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鸟声
睁开惺忪的睡眼,窗棂上的小鸟正斜着小脑袋,好奇地向屋内张望,空灵深入传来的“啾啾”声,把这份难得的惬意和慵懒的美梦一同牵到了阳光的明媚里。远处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被秋风裹挟着,在蔚蓝色的天空里忽远忽近。我的思绪,随着绵长的秋风,在悠远的天际里飘荡……
中师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叫桃树的村庄,说是村庄,其实是一个只有二十几户的村民小组。照当地的习惯,只要是几个人家居住在一起的都叫村。
桃树村的春天里没有桃花,有的只是成片成片裸露在太阳底下的石头,还有零星的镶嵌在石头缝里的木愣房。听村里的老人讲,桃树村从前到处是森林,后来因为伐木,开垦土地,四周的树都被砍光了。之所以叫桃树村,是因为以前村子边上有一棵野桃树。也许是因为太老,后来这棵野桃树也慢慢的死了,只有桃树的根系还像一根根暴突的青筋,紧紧地抓在那片爆裂的碎石堆上。
学校,自然是村子里最好的房子。楼上楼下一共四个房间。由于是一师一校,楼下的教室被我当成了柴房,用来堆放木柴和日常杂物,边上的卧室闲置着。楼上的卧室一分为二,里面睡觉,外面煮饭。旁边是教室,大部分时间,我和我的二十一个学生都在楼上活动。只有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才走下咯吱作响的木楼梯,到房前的空地上打玻璃球、跳橡皮筋……玩得尘土飞扬。
为了减少扬尘,我曾带领大一点的学生到山上挖树,回来后围着空地种了一圈。可一旦树木抽芽,稍有一点绿意就被村里的牛羊啃得精光。直到我调离,学校前面空地边那些早就干枯了的树枝子,还静静的杵在那里,空地上依然寸草不生。
学校的生活既丰富又简单。白天,二十一个学生如一群欢快的小鸟,到处叽叽喳喳,叫你不得安宁。晚上,白天在村外山野里乱窜的牛马,会聚拢到空地里“借宿”,特别是下雨的晚上,它们会挤到一楼的过道上避雨,你推我搡的,“铎铎”的脚步声整晚整晚的响。楼上是老鼠的天地,诺大的老鼠上窜下跳,到处翻找可以裹腹的东西,它们沿着楼梯上下追逐,或是在你熟睡的时候悄悄地爬到你的被子上到处摸索。
有一次,被搅扰了一夜的我,天亮后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胧中,枕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我一个机灵翻身坐立,一副誓要打死老鼠的架势,可翻来找去,就是不见老鼠的踪影。后来发现,声响来自枕边的墙缝里。由于墙体开裂,透风的墙缝被我用旧报纸揉成团封住,就在报纸团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住进了一窝麻雀,鸟妈妈外出觅食,只留下小鸟们在墙缝里悉悉索索的乱窜。
这个惊喜的发现,把我从每天忙完工作之后的无所事事里解放了出来。每天写完教案,批完作业之后,我会一个人静静的靠在墙缝边上,独自享受“邻居”家的这份温暖。那段时间,专注于枕边小鸟们呢喃的我,会比平日里容易入睡。早上睁开眼,我又会仔细聆听枕边的动静,有时候会听到鸟妈妈的母爱,但大部分时候是小鸟们在窝里时断时续的呼唤。只有听真切了墙缝里的动静,确定了小鸟们的存在了,我才会心满意足的走进教室去给我的小鸟们“喂食”。
后来有一天,经过反复确认,枕边墙缝里确实没有了任何动静。我的心竟因小鸟的不辞而别而莫名其妙的惶惶起来。我的夜晚,又慢慢的回到了无边的乏味里。
也许,每个老师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鸟。每个老师的骨子里,都住着一个无微不至的母性之爱,哪怕我们偶尔犯个小错被老师教训一下,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却也是那样的美好。
记得在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的教室外面也有一片大大的空地,地势略高于教室。一到雨天,空地里的雨水就聚拢着哗啦啦地往教室里流。每到这个时候,老师就会组织我们展开教室保卫战,同学们找来砖块把课桌垫高,用砖块在课桌之间搭起弯弯的“长城”,之后在“长城”上肆意的追赶;用石块和泥土在教室门槛处垒起“大坝”,徒劳的想把水挡在大坝之外;拿几个小盆,挽起裤腿,把教室里的水一盆盆的往外泼……门外柳树桩上打着伞的老师,吊高嗓门,比手画脚地指挥着我们整个水上军团。此时,整个教室就是我们的水上乐园,同学们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一门心思的觉着好玩。
雨停了,可教室里的水却怎么也泼不完。经过激战的同学们,在老师的指挥下都回到了自己的课桌上,每个人脚下都垫着两块砖头,摇头晃脑的在课桌上读课文。我们几个不听指挥,因打水仗浇湿别人衣服,弄脏别人课本的捣蛋鬼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每个人脚下垫两块砖头,拿着课本,在教室后面的水面上站成了一排。
……
不知什么时候,停在窗台上的小鸟飞走了。远处学校里的读书声也停歇了,换之而来的,是课间操里那个熟悉的女声。此刻,孩子们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在温暖的操场上翩翩起舞。而我,思绪却仍在曼妙的阳光里翻滚,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