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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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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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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条道那座山神垭口

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高很高的山和很多很多的民族,这里的每一个民族都有着各自的语言,又都有着共同的方言,这个地方在我小的时候叫摆榔乡,我长大后乡改名为摆榔彝族布朗族乡。

从摆榔彝族布朗族乡通到姚关小镇的乡道,曾经只是泥路,雨天,每走一步都要时刻小心脚下打滑。道路两旁一排排桉树,有弯的,有直的,它们似迎宾又似岁月的见证者。

后来桉树没了,乡道变成了铺满碎石的路,拖拉机从上面开过,坐在里面的人全身的肉都在抖动,就连五脏也跟着翻腾。

再后来,碎石路也没了,银色的水泥路平铺在了这个从乡到乡之间的大道上。

然而无论道路如何的变化,它还是我心中那条记载着最深最疼却又是最幸福的路。

小时候,家里的地,需要经过这条道方能到达。干完活的傍晚或是月亮升起时,阿爹会将我和弟弟挑在箩筐里回家。而今阿爹老了,满头银发,瘦若枯柴,他再也挑不动我们。

鸡嗉子果成熟时节,我和阿妈从离家十几公里远的山上采摘了满满的一篮子,兴高采烈的背到离家十几公里远的姚关街,期望能卖个好价,能空篮满兜而归,然,篮是空着回家,兜里只平躺着五毛线。犹记得将一篮子鸡嗉子果倒在小河边时,阿妈眼里含着泪花,那时候我以为她是心疼果子,长大后才懂,她心疼的不是果子,而是我。

回家的路上,阿妈对着山神垭口拜了拜,她说希望下次卖东西不再出现今天这样的糟糕。

山神垭口,是道的两边刚好毅力着两座山头,它位立于摆榔彝族布朗族乡和姚关交际处的垭口,这里有个很神奇的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考究,只是大家都愿意拜这个垭口,还给它立了一尊不大的佛像、一处香坛。

松果成熟时节,阿爹爬了很高的松树,拿着一把长竹镰刀,将松果一包一包从松树枝上砍下。回家烧胡松壳后将松子剥出,再到姚关街上卖。松子是很好销售的,卖松子和卖鸡嗉子果的结局完全相反。我看着阿爹面露微笑的数着钱,他数钱的时候手在微微颤抖。那时候,我不懂阿爹的激动,只是眼神一下没离开阿爹数钱的手,因为阿爹数的是我新学期的作业本费。

  上街的时候我像阿妈一般在路过山神垭口时对着它许了愿。满载而归的我,回家时,对着山神垭口又拜了拜。阿妈告诉过我,对神许了愿就要还愿。

初中的时候,我的家境依旧很清贫,一个不会智取的阿爹,一个疾病在身的阿妈,还有正在上学的弟弟和我,或许是因为这一切造就了这个家脱不了贫。

我跟着阿妈和隔壁阿奶在凌晨三点起床,背上头一天准备好的干柴块起程,目的地依旧是姚关,因为那里的街大,卖猪的人多,他们经常会购买柴块和松毛之类的可燃物,用来烧水。

这是冬天的凌晨,月光皎洁,银霜闪闪,被柴块压弯的腰,像驼背的老人。

在临近姚关街时,阿妈将之前帮我分担的一部分柴块重新捆附在我的柴捆上,这样三人的柴捆看上去都差不多,都能卖四到五块钱。

太阳初升时,在阿太这位老卖主的带领下,我们的脊背已不再驮着柴块。阿妈在散着热气的包子铺买了一个米线包给我,我分一半给阿妈,阿妈说不饿,全让我自己吃了。很久以后我知道阿妈当时是饿的,她只是为了节省一个包子的钱——五毛,她认为五毛够买五盒火柴,可以用来点很多顿饭的火。

那一天,我们顺着来时的路返回,路过山神垭口时,阿妈对着山神拜了拜,她信命,也信佛,她说这辈子所受的苦都是在为下辈子积德。

  很多年后,我长大了,可是阿妈已不在,那一年她被确诊为肺癌,查出到病逝仅半年时间。近八十岁的阿太蹲在棺材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唱着哭词,她责问着阿妈,为何要先她而走,也责问着老天为何要带走一辈子心善的阿妈。就在阿妈走后的第四年夏天,阿太也走了,我再也没有地方听到阿太那附有沧桑的声音,再也感受不了她给予我那亲奶奶般的关怀。

  她们都走了,留给我的除了电脑里封存的一张张相片和那一条我们一起走过的道,就只剩忘不掉的往昔。

  我带着我的孩子,像阿妈带着我一般,走过那条道,穿过那座山神垭口,一遍又遍……

  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但我还会再归,还会继续走过那条道,还会一如既往的在到达山神垭口时短暂的驻足,然后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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