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梦见春天的人（外一章）

第一个梦见春天的人

诗人。你是第一个梦见春天的人。梦见野马的蹄音浮出青草。梦见火焰和爱情。梦见蝴蝶的呼吸。梦见雪花吻绿你三月的手。

独对荒原。独对天空。独对风雨。独对自己……

一脚天涯。

一脚海角。

却不是水的流动，云的漂泊。它们都缺少你的深沉，而这正是你优秀的品质，是你心灵的流浪使我们感到生命的沉重。在幸福或者痛苦的深处，看见你心灵远播久远而光明的钟声。

照亮黑暗——是使自己燃烧。

诗人！生活的贫穷，精神的富有，这与生俱来的双重属性，使花朵与世界如水妙趣横生。

而灵魂的重量永远使你沉默而严肃。

诗人。你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秋天的人。在梦见雪花吻绿你三月手指的时刻，使熟落的果实一夜之间重挂枝头。

雨滴

雨滴使我想起一只小鸟的眼睛，透明而深邃，是它的飞翔使我看见空气的移动。目光穿透云层，碰落晴朗而柔软的蓝色，瞳仁里响起一片久远的水声。

雨滴最初拥有天空，然后拥有土地。从高处落下来，像成熟的苹果脱离枝头，这伟大的过程仿佛瞬间完成，却要使人跋涉一生。

纯洁是雨滴的生命。尽管雨滴曾经站在阳光的树枝上做梦，但它本身不染一点异色。它无声地爬入一棵禾苗的体内，使我倍加珍惜脉管里每一滴跳动的血。

雨滴的贫穷一目了然。却频频照顾着更贫穷的村庄。只有在干旱的田野，雨滴才比神话中的珍珠显得更加饥饿。有许多时刻，雨滴只是一颗感激的眼泪，是它善意的重量使我觉得自己很轻，很轻。

雨滴永远是我最好的住处，雨滴是我诗歌的心灵。 

（《第一个梦见春天的人》《雨滴》发表于1992年第4期《青海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