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风,格外的清新,空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充满着希望和色彩,更也构成了一幅幅美好的回忆。
那一年九月,我二十二岁,就被调去四川凉山做调研工作,平时也就打入群众,了解群众,加上自己也是彝族人,用不了多久,便和当地的居民如同亲人一般熟练起来。
这一个周末,天气有些阴沉,天空下着细细小雨,我推开窗门,迎面扑来的却是一阵清凉的风,给这炎热的夏天带来了一份舒坦。我本是一个热爱自然的小青年,在这风的召唤下我便拿过伞,决定自己出去走走。
我是在乡里办事处工作,出了门便可看到美丽的村庄,翠绿的农田,还有一条弯弯曲曲伸向城里的石头路。房屋都是土木结构的泥瓦房,算不上富饶,那绝对称得上人间仙境。
早闻村后有座山长满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如同原始森林一般,我来到此快两个月了,还没有去浏览一番,今天的目的地就定在那儿。
路有些泥泞,我踉踉跄跄、小心翼翼的走着,虽然自小也走过这样的路,但来城里上学后,常年未走如此般的路,我竟走得有些许吃力,如同醉汉一般走得摇摇晃晃。
终于来到这座茂密的山林,一棵棵大树拔地而起,树干多有三个成年人才抱得过来那般粗壮,树皮苍裂深厚,看似乎有上百年龄了。中间有条一米宽的石阶路,石阶两侧长满绿绿的青苔,也不知道是什么先辈铺的路,但看似年代也是久远了。
雨后的清晨,空气显得更加清新,天空也因雨后露出灿烂的阳光,树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珍珠一般璀璨,鸟儿们也因此出来欢快的鸣叫着,此情此景,我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一时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和不快,尽情陶醉其中。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少女的笑声,这笑声铃铃悦耳,是我为之一颤。我转过头,看见似乎一对母女,一人背着一个背篓,低着头在努力爬着。两人都是穿着黑麻裙子,衣服袖口领口都绣着一排绣花,头戴一顶彝族绣花帽,女儿约莫十八九岁,皮肤白皙细腻,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笑起来时那眼睛如同弯弯的小月亮,脸因为出汗显得白里透红,如此美丽的女孩,让我一见倾心,一时愣在那儿。那母亲约莫四十岁,皮肤干裂稍黑,却也掩饰不住她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母亲貌似在和女儿说些什么开心的事,引得女儿咯咯发笑,两人对话用的是彝语,我也是彝人,但因生长地域不同,也不大能听懂她们的语言。
正当二人有说有笑时,女孩抬头发现了我,然后脸一红低头不语,母亲看到女儿的变化,也抬头看到了我,礼貌的朝我微笑:“小李,你来这玩吗?”她的汉语夹杂着浓浓的民族口音。乡亲们都称我为小李,看来她知道我,也许乡民太多了,有好些人我都不认识。“是的婶,今天正好周末,我就出来走走!您们是哪村的?出来是办什么事吗?”我回了一个笑,问道。
“我和女儿出来摘些野杨梅,明天让她阿爹拿去集市上去卖,小李,你要不要来查几颗!”婶儿边说着边把手伸向女儿的背篓里,掀开盖布,露出青里透红的杨梅,还未等我说话,就捧起一大把递到我跟前,我本欲拒绝,缺因为她的热情不忍说出口了,只好说到:“婶儿,太多了,我要不了那么多,我尝几个就好”其实我身上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放东西了,婶儿看着我尴尬的脸,也似乎明白了我的尴尬,也笑道:“你看我,那...你能吃几个拿几个!”我嘿嘿一笑,就抓了一小把,此时我也有些许口渴,二话不说就塞了两个进嘴里,此时我仿佛看到那姑娘欲言又止,正不解时,口中却突然传来一阵酸味,顿时让我两颊酸麻,口水疯狂分泌,脸部不自主的锁紧眉头,眼泪瞬间在眼角闪烁着。“噗”的一声,姑娘忍不住笑了出来,也许她意识的自己的无礼,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却又忍不住捂住嘴,转过身捂头蹲下,身体却因为强忍着笑声而颤颤发抖着,而我此时早已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这孩子,这么不懂事!”婶儿连忙打圆场,“你看你,也不提醒我拿点盐出来让小李蘸着吃!”婶儿慌忙在肩上跨着的绣花包里拿出一袋盐,倒些在我手掌心里,“小李啊,你蘸着吃,这样就不怎么酸了!”我羞着脸,如此试了一下,确实不怎酸,而且在咸味下,还别有一番爽口。
这时,姑娘也已笑定,微笑着站了起来,低头站到母亲身边,婶儿介绍道:“小李,让你笑话了,这是我女儿阿莫!阿莫,打声招呼!”“哥,您好,刚才实在不好意思!”“阿莫,您好,我叫李念,刚才是我失态了,不用和我道歉呢!”“李念~”阿莫嘴里轻声默念着,我却听不大清,而她的脸却突然红扑扑的,甚是可人,我又一愣。
“婶儿,你们是哪个村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我们是隔壁村的,这座山过后再翻两座山就到了,有时间来我们家玩啊!”“好嘞,来,婶儿,我帮您背!”我抢过婶儿的背篓,她拗不过,只好应允。
一路上,我们拉着家常,说说笑笑的,阿莫也逐渐放下羞涩,和我攀谈起来,“哥,你多大了呀!”“我二十二了,你呢!”“我刚好十八,哥,你这么年轻就参加工作了,真厉害!”“阿莫说笑了,我这年龄也不算年轻了”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也许是开心,也许是因为我的话戳中了她的笑点.....
在她们的聊天中,看得出来她们母女关系甚好,阿莫还会时不时和母亲说笑话,一家人应该也很幸福,偶尔有两句话我听懂了,还搭上了话,引得阿莫又一阵欢笑,婶儿更是惊讶:“小李,你听懂的我们说话啊!”“没,也听不太懂,其实我也是云南那边的彝族了,因为地域差异,很多语言还是没有想通!”婶儿这才恍然大悟,又问问我的家里情况,阿莫也会好奇的打听我们那儿的地域风情。
不知不觉,已到了山顶,山顶处有一块开阔的草地,中间立着一个草亭,中间放着几个石凳,与其说是石凳,倒不如说是石块,大概是供行人歇脚躲雨的,石阶路也到此而止,我们三人到此也已过晌午,边再亭里坐着歇息起来,婶儿却从包里拿出一个荞饼,掰成三瓣,我极不好意思的接受了,而这饼却是我迄今为止吃过最香的饼了。
吃完饼,时间也不早,我依依不舍的和她们分离,回到办事处已是傍晚时分,而自此,我脑海里却时常出现阿莫那令我倾醉的笑容。
又一个周末,我再次爬了那座山,在亭里呆坐了一天,寻思着会不会再遇到阿莫,但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再过一周,还是没有。
第五周,我浑浑噩噩的呆坐在亭里,突然听得背后传来盼望已久的声音:“哥!”是阿莫,我转过头,看见阿莫气喘吁吁的站在那儿,我高兴的冲了过去,却有停在了她面前,双手互搓着不知如何安放,“阿莫,你...你来了!”“嗯!”阿莫红着脸!
我们坐在亭里,我咬咬嘴唇,轻声蹦出几个字:“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莫脸一红,头低了下去。我知道我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姑娘,而错过这次机会,我都不知道今后又得等多久,便鼓足勇气说道:“阿莫,自那天分别后我心里一直在想你,每个周末都来这个亭里,就盼着能见到你,今天终于帮你盼来了!”“我也是,但我又担心你会看不上我,便没再又这个念头,可我实在太想你,今天,便把牛羊赶到对面山坡,远远看见亭里有人,寻思着便是你,就跑了过来,果然是你!”听到她的话,我终于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她!
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缺因为碍于山里人的保守,我们暂时决定不公开,只是每个周末,还是来到山上,我们一起放牛,一起谈心。
来年开春,山上开满了红红的马缨花,煞是美丽,我摘了一束,递给了她,然后又取两根草杆,一起吸花瓣里的蜂蜜,甜甜的,正如我两的爱情。
可好景不长,三月份,我接到了调令,要调回云南工作,这个周末,我和阿莫说了情况,她伤心的流下了眼泪,眼睛哭得红肿,我心疼的留下了眼泪,却只能紧紧地抱着她,而在这一天,我们在马缨花下,彼此拥有了对方。
这周末后,我再也碰到她,不久,我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我也写过多封信件,却终究都是石沉大海!
多年以后,交通已然方便,我也在县城里分到自己的房子,我决定去找阿莫,然后向她父母提亲,娶她回来。
可我再次来到办事处,问得阿莫的消息,才得知她在一年前已经嫁人了,我一时不知所以然,眼角噙满眼泪。我没有再去找她,也不想再去打扰她,同样是马樱花开的时节,我只是折了几枝花骨朵,带回我的住所,插在花瓶里
马樱花,依然是那么鲜艳;花蜜,依然是那么甜美;而那人,却早已不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