四门不出,哪来的商品买卖?

这就是你们落伍了,农村那么广阔,还缺少特产吗?信息时代,已经不是你们那个靠票证购物的时代了,网络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做不到的。

儿子,你没有哄我和你爸吧?你又没出门,农村再多的特产咋就到你手上了?现在农村人比城里人还精明,你是怎么和他们联系接头的?

放心,我是做批量,从网上得到的信息,核实后又在网上和他们签订单,他们把特产批发给我,我再从网上销售到全国各地。大家都讲诚信,稳当得很。

我还是有点疑惑,难道农村人不会直接销售农产品,非得要经过中转?再说,你到底赚到钱了没有?

阿果看着一脸怀疑的父亲,解释道:农村人会直接销售,可是他们还要忙着生产环节的事情,忙不过来。再说了,他们直接销售,包装、邮递没有专业的上门服务机构,会增加成本。至于我赚没赚到钱,我把卡给你们,你们去银行查下就知道了。

雯婕赶紧说:信、信,我和你爸都信。

吉格和雯婕相视一笑,准备去做饭,阿果又说: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清楚,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你们整天为我的事儿操心,你们帮不上我的忙,我也没指望你们帮我,辛苦了几十年了,该享福了,你们开心就好,不给我添乱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雯婕说:我和你爸可以不管你,但我们还等着抱孙子。然后,他们各干各的事儿去了。

3

中午饭后,天空少有的清朗。大都城的冬天基本上是在似雾非雾的灰色天气里度过,遇上这样的大好天气,胡同里闲暇的人相约去公园打牌,徒步、唱歌跳舞,惬意得很。吉格和雯婕刚出门外,正面过来一位姑娘:叔叔你好,请问这是阿果家吗?

吉格把“是”都快要吐出口了,被雯婕一个眼神给拦截住了。他还没把“是”咽下喉咙,雯婕就问姑娘:你是谁?哪里人?

阿姨,我叫惠秀,我是城东县香村人。

你找的阿果是干什么的?他长什么样儿?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阿姨,阿果是开电商的,他长得白皙帅气,不太爱说话。我是按照他给的地址找过来的。

雯婕还想继续盘问惠秀,阿果出来了。他打断妈妈的话,您是查户口吧?哪有把客人挡在门外没完没了地盘问。我约都约不来,你们还不让进。说话间走到惠秀面前,拉着惠秀往屋走,并回头对父母说,回来呀,怎么还不明白?

雯婕想问儿子,我明白什么明白,可是又不敢慢待儿子,只好和吉格一同回屋。

我来介绍下,阿果指着吉格和雯婕对惠秀说:这是我爸妈。

叔叔、阿姨好!惠秀应声称呼。

阿果又对父母说:这是我女朋友,叫惠秀,是城东县香村人。

女朋友?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雯婕迫切想知道惠秀的一切情况。吉格考虑惠秀才进门,这么急迫了解情况,怕其不好接受,就说雯婕:你急啥子吗?待客之道都忘记了,倒茶呀!也不问问姑娘吃饭了没有。

雯婕明明是对农村姑娘有些不乐意,可吉格这么一说,她便应声附和,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哈哈,我这不是心切嘛!

阿果说雯婕:急啥子急?惠秀是我约来的,我们在网上认识一年多了,他家是种果专业户,他父亲是村里有名的致富能人。本来约好我去她家的,这几天忙的走不开,才让她过来了。

那你知道他父亲叫啥名字?雯婕问了又想起吉格的待客之道,赶紧把自己嘴捂住,做个鬼脸像个淘气的小孩童。

看你,刚我爸说你,一会儿就忘记了。

惠秀聪明伶俐,她打断阿果的话说:阿姨问个名字也没啥,我爸叫惠智先,今年50岁了,大我妈2岁。

你妈48岁,和我同岁人。雯婕还想问,阿果生气了:妈,有完没完?雯婕这才暂停了问话。

时间就是个鬼,想用它时,它跑的飞快,不想用它的时候,它怎么都挥之不去。比如今天,阿果想时间过得慢一些,可转眼到了夕阳西下。阿果和惠秀聊得正开心,没觉得聊多长时间,可雯婕喊吉格:拾掇桌子吃饭。

招待的饭菜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雯婕的招待态度无所谓热情,也无所谓不热情。惠秀明白这是在考验她,也没放在心上。

吃完饭惠秀要走,阿果让她住下来。惠秀小声问阿果:怎么住,和你妈住,你爸有意见。和你住,你保证不碰我,你要是碰了我,以后要是不娶我,我就嫁不出去了。

吉格对阿果说:姑娘实在要走,你去给喊个车送回去。雯婕赶紧接话:公交不是还没停班吗?

阿果说:人家开有车,在四环停车场放着,怕堵车没开过来,我送过去就是了,你们就别操心了。

4

原来儿子阿果不是宅在家里不干事情,他是在电脑上默无声息地做买卖,到底是上了大学的人。电脑上既能赚钱,还能谈对象,这首先让雯婕心情舒坦多了。她对吉格说:不是娃子不和我们沟通,是我们真的落伍了。同时也说明一个问题,我们平时管严点也是对的。

吉格长叹一口气说:咳!毛主席都说了,世界归根结底是青年人的。我们年轻时也是灵性能干的,不是我们老了,人笨了,是社会发展快的让我们跟不上趟了。跟不上就不跟了,交给年轻人,他们能跟上,让他们去闯去。

有些事可以放手,有些事还不能完全由着他们。阿果的婚姻大事,我们还得替他考察考察。

我们都是自主婚姻了,你还能干涉娃们的婚姻事情,算了吧,让人家自己选择。

吉格不同意雯婕的观点,但又犟不过雯婕,家里的事儿,几十年来基本都是雯婕说了算,他在家的地位顶多就是个 “明星委员”,提些可有可无的“建议”,采纳不采纳还得看雯婕心情。

那段时间,吉格和雯婕那是相当的支持阿果,家里还新添了台电脑,加大了网络生意投资。一家人干得风生水起,生意和收入比开饺子馆还好。惠秀也时不时的过来玩上一时半会儿,人不娇气,来去自然。

这天,雯婕突然对阿果说:我们想最近休息一天,长时间窝圈在家里憋得慌,出去转转提个神儿。

阿果打开手机看了下说:明天就是好天气,冬阳暖融融,你们就去大巴山庄景区观光去。

吉格背上照相机,戴上帽子,鼻梁上架的那副眼镜擦得明亮明亮的,脖子上围的围巾都换成了新的。雯婕全然一副城市女郎的打扮样,他们出了大都城,径直去了城东县香村。

他们来到香村看什么都稀奇,吉格举着相机不停拍照。走过几户人家,户户关门上锁,农村人不是外出打工,就是都到田里干活去了。继续往前走,正巧遇到在香村扶贫的乡上驻村干部,吉格上前问道儿:请问去村委会怎么走?乡干部警觉地对吉格和雯婕打量一番,然后说:对着这条路直走,到拐弯处左拐100米,再右拐50米就到了。离开吉格和雯婕后,那乡干部立马拿出手机,给村长打电话,说村里来了暗访记者,正在往村委会走,提醒村长见机行事做好接待。

村长热情接待了吉格、雯婕。

雯婕一直快言快语惯了,坐了片刻就夸起农村人不愁吃,不愁穿,香村人生活条件好,道路修的好,果园规模大,楼房都气派,学校建得好,家家都讲卫生。

村长一听这话,寻思来者真是记者,关注的都是扶贫工作“两不愁,三保障”的事。可是这家伙到底是哪一级记者,不好问,不能问,也不敢问,怕问多了惹出麻烦。现在的村长,不再是当年修田造地时的村长,差不多像演员一样,明明心里火烧火燎,表面上却装着没事儿人一样风平浪静,一旦背过人面精气得很。

村长借故上厕所,躲在一个角落给乡长报告,村里来了一男一女俩记者,像是来暗访的。

乡长问村长,驻村干部在不在?两个人都做了什么?问了什么?你怎么判断他们是记者?也许人家是观赏田园风光的,你和驻村干部弄清楚了再给我汇报情况。

村长挂了电话又去问吉格:请问你们想采访点什么?

吉格正愁了解惠智先家情况没话题,生怕说露馅了闹误会,村长问他们采访什么,他便灵机一动说:你们村子有个叫惠智先的人,他们住在哪里?请指个路,我们去了解下他家情况。

村长说:有、有、有。不远,我们带你们去。

哦,带路就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工作,我们自己过去就行。雯婕婉拒了村长的好意。他们两人按照村长所指的方向去了。

村长又把电话打给乡长,乡长问是不是记者,村长说:又像是,又不像是。乡长粗声大气说村长:你说的废话。什么叫又像又不像,人家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他们每走一个地方都拍照了,这会儿去了惠智先家,说是去了解他家情况,还不让我们跟着。

你们村子家家户户安装的治安监控是干啥用的?你就坐在办公室看监控,再让驻村干部注意掌握动向,没啥问题不要向我报告。

吉格和雯婕来到惠智先家,房前屋后转了几圈,惠智先全家人都去果园里修剪果树枝了,吉格和雯婕不得进屋,也没想要见惠智先。

村长坐在村委会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最终他判断这两个人不是记者,即便是,也是正规记者,他接待过假记者,势子扎得牢,问事刁钻霸气十足。这两个人像是走亲访友的。

想到这里,村长按照乡长吩咐,没有给乡长打电话,他给惠秀打了电话:你们家来了两个陌生人,说是了解你们家情况,你们要不要回来见下?还没等惠秀回来,吉格和雯婕带着一脸心事匆匆走了。从监控里看得清楚,两个人走时,没有来时那么喜悦。

惠秀给村长说:你把监控截屏发过来,让我看下。看了截图后,惠秀很生气,心里想,不就是城里人嘛,还来暗访我们。而今城市和农村有多大差别?还这么傲慢。她立马把截图发给阿果,并发了条短信:你爸你妈来我们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此乔装打扮来暗访,是不是有点过了?既然你父母不信任我们,看不起农村人,咱们也就到此为止。我不适合你们家,祝愿你找个更适合你们家的人。

瞒天瞒地却瞒不过摄像头,这是吉格和雯婕低估了发展变化的新农村。

吉格和雯婕回到家里,阿果重重地把手机扔到他们面前: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早就提醒你们,不要管我的事情,这下心满意足了?你说你们这倒是为啥!

后悔是后悔者觉醒的钟声。吉格和雯婕痛苦自己好心没办成好事,任凭他俩如何反省,再三向儿子解释,阿果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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