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和她的画人儿

温情童话：

书名《小艾与画人儿》

1，《婆婆丁》

2，《小鞋子》

3，《小艾与画人儿》

                                                作者：霂沐

                                           qq：602984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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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丁》

有一朵蒲公英成熟了，它的种子都撑开了白色的小伞，等待着风儿把它们吹起带走。每颗蒲公英种子都做好了飞翔的准备，她们七嘴八舌的想象并讨论着自己会被风吹向哪些地方。最小的种子的名字叫小小，她翻翻眼珠儿，无比憧憬地说道：“风把我们吹到哪儿都好，但是，我们落脚的地方要一定没有兔子啊！”

“为什么啊？”其它姐妹齐声问她。

小小咯咯笑着说：“因为兔子会把我们吃掉的。”

大姐想了想，说：“我希望我们落脚地方要没有虫子。”

“为什么啊？”姐妹们又问大姐。“因为虫子会把我们的叶子咬烂啊。”

二姐想想也说：“我啊，我希望我们落脚的地方要没有小孩子。”

“为什么呢？二姐。”姐妹们又问。

“那样的话，小孩子，特别是那些小女孩儿就会把我们辛辛苦苦开的花掐掉的哦。” 

三姐翻翻眼珠，说：“对啊，她们会把采来的任何颜色的花朵插在她们的头上！”姐妹们听了都禁不住欢快地笑起来。

蒲公英妈妈听了她们的话后，她语重心长地对每一颗种子说：“孩子们，无论你们被风带到哪儿，你们可都要记得要勇敢地生根发芽，散叶开花呀！”

“是，妈妈。”大姐点点头：“我们每个人都要长出碧绿的叶子和金黄色的花。”

“是的，妈妈，”二姐也说，“我们的叶子会给小蚂蚁们遮荫，香喷喷的花朵还会招来漂亮的蝴蝶！”

“是的妈妈，”小小晃晃小伞，她说：“是的，妈妈。我和姐姐们都会被吹到同一个地方，我们要在同一块土地上一齐生长，一齐开花。”

三姐接过话也说：“对啊，我们这些姐妹要把花开得一地都是，满山都是，我们要开得一地的金黄，漫山的金黄。”

这时候，从山岭上吹来了一阵旋风，种子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时间竟然都忘了姐妹间离别前的互相祝福，忘了对妈妈的不舍，在风儿的吹拂下，每一颗种子都迫不及待地乘着自己头上的小伞都飞上了天。她们唱着欢乐的歌儿，在空中跳着欢快的舞步，每颗种子都坚信自己的未来会正如她们理想中的那样得人意。旋风很快在高空中慢慢微弱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规律不停扰动的气流。没有章道的劲风把所有的蒲公英种子都吹散了，她们七零八落地向着各方飘去，就像一群受了惊吓而四处逃窜的鸭子，不同的是，她们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方向。当种子们看见姐妹们白色的小伞在天空中摇着摇着，越飘越远互相看不见时，她们才忽地明白，原来自己要落在哪儿完全不是她们自己所能左右的啊。

风吹着最小的种子小小飞离了她一直和妈妈和姐妹们生长的山头，她已经看不见自己任何一个姐妹了，仅管刚离家时她们是一大群。小小不觉地第一次忧伤起来。

风慢慢弱了下来，小小摇摇晃晃地从高高的天上落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石头上发着烫，上面躺着一些被太阳晒死的蚂蚁。小种子看着眼前蜷缩干瘪的蚂蚁尸体眉头紧锁，她自言自语说：“这么硬的石头，一丁点儿土都没有，我该怎么生长啊。我不想被太阳烤熟啊。”可是，小小一颗小小的蒲公英种子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有脚没有手，只能听凭烈日的炙烤。小种子多么的希望能再起一阵风啊，那样，她就能再次飞起来离开这块石头啦。

小小等啊等啊，过了许久都不见一丝风，当空的太阳更热，而小小头上的小伞似乎根本无法抵挡阳光的照射。很快，小种子浑身发起了烫。“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烤熟呢！我是种子，种子烤熟了可要怎么发芽呢！”小种子心里焦急不已。就在小小忐忑不安的时候，一只鸟儿落在了石头上，它是要休息呢。那只鸟儿正好落在小种子的身旁给她遮了阴。在鸟儿舒展翅膀的时候，它的翅膀上的羽毛粘起小种子的小伞把它带离了几乎滚烫的石头。鸟儿在空中一会儿打旋，一会儿俯冲，一会儿又冲入云霄，上下一折腾啊，小小就从它的翅膀上落下再次乘着升腾的热空气飘飞起来。

能再次飞起来啦，小种子别特心里多开心啦，甚至比她从妈妈的花瓣里钻出来第一次看到太阳的时候还要快乐呢！趁着流动的热空气，小种子自由地飞舞着，她的白色小伞旋转个不停。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过了那座坚硬如铁的石头山，飞到了一个蓝色的大湖上空。小种子兴奋地看到，在她的身下的湖水翻滚着白色的浪花，白色阳光在水波里碎成了星星点点。小种子心想，我要在水里发芽生长，水里可是很凉快的呢，重要的是，我将有永远也喝不尽的水呢！小种子心里美滋滋的从天上飘落下来，但是，她没能如愿地落在水里，而是落在了一棵水葫芦厚实的叶子上面。

“哎，我真倒霉啊！”小种子小小抱怨地说，“风要是早点停或者晚点停我就可以落进水里了！我就能痛痛快快洗个澡啦！”

“你真是幸运啊！很少有人有你这么幸运的呢！”听了小种子的抱怨，水葫芦却这样对小种子说。

“幸运？”小种子心里很不解，“我才不幸运呢。我落在你没有土壤也没有水的叶子上可是发不了芽啊。我要是落在湖里才是幸运呢！”

“是的。你很幸运。”水葫芦姐姐不管小种子的抱怨，笑了笑说，“要知道蒲公英种子落在水里就会被淹死的！” 

“会吗？”小种子很是怀疑水葫芦姐姐的话，“那为什么你可以在水里生长呢？”

“因为我是水葫芦啊。我的祖先都是生活在水里的。但是，你们蒲公英就不行了，你们只适合在陆地生长，落在水里你就没法呼吸，就要被水泡烂的。”

听了水葫芦姐姐的话，小种子唏嘘不已，她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降落得不早不晚。

“那么，好心的水葫芦姐姐。我要怎么再飞起来呢？我还要找适合我生长的土地呢！”

水葫芦姐姐对小种子说：“你可以找蝴蝶帮忙啊。”

热心的水葫芦招来一只漂亮的黄蝴蝶。黄蝴蝶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她用柔软的脚抓着小种子就翩翩飞离了湖面。

“你想去哪儿？小小的蒲公英种子。”黄蝴蝶蝴蝶问小种子。

小种子想想说：“我要去没有裸露的石头，也没有太多水的地方去，土地里面要有松土的蚯蚓，要有吃不完的养分。。。。。。总之，我要到土壤最肥沃的地方去。” 

“真遗憾，”黄蝴蝶皱着眉说，“这样的地方我还真不知道呢！不过我知道有个长了许多大树的地方，我想能把树木养得那么大的土地一定是营养充足吧。”

黄蝴蝶把小种子带到了湖边森林的上空，她又对小小说：“你看那些树，它们长的多好啊。森林里面的土地一定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咯！”

黄蝴蝶顺着一棵高大的柏树飞下去到了森林里。森林里笔直地插满了粗壮的树干，枝桠上密密麻麻地叶子遮住了每一寸落下来的阳光，于是整片森林都黑压压的。蒲公英和向日葵一样，是一种特别喜阳的植物，在昏暗的森林里，总是见不到太阳，小蒲公英种子心里是多么地不安和害怕啊！她对蝴蝶说：“那些大树都把阳光抢完了，我不喜欢在这儿。”

黄蝴蝶无奈地说：“可是这儿的土壤养分充足啊！这么多的枯枝败叶都在土里面分解了。”

“可是这儿没有阳光啊。”

“唉，你可真是挑剔的一颗种子啊！”黄蝴蝶想想又说：“哦，我晓得咯，农田里有很多农民施的肥，那儿应该可以。但是我不能再飞了，我要回湖里去，那儿很多的水葫芦花又都开了，我还要为新开的花授粉。”

黄蝴蝶放开小种子，让她乘着一股吹向乡村的一股清风自行寻找丰饶的地方扎根。与黄蝴蝶道别后，小种子旋转着小伞飞过农民冒着炊烟的烟囱，飞过一排排笔直的白杨，飞到了田园的上空，风停下来她就顺利地降落在了广袤的碧绿田野里。

“我终于可以在这儿安家了！”小种子心里满心欢喜。她伸伸腰，打打哈欠，预备在晚上就吸饱水分发芽啦！这时有人对她大声叫起来：

“嘿，你是谁？”

小种子抬头望去，原来是一棵高大的高粱。

“我是蒲公英种子。”小种子怯生生地回答说。 

“你是野草的种子？”高粱又问。

“不，我不是野草，我是一味中药，可以给人治病呢！我虽然长在野外，但我不算野草。。。我。。。。”

“嘿！伙伴们，”高粱叫嚷着，“这儿又有一个入侵者！”

小种子害怕起来，小伞耷拉着。

“我不是入侵者。”她说。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地里的南瓜也这样埋怨说。

高粱扬扬红色的头尖声说：“农民们会除掉你的，他们会除掉这里的任何一株杂草的。”

“你就等死吧！”他又补充道。

“是的孩子，”南瓜顿了顿，“是的，孩子，你不能在这儿生长，农民会除尽地里所有的杂草的，而且他们用的是毒药除草剂什么的！” 

“那我去哪儿呢？”小小问南瓜。

“哪儿都行，只要不在农田里生长就行。”

农田里的土壤真的很肥，高粱和南瓜都长得很好。可是这样的好地方却容不下一颗小小的蒲公英种子。小种子很气恼，但她没有办法，只能预备离开这里去别处了。

一台拖拉机拖着笨重的钢铁身体轰隆隆的开了过来，从它鼻子里喷出的“突突突”的气流把小种子吹到了空中。空中的冷空气和热空气激烈地流动着，像一只冰冷的手一样，一股寒流把小种子带到了农田的尽头。 “哼，我才不在乎呢，我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地方生活的。”小种子心里这样想。

农田的尽头一片翠绿，草原像一张巨大绿色的毯子一样盖住了大地，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在这张巨大的毯子上星星点缀着各色鲜花：紫色的，红色的，白色的，一朵朵，一丛丛，一簇簇，花团锦簇。更让小种子开心的是，草原上还盛开着许多金黄色的蒲公英呢！“多好的事儿啊，我可以在这里和她们一起生活，就像原来和我的姐妹一样。这儿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啊，我要落在那里，就那丛风铃草的旁边，我要在那儿扎根开花！”小种子兴奋无比地这样想。

可是一阵大风从地上卷起来，风又带着小种子飞啊飞地，飞到了草原的边缘，草丛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疏。小种子是多么想风能把她带回草原的中心去，或者干脆把她扔下去也可以啊！可是，固执的风儿哪里肯停下来呢，它生拉着小种子飞往去了草原外的沙漠戈壁里。在到达戈壁的那一刻，风儿像被瞬间封冻了一样停了下来，一丝风儿都没有了。小种子摇曳着破碎的小白伞从天上摇摇晃晃地落在滚烫干涩的沙土上。

小种子挣扎着想要飞起，可是一阵风风扬起的黄沙很快就把她盖住了。被埋在沙土之下，陷入了永久的黑暗里，小种子再不能动弹了。

白天的时候，沙土在阳光的炙烤下，温度迅速攀升，都快把小种子的壳烤焦了。晚上呢，温度又直线下降以致零度以下，小种子被冻得瑟瑟发抖。就这样，小种子在黑暗和忽冷忽热的沙粒下蛰伏着。

想到自己可能再也不能发芽开花了，再也不会有漂亮的蝴蝶围绕着自己翩翩起舞了，甚至，以后连蓝天白云都不会再见到呢！小种子绝望地哭出声来！

过了大半年后，一天，呼呼的风声过后就是阵阵雷声滚动，紧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把沙漠淋得湿透了。小种子赶紧喝饱了水，根系随之破壳而出，扎进更深的沙土里，娇嫩的胚芽破土而出，露出了一丁点的嫩黄。

这时，小种子第一眼看到了湛蓝的天空，而原本是沙漠的土地却开满了绚烂多彩的花朵，蜜蜂和蝴蝶，小鸟在花丛里来回飞舞，曾经的荒漠在一夜之间转变为了富饶的天堂。甚至，在不远处，还有一些蹦蹦跳跳的兔子呢！不过，现在，小种子小小，已经不再担心自己会被兔子咬掉咯！

《小鞋子》

目录：

1——橙色鞋子

2——你不能砍那些树

3——冬天和雪花

4——名字

5——另一个世界

6——月亮的味道

7——失望的城

8——空心人

9——影子

10——篱笆墙的墙里墙外

11——松鼠的橡果洞

12——飞鱼

13——稻草人

14——一只鞋子

15——雪人

16——柿子熟了

17——礼物

18——鸟儿的窝

19——幸福的蚯蚓

20——两个村长

21——石头和桥

22——粉色的小衣架

23——祈祷

24——树的故乡

25——我的礼物

26——老神医

27——小青蛙回家了

28——空心人的风筝1

29——空心人的风筝2

30——记忆盒子

31——蚂蚁和蜗牛

32——蛋壳屋

33——鞋子找回来了

                                  （一）

                                        橙色鞋子

冬天，飘飘洒洒的雪花像一张棉被把大地都盖住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事物，像房子呀，树呀，远处的山呀都只剩下了模糊的亮白色的轮廓。

我的院子里堆满了木头，我得把他们一根根卖到山下的木材厂去，剩下的次料只能劈掉做过冬燃料了，我今天的工作就是把那些没用的木料挑出来并用斧头劈成小块。

瞧，那些长满了枝疖的木料不仅多而且还很难劈开呢！

我提着斧头，把盆子里的热水浇在冰冷的石头上就嘶沙沙磨起斧头来。我磨得很认真，都没注意到雪已经越下越大了。

“你有看到我的鞋子吗？”我正专心的用拇指刮试着斧口，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问我。

我转过头，发现一个小姑娘站在院子外边的大石磨旁。她搓着手，还往手上哈着气，好像很冷的样子，她用一双清澈明亮的漂亮大眼睛注视着我。

“鞋子？”我站起身，看看她，问。

“是的，一只鞋子，一只橙色的鞋子！”她把腰里绑着的一只鞋子拿给我看。“就是这种鞋子。这是右脚的，左脚的那只丢了。”她说。

   我走过去才看清这个小姑娘的样子。她扎着一条马尾辫，水汪汪的大眼睛上的睫毛随着眼皮眨动一上一下舞动着，红通通的脸上有很少的雀斑就像是故意点上去的铅笔印。她穿得很少，而且是太少了，她居然只穿一身粉色裙子！虽然那裙子的裙边褶皱得很漂亮，看起来很柔软，也好像有三五层的样子，但这也太少了，这么冷的天她居然穿着裙子就跑出来了！简直就像她突然从夏天一下子便蹦到了冬天一样！“她的父母可真不尽责！”我心里这样说着，接过她手里的鞋子。

   “你见过这样的鞋子吗？”她用小手摸着鞋子说，“瞧，就是这样的鞋子！它全身都是橙色的，鞋带也是，喏，你看，它的身上绣了许多贝壳呢！”她有用手指指给我看那些白色小贝壳。

“没见过。”我把鞋子还给她。“你怎么能穿这么少呢？不冷么？”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撅着嘴唇伤心地接过鞋子说：“你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鞋子吗？我的世界里都找遍了，我以为会在这儿找到！。。。我该怎么办呢！”

     “一只鞋子嘛，丢了就丢了，你可以再买新的嘛！”我安慰着她。

“不！我就要原来的那只！”她的小嘴撅的更高了。

“只是一只鞋子而已。小姑娘，别找了，快回家啊！太冷啦！你会冻坏的！”

“不，找不到那只鞋子，我就不回去！”

“这儿是找不到的！”我绝对的说！

“也许谁捡去了？”她看看鞋子又望着我说。

“捡去？谁会捡一只没人要的鞋子呢！。。。”我说。

“它不是没人要，我要！我要！”她突然大声打断我吼道。

我开始有些不赖烦了：“它又不是一个宠物，宠物，或者其他有用的东西，它只是一只没用的鞋子，没人捡，也没人要。快回家去吧，小姑娘，这里太冷了！”

     “不，我要找到它。要是一只鞋子掉了，另外一只会孤单的。”她说着紧抱着鞋子准备离开。

     “什么？孤，孤单？”我觉得我是耳背，听岔了。

     “是的，没有那只鞋子，这只鞋子会孤单的，而且，没有这只鞋子，那只鞋子也会孤单的。。。”她说着就走到一棵大松树的背后去。

      我忽然想到，说不定，附近的小孩子把那只鞋子捡去做布娃娃了呢。我跑过去，想告诉她这个消息，但，当我到了松树下却发现她不见了。

                           （ 二）

                        你不能砍那些树

  第二天，雪停了，太阳虽然露出了脸，但空气仍然是冷飕飕的，寒冷半点未减。我在院子里拾掇昨天劈的柴火，心里寻思着那个找鞋子的小姑娘的事：她是谁家的孩子呢，她长得一点也不像村里的任何一个人啊。我是觉得，那么漂亮的孩子是村里和我一样粗手笨脚的农民养活不出来的，同时，我也隐约感觉她似乎与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呢。

  “你找到我的鞋子了吗？”声音很熟悉，就是那个穿裙子的小姑娘的。

  “没有。”我直起身端详她一阵说。她没有穿裙子了，而是着一身灰绿色的风衣，长长的小风衣把她的膝盖都遮住了。衣服的袖口，衣边上还有白色的绒毛，而且领口还连着帽子，帽子里外都有绒毛，她的小脑袋就躲在帽子里，双手也都揣在衣兜里。“看来她的家长还算称职，这次倒是给她穿了厚实的衣服了。”我心里这样想。

  “你没有找到我的鞋子？你找到了吗？你有找过吗？”她望着我，整齐而光滑的刘海下面那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长长的乌黑色睫毛把刘海撩得也一动一动的。

  “不，我没找到。”我说，“到处都找遍了，村里的小孩子那儿也都问过了。没有。”

  “哎，”她叹了口气，语气像个大人似的说，“我知道找不到了！找不到就不找了！”“哎！”

她又叹了口气。

  我被她说话的样子逗乐了，就说：“对嘛，不找了。上次我养的一只鸭子不见了，我开始以为它再不会回来，结果，刚过两天，它自己就摇摇摆摆的从河里回来咯！”我想到鞋子是没有脚的，就闭口不说话了。

  “那些树是你砍的吗？”她用胳膊肘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根桩子。

  “是的。”我有些得意，“是的，都是我砍的。它们都是我小时候种的，现在它们都长大了。。。所以。。。”

  “你为什么要砍呢？既然是你自己种的。”她想了想又问：“它们犯错了吗？” 

  “这个。。。我，树木嘛，长大了就要砍啊，小姑娘！”我很有理由地说。

  “那么。你种它们的时候，它们知道你要砍它们吗？”她又问。

  “知道吧，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啊。”

  “它们小时候就知道你要砍它们，但它们还是一天天拼命长大，而你就拿着斧头看着它们，等着它们长大是吗？”她的语气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似的。

  “是，，是吧。。”

  “你真残忍！”她说时眉毛挑的高高的。

  “残忍，这从何说起啊。”我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它们是树，本来就是要砍的啊，再说这是我的工作啊。”我尽力说服她。

  “你是个凶手！”她嘟嘴说完，转身就走。

  我一头雾水，凶手？我想村头那杀猪的张屠夫才是呢，我算哪门子凶手，我不杀鸡宰羊，也不蒸鸭煮鱼，只是砍树的而已。砍树嘛，树又没有生命。我想起前些天砍的柳树来，那老柳树有些年纪，树皮里的汁液都氧化成了红色。可是，再怎么红的汁液，也不是真的血液，植物哪有血液，哪有生命嘛。我这样想着，心里有些生气。

  “小孩子，懂什么嘛！”我说。

  她听了突然停住脚，转身又往回走。她看见我的斧头，就伸手去拿，结果斧头太沉，没拿动，一只手吃力，她就用双手去抱。我以为她想试试斧子的重量，怕伤着她，我就帮她把斧头放到她的小肩膀上。

“重吧！”我说。

她没理会我，扛着斧头就颤颤巍巍地往院子外走。我见她是要扛着我的斧子往外走，就连忙拉住了她：

“你要去哪儿啊，扛着这么重的斧头？”

“我要去把它藏起来，不让你砍树！”

“啊？”我吃了一惊，伸手去夺斧头，可她拽着就是不放。我就把她连着斧头整个地提了起来，可她还是不放。

  “小姑娘，这斧头你可不能拿走啊，给我吧。”

她松开手，却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不能砍那些树。你自己种的，你怎么忍心砍呢！你好残忍！”

我最见不得孩子哭闹，就赶紧骗说：“傻丫头，那些树啊，都，都死了，你看，它们的叶子都没有了。它们都生病死了，要不砍，其他树也会被它们传染生病死的。”

她看了看那些掉光叶子的树说：“真的？那些没有叶子的树都病死了吗”

“真的！都病死了”我说着，蹲下身把她的泪水帮着擦干。

 她不哭了，又把双手插进衣兜里。

 我看到她那只右脚鞋子还别在腰上，就说：

“鞋子找不到了，这只也扔掉吧。”

她想了想，问我：

“你会做鞋子吗？”

“怎么了？也许会吧。”尽管我不是专门的鞋匠，但做一只鞋子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我想做一只右脚鞋子。”

“可是，”我不解地问，“可是，两只右脚鞋子有什么用呢？”

“我是在小河边的树上唱歌时把鞋子丢了的，左脚的鞋子掉进水里被河水冲走了，我再做一只右脚的，把它从掉鞋子的地方扔下去，也许两只鞋子会遇见呢，那样它就不会孤单了！”她说着说着就开心地笑出声来。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扔掉你那只剩下的右脚鞋子呢？”我建议说。

“哦，也对哦。”她拿出鞋子用小小的手指捏了捏，说，“可我舍不得扔嘛，你看它多漂亮啊！”

“你不怕两只鞋子都孤单吗？再说，新做的鞋子你那只左脚鞋子不认得嘛！”我的话里带着嘲笑味，但她没有听出来。

“可是。。”她咬着嘴唇，像是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重大决定。

“再说，没有左脚鞋子，右脚鞋子也会孤单嘛！”我又补充说道。

“恩，好吧！”她说完就抱着鞋子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活像只兔子。我想，她可别再来才好，如果让她发现那些砍倒的树都是活的就糟了，让她拿走斧头事小，要我无端的背上“凶手”的恶名可实在不怎么好呵。

                        （三）

冬天和雪花

晚上，我把收好的金黄色南瓜一摞摞摆在火炉旁边，以防止它们冻坏。我在炉子里把茶水炆热，喝过一杯，就坐在椅子上看起书来。这时，门响了，“咚咚”两声过后，随着吱呀一声，门就开了，进来一个人，短胳膊短腿的，一看，是个孩子。我很诧异这么晚了，而且天这么冷，水都已经结冰，谁还会带着孩子来我这串门呢。我看着门外，等待着家长的出现，但是，那孩子进了屋就直接把门关上了。

“怎么会这么冷啊！”他抖抖身上的雪说。一听，声音是个女孩子的，再一看，原来就是那个找鞋子的小姑娘。

“是你？。。。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啊！”我看着她，责备地问。她没有回答，径直走向火炉，在旁边得的凳子上靠近火坐了下来。

“你们的世界可真冷！”她迎着火苗搓着手说，却没有回答我。看来，今晚，我是甭想清静的看书咯。我把书阖起来，放回桌子上，看了看那个小姑娘。她烤火烤得很认真，火光把她的脸照得红红的，她那双大眼睛里的火苗也欢快地舞动着。

“你的大人呢？”我问。她不回答，眼睛就盯着火看。

“你是怎么到这儿的？雪地很滑吧？有手电吗？你住在那儿？你是村里王家的孩子吗？”我一连串的问题问着，但她就是不回答，只是眼睛看火苗看得出神。

“好吧，”我实在有些无奈，“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

“我把鞋子扔到小河里去了，照你说的。”她终于开口说话，但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它会找到那只左脚鞋子吗？它们真的会在一起吗？”

“会的！”我说，但不看她。“真的！如果它们没有对方真的会孤单的话！”我喝了一口茶，笑着说。

“哦，那就好！”她的眼睛骨碌碌转，很开心地样子。“屋子外面那些白色的东西是什么？”她说后就跑到窗前，打开窗子，把手伸出去，用袖子接下几片雪拿给我看。

“喏，就是这个。白色的，有点凉丝丝的这个。”话没说完，袖子上的雪就化了。

“哦，那是雪花。”我喃喃地说。

“雪花？那它是什么树开的？”她回到火炉边坐下，望着我好奇地问我。

“不，不是树开的。是天上落的。”

“天上落的？天上有棵开着雪花的树？”她问着，瞪大了眼睛。

“哦，天哪，天上怎么会有树呢！那是凝结成冰晶的雨，是冻成花的雨！因为天太冷了，水汽和雨滴被冻成了雪花。。。”我尽力解释着，说完我看看她说：“懂了吗？小姑娘。”

她点了点头，但她的表情告诉我，她没明白。她好像从来没见过雪似的。也许甚至连冬天都不知道呢。

“我们那儿没有雪花，因为那儿的天气不冷，它不能把雨滴变成雪花。”她若有所思，“雪花很美，我很喜欢，因为我喜欢白色的小花，但是雪花太冷了，我又不喜欢冰冷的东西。”她眼皮耷拉下去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失落。

“雪花那么美，但为什么又那么冷呢！”她又低头说。

“如果它不那么冷，它就成不了雪花，成不了雪花，它就还是雨滴，雨滴就没那么好看了。”我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递给她，但她没接。

“我不喜欢雪，我讨厌雪！”她嘟着嘴，表情很执拗。

“为什么？你不说雪花很好看吗？而且，它不像其他花儿都只开在一棵树或者一片山坡上，它们可能铺得满世界都是呢！”

“我就是讨厌嘛！”她说着就跳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就往门外走。她拉开门，看着满地的雪，她又轻轻地说：

“它们让我喜欢，但也让我不喜欢，我讨厌这种感觉！”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我端着茶杯跑出去，见她一面走，一面把地上的雪踢得老高，就冲她喊：

“你快些回家，啊，小心点，路滑。。。其实，其实，我也讨厌雪。。”她似乎没听见，只顾挥手把雪从身上抹落。看她朝着村子里走去，我就宽了心，回了屋。

                           （四）

                                    名字

有时候，一个问题，你不必急于去寻求答案，你得把它放放，等时机成熟，它自己就会清楚的显现出来——就像一杯浑水，让它清澈下来的唯一办法是，等。

对于那个找鞋子的小姑娘，我一无所知，不知道姓甚名谁，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我的生活里出现；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鞋子一事那么当真，以及，她为什么会那么怕冷。总之，对她，我有很多疑问。

很快，她又出现了。她站在大石磨的旁边，把双手揣在灰绿色风衣兜里，远远地盯着我看。雪开始溶化，雪水使路变得泥泞，小姑娘的鞋子上，裤脚上都沾上了不少泥水。我把她领进屋子让她靠着火炉坐着，自己抱了木头加进炉子里，她也帮着往火里加柴。

“冷吗？”我问她。她没回答。

“暖和了吗？”她依旧不说话，眼睛只盯着火看。我没办法，只好坐下，翻开桌子上的书，打开折过去的书角接着看。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再次问。

“我没有名字。”她双手托着脸，眼睛也不看我。

“没有名字？每个人都有名字啊！”我不相信，于是又追问：“你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

她不说话，只顾摇头。 

“名字没有。总不能爸爸妈妈也没有吧！”她仍旧只是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咯！”我笑着又说：“那么，你就是孙悟空咯！”

她点了点头，还是不说话。

“呵呵，你是孙悟空，你知道孙悟空是什么吗？”我看了看她，见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就只好又说：“孙悟空啊，是只猴子。。。猴子都有名字呢，你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快告诉我吧！”

她抬头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

“我没有名字。”

“你一定有名字。小猫小狗都有名字呢，像什么‘小白’，‘小黄’，‘小花’什么的。。。”我不相信，再说，也没有理由一个孩子连名字都没有啊！

“为什么我一定要有名字呢？”她歪着脑袋看着我，又问：“名字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特别？不，名字的用处太普通了。。。”

“什么用处呢？”

“用处嘛。。。这个，用处，哦，对了，名字是用来辨别一个人的啊，每个人的名字都不一样。。。比如，你在一群人里，哪怕人再多，只要我喊你的名字，你一应，我就能立马把你找到咯。。。”对于名字的用途，我从没有想过，她这么一问，倒把我问住了，只好随便举了个例子说明。她听后，想了一会儿，说：

“真的吗，一个人掉进人群里，你喊他的名字就能找到他吗？”

“能吧。。。”我想了想又说：“其实，有时候，也不能。。。”

“当一个人掉进人海里，你就不能找到他了。。。”

“人海？”她居然能用到“人海”这个词，我有些吃惊。“是的，当一个人掉进人海，你就不能轻易地找见他了。。。就像，就像，你的鞋子，如果它在一大堆鞋子里，你就很难发现它咯。”

“它只是掉进河里，没有掉进‘鞋海’里。。。”她说后又睁大眼睛问我：“我还能找到它们，对吗？”

“能吧。”我不想惹她失望，所以信口地这么说。

“你真的没有名字？”我问她，“你要真没有，那我给你起个？琪琪？琳琳？或者，梅梅？”她听后咧嘴笑了：

“不，我不需要名字。我不会再去人群里，所以我不会走掉，你也用不着叫我，因为我就在这儿呀。。。再说，一个名字多累赘啊，到哪儿我都要带上它，嗯，那样，不好。”说完还瘪了瘪小嘴。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名字的意义，也没想到，名字居然也会是一个负累。我看着小姑娘，心里满是疑惑就问她：

“没有了名字，那你知不知道，你是谁，我是谁呢？”她听了，咯咯笑出声来，望着我说：

“你好奇怪哦，没有名字，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啊！”

                        （五）

                               另一个世界

小姑娘没有名字，但我也不能强加给她一个名字，名字的事我暂不做计较，但我必须知道她来自哪儿，于是我再次问她：

“那么，小姑娘，你从哪里来呢？任何一个故事，任何一件事物都有出处，就像溪流总是出自大山和森林，人也一样。”

“你真想知道吗？”

“嗯！”我点了点头。

她开始摇头晃脑地边想边说起来：

   “我来的地方没有雪，没有寒冷，没有雾霾，也没有生病的树。那里到处都充满了温暖和甜蜜，鲜花开得满地都是，红的，紫的，蓝的，橙色的。。。就像被风吹碎了的彩虹。我喜欢那些漂亮的颜色，不过，我最喜欢的是白色，我还有许多粉色的裙子呢。我每天都穿着裙子，因为我喜欢穿着裙子转圈圈，裙子转起来时我也就变成了一朵花。哦，在我的窗前长着牵牛花，她顺着栅栏爬上来，就那么朵朵的开在我的窗子边上。每到太阳出来的时候，她就会“叮铃铃”响起来，好多的喇叭一齐响，可好玩了！”她说时，双手握着抵着下巴，那样子像是在祈祷，也像是在诉说一个美丽的梦。

   “牵牛花也叫喇叭花，但它并不会真的像喇叭那样响啊，尽管它看起来像极了喇叭。”我很质疑她说的话。

   “你不相信！哼，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她嘟着嘴，把脸“哼地”转向一边。

   “不，我相信。”我翻开书的新的一页又说：“我当然相信！”我用书遮住脸，只露出眼睛问她：“那你怎么回去呢？回去了又怎么来呢？坐宇宙飞船么？”

   “嗯。。。”她用食指磕了磕下巴想了想，说：“你真笨，我想来就来了呗！”看来她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哦，是这样啊！”我假装恍然大悟似的说。“那我能去吗？”我问她，眼睛偷偷的瞄了她一眼。

   “你不能去。”她眼睛里透着失望。“你去不了。我很想让你去，我来的地方，没有雪，一点不冷，你要是去了，就用不着受冻了，就用不着砍树了。我很希望你去，可你去不了。”她说完，叹口气后，就用松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松枝刮在地上的“吱吱声”让我有点心烦起来，任何划拉声都会让我不舒服，为了阻止她继续划拉树枝，我脱口而出地问她：

“你有朋友吗？小姑娘，比如，你的小伙伴之类？”

她还是不说话，眼睛只是盯着她面前的划痕痴痴地看。我想，问她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倒不如赶紧送她回家。

   “我送你回家吧。”我放下书，准备起身。

   “你不喜欢我在这吗？”她转过脸来，两只大眼睛有点惊慌的看着我。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父母担心。”我说。她两眼还是望着我，眼神由惊慌转为失望。

我老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孤独的过日子，身边冷不丁多出一个人，让我实在有些难以适应。但我见她那样，只好又说：“要不，再坐会儿，再说说你来的地方，说说你窗前的可以当闹钟的喇叭花？”

  “不了。”她说得很简洁，站起身拍掉刘海上的几点柴木灰，挪开身下的凳子，把双手揣回衣兜，就径直走了出去。我跟着出了院子，到大石磨旁时，我拉住他，从柿子树上折下一颗熟透的柿子递给她。她看看我，又看看柿子，话也不说就往前走。我再次拉住他，勉强笑说：

“小姑娘，这柿子很甜的哦，也很软和，你换牙的时候，吃它正好呢。”她把头抵着，没有要接的意思。没办法，我只好把柿子用随身带的纸巾包好，放到她背后的帽子里。

“我要去找我的鞋子了。”她说完低头就朝村子的方向走去，她的帽子因里面多了颗柿子而耷拉下去。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我不由叹了口气：“哎。。。这孩子！”

                          （六）

                                 月亮的味道

冬天，只要不下雪，晚上的月亮还是挺好看的，虽然那苍白的光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是没一点血色，叫人觉得怪冰冷的。然而，只要身上裹得严实，暖和，一个人在月光下踏雪散步也是很惬意的一件美事儿。我就这样做了。一个人散步的坏处就是：步子会有些沉重，时间过得很慢，自然，夜也格外的长。于是，我在林子里转了几圈就沿着自己的脚印往回走去。当我走到院子里时，看到前面有一个白色影子，就像一个雪人儿。近了，才看清原来是那个小姑娘。她换了一身白色的羽绒服，脚上的靴子也是白色，头上的绒线帽子也是白色的。看见她，我虽然心里一阵莫名欣喜，但还是用责备的语气问她：

“是你？你哦。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没做作业被赶出来了？”她还是老样子，一句话不说，只是往下拽了拽帽子，让帽子把耳朵也护住。

“真拿你没办法！进屋吧。”我前面带路，她在身后跟着我进了屋。我把围巾挂在门后，她呢，自顾自地坐到了炉子旁。炉子里的火快已经要熄灭，只有几根火苗“噗嗤噗嗤”地闪着。我往炉子里加上柴火，立刻，火光就把半间屋子给照得通亮。我递给她一杯热茶，她看了看我，嘴一咧，嘻嘻笑了。接过杯子，她却只用手指拈着杯子，手掌手背还是躲在毛茸茸袖筒里。她把杯子就到嘴边喝了一口说：“真香！嘻嘻。。。”

“你刚才去哪儿了？”她问我。

“我嘛，到林子里找兔子去了！”我骗她说。

“那你找到了吗？”她瞪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都快抵到了杯子里。

“找到了。”

“哪儿呢？”她四处地看，凳子下，桌子下也都看了几圈儿。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我不由笑了，就说：

“就是你啊。”

“我？我是兔子吗？我有长长的耳朵，大大的门牙吗？”她说着，双手比划着，敲敲门牙，用手指在头上竖起耳朵，帽子边上吊着的两个小绒球也跟着甩来甩去。我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她说：

“都没有，可你就像一只兔子嘛！”

“哼，”她对着我嘟起嘴，“你才是兔子呢，你是只皮包骨头的瘦兔子！”她是在说我很瘦，的确，见过我的人第一印象就是我很消瘦。

“嗯嗯，对，我是只瘦兔子，你是一只萌萌的小兔子！”在她面前，我奇怪的觉得自己更像个大人，但同时，也更像个孩子了。

“你知道月亮是什么做的吗？瘦兔子？”她用手托着脸，歪着脑袋问我。我看看窗外，月亮已经爬到了竹林上面，那白色的光，越看越冷。就说：

“用冰做的。”

“那它是什么味道的？”她又问我。

“冰嘛，淡的。没有味道。”

“错啦！”她大声说，“你全错啦！”

“好吧，那你说说月亮是什么吧！”

“你这个大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她也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又说：“它是一块饼干啦！”

“什么？饼干？”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饼干！”

“那你吃过咯？”我侧着身子，斜着眼睛问她。

“对啊，我吃过。”她回答得很自信。我听后，就想到了天狗吃月的故事，不禁哈哈笑起来。

“它是一块很大的饼干，大得，我都不知道从哪儿去咬。但最后我还是咬了，因为它看起来太好吃了，而且，它闻着也很香！”她看着月亮说着，样子很认真。

“那它什么味道呢？”我强忍住笑，问。

“哦，当然是甜的啦，还有点咸味，上面还有葱花的味道，嗯，那真的好好吃。”她望着月亮，痴痴的样子好像她意犹未尽，还想再咬一口。“真可惜，就是它太大了，我吃了好多都没有吃完，最后都吃腻了。”她又说。

听她说着，我仿佛看到了一只兔子在一块巨大的饼干上蹦来跳去，这里一口，那里一口，把肚子撑得鼓鼓的。我想着就把目光转向她，说：

“那么，你就是一只吃月亮的兔子咯！”

“跟你说啦，我不是兔子啦！”她再次嘟起嘴，眼睛盯着炉子里的火苗看，看了一会儿，她惊奇地喊道：“你快看，火苗在跳舞耶，一，二，三，四。。。有十多个火人儿在里面跳舞呢！它们也不怕烫啊！”

我看着她开心的样子，长长的叹口气，心说：多好的小姑娘啊，希望她一直都这么快乐下去。

                            （七）

                           失望的城

“我到过一个奇怪的地方。”小姑娘说，在回忆着什么。“那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啊。”她想想又眨了眨眼睛说。

“什么样的地方？”我对抽象的事总是缺乏关注，对于炉子里的火人，我看了半天，就只看到些乱窜的火苗，其他什么也没发现，听小姑娘说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我也只是随口这么问了。

“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她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呢，边喝茶边听着，同时也照顾着炉子里的火。

小姑娘说，她去过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儿的人很多很多，而且是太多了，正是她所说的“人海”的那个样子。人们白天聚集在一起，像一群蚂蚁似的，但晚上，他们就都各自回去了。他们好像很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夜晚生活，因为这样，他们每个人都有了秘密，同时，他们也都守着自己的许多秘密。他们每个人住在一个方盒子的房子里，许多的方盒子堆在一起，堆得高高的，都要把云戳破了。小姑娘觉得那些人，实在是坏，也不知天高地厚，好端端的要把云戳破，可他们还在往上不停地堆盒子，她说要是那些人把天戳破了就有他们受的咯！

更让小姑娘奇怪的是，那些人白天都戴着一副面具，而且，只要是白天，做什么都戴着面具。他们总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仿佛有永远做不完的事一样。在方格里住不算，他们每天出行也都要坐着有轮子的铁盒子来来去去。有轮子的铁盒子在长长的大路上连成了线，它们一个接着一个连在一起，因为它们也很忙，所以它们很急躁，它们也像那些戴面具的人一样，你推我挤，相互指责，吵成了一片。

“嗯，那真是太吵了。”小姑娘说着皱起眉头。“我再不去那样的地方了！”她说过后继续讲。她说，那儿除了太挤太吵外，空气也不好，刺鼻，不好闻，没吸几口，就呛得她一阵咳嗽。她实在不想在那儿呆下去了，但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在哪儿，于是，她就问一个卖煎饼的老太太哪儿没有人，她想离开那儿。那个戴有微笑面具的老太太不肯告诉她，她说除非小姑娘买一块煎饼，否则，她就不告诉她。小姑娘问她：“怎么买啊？”老太太的嘴巴在笑容面具下面说：“用钱啊。你有钱吗？两元一个。有香又好吃的煎饼哦！”小姑娘没有她说的钱，她买不了煎饼，也就不能知道怎样去没有人的地方了。小姑娘被人群湮没着，她四处张望，除了人还是人，她什么路也看不见，什么路也找不着。小姑娘心里很着急，急着急着就哭了。卖煎饼的老太太说：“哭吧哭吧，这儿到处都是人，哪里有没人的地方嘛，天上都有人呢。”老太太不肯告诉她，她就抹抹泪水走开了。最后，两个警察发现了她，看她没戴面具，他们就说：“这个没带面具的奇怪小孩儿是从哪里来的啊，她一点也不像我们国家的人啊。我们要把她遣送回去。”就这样，那两个戴着花面具的警察用有轮子的铁盒子把小姑娘送到那个国家的城外。小姑娘回到没有人的地方就一下子找到了来时的路，她很快离开那儿回到了家。讲完，小姑娘吸口气说：

“哎呀，我以为我永远都出不来了呢。吓死我了！我再不到那个奇怪的国家去啦！”

“你不喜欢那儿？”我认真的问她。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那儿的灯很多，很好看啊。”我说。但我没有为那个地方辩护的意思。小姑娘想了想，说：

“你说得不对，那儿的灯是很多，而且五颜六色，但是，它们可一点也不好看啊。它们花花绿绿的，迷离的色彩能把人的心都晃乱了。嗯，我不喜欢那样的灯，也不喜欢那样的感觉。”说完，她又问我：

“这么说，你很喜欢那儿了？嗯。。。你也去过那儿吗？”

“去过，但我不喜欢那儿。戴面具的警察把也我送回来了。”

“去那儿的时候，你也没戴面具？你也看到那个卖煎饼的老太太了吗？”她睁大了眼睛问我。

“是的，我没戴面具。而且，我也不会戴那玩意儿。再说，我也不喜欢住那些方盒子房子。我没有碰到那个卖煎饼的，我碰到的是一个卖手机的，他全身挂满了手机，大的，小的，黑的，白的，他也无一例外地戴着面具。”我想了想，叹口气，又说：“那地方的确让人失望，对一个不愿戴着面具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啊！”

“这么说，你相信我说的咯？”她跳起来，在炉子边转了好几个圈。

“相信。我当然相信。”虽然，我很质疑她说的月亮的事，但，对于那个失望的地方，我是确信有的，因为那个地方就是我们生活的这个周遭世界。

                                 （八）

                                空心人

小姑娘说她去过好多地方，我不信，说除非她是一只会飞的有翅膀的小鸟。她把两只小手臂上下摆动，小手掌也不停地扇动着，说：

   “喏，你看。我就是只小鸟啊！”我乐了，再看看她整齐的刘海下面那双清澈的的大眼睛就呵呵笑出声来。

   “那么小鸟儿，你都去过哪儿？又见过哪些有趣的人呢？”我问她。她开始掰着手指，翻着眼睛数起来。掰完了手指，见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够用，就把我的手指也都掰开了数，结果二十个手指都不够用。

   “很多耶，我数不过来咯！”她有些沮丧。

   “好了，别数了，说说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吧！”我想她总不能把脚趾也用上吧。

   “你。”她看着我说。

   “我就在你跟前就别说了，说说其他人。”

   “嗯。。。空心人？嗯。。他是一个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她认真想着，把凳子往炉子边挪了挪。我也靠近她，边炆茶边听她讲。

   “空心人？”我有些不解。

   “恩，空心人！”小姑娘吸口气又说：“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小姑娘说，她遇见那个人时正看见他在那儿抹泪哭泣，而且哭得很伤心。

   小姑娘见他那么伤心就问他：“你因为什么伤心啊？有人拿了你的玩具吗？”

   “玩具？哦，不，比那还要糟。”他哭着说。

   “那是什么呢？你的鞋子也掉了吗？”

   “哦，不是，因为我不穿鞋子。”那个哭泣的人把没穿鞋子的脚伸给小姑娘看。

   “那是为什么事呢？”小姑娘见他那么伤心，也快哭了，因为她见不得别人伤心流泪。

   “我的心，那是我的心！我的心被人偷走了。”

   “有人偷走了你的心？哦，真是糟糕！一个人要是心不在了，那他会多难受啊！这可真是天大的事啊。”小姑娘同情的说。那个伤心极了的人把一片玻璃放在胸口对小姑娘说：

   “善良的小姑娘，你看，我的心没了。”透过那片神奇的能照见内部事物的玻璃，小姑娘发现，他的心真的不见了。

   “谁人那么坏呢？”她问那个伤心的人。但那个人却不说，只是一味的哭泣。哭着哭着，他就跳起来，又锤自己的胸脯，又用脚跺地。他说他太恨这个世界了。他要把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部毁掉。那个人说做就做。他拿着一个大锤子来到月亮上，一边哭一边把那块巨大的饼干敲碎。小姑娘想阻止他，但他一点也不听劝，他很快就把月亮砸掉了一半。他还背上一大捆鞭炮跑到天上，给每个星星都绑上一个大大的红鞭炮，他说他要炸掉每颗星星。漂亮的星星们都吓得哇哇哭起来。她们都请求小姑娘帮帮忙。小姑娘拦着那个人的路，夺过他手里的鞭炮吼道：

   “你是一个坏人！你不能毁掉星星，而且，你已经毁掉了月亮了！”

   “哦，不，不，不，别那样说。小姑娘，我太伤心了。”那个人辩口说。

   “你就是一个坏人！你要毁掉星星，她们都哭了！”小姑娘很生气，他没有想到，一个流泪的人居然可以这么坏。“你不能毁掉那些明亮的星星！”她说完就把鞭炮的引线拔了从蔚蓝色的天空里扔了下去。那个人根本不听小姑娘的话，他见有人要维护那些可怜的星星，他就发起怒来，他挥着拳头说：

   “小姑娘，你不能管我，我是一个很伤心的人。我就是要炸掉所有星星。那样我就不会伤心了！”

   “可你本来就没有心嘛！”小姑娘毫不客气的又说：“你根本就没有心，你就是个空心人嘛！”

   那个人听了，就坐在地上捂着脸又哭起来，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把手里的鞭炮都打湿了。他边哭边说：“呜呜呜。。。不，我要毁掉美好的一切，我要毁掉月亮，我要毁掉星星，我要你们都吃不成饼干，我要你们都陷在夜晚的黑暗里。。。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呜呜呜。。。”

星星们告诉小姑娘，那个人之所以那么伤心，是因为有人把他的心偷走了，他没了心就成了一个净做坏事的空心人。小姑娘要想救星星和月亮，就必须帮助那个伤心的人找回他原来的那颗心。于是，小姑娘答应那个空心人帮他找回他失去的心，但她走时拿走了空心人的火柴和打火机，并要他答应在她回来之前不许伤害那些星星，不能再弄坏月亮，也不能再哭。空心人答应了。

                               （九）

                            影子

小姑娘答应去找空心人的心，可她怎知道去哪里找呢，星星们不知道，空心人自己也不说，小姑娘可犯愁啦！她四处打听空心人丢失的心的下落，可谁也不知道。她问那些飞翔的小鸟，可是，小鸟儿们你一言我一句只顾争吃虫子，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根本不听她的话；她问小鹿，可小鹿呢，这儿一跳那儿一蹦，它说它不知道；她又问搬家的蚂蚁，忙得团团转的蚂蚁，也没工夫听她的话。最后，她看见了一个在草丛里用树枝拨来拨去的人。那个人猫着腰，眼睛在路边的鸢尾花丛里仔仔细细地搜索着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啊？”小姑娘走进问他。

“你看到一团灰色的东西了吗？哦，准确的说，不是一团，是一片。。。哦，也不是一片。。。是一块，哦，也不是一块。。天啦，它到底在哪儿呢？”那个人听见小姑娘问话，头也不抬，只是絮絮叨叨的自个儿说个没完。

“你在找什么？”小姑娘又耐心地问他：“你也在找空心人的心吗？”

“心？什么心？。。。它在哪儿呢？我一定要找到它，不然，别人会说我是个没有影子的怪物的！。。。在哪儿呢？”那个人还是只顾做自己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拨开鸢尾花的叶子。小姑娘见他这么认真，就说：

“你一定是丢了很贵重的东西吧！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呢！”那个人听了，就直起身子，杵着手里的树枝，微笑着说：

“贵重？哦，不，小姑娘，它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啊！它太普通啦，以至于我都忽略它的存在了！我丢的这样东西啊，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你说，它贵重吗？”

“那是什么呢？”小姑娘想得头都疼了，可就是想不出他丢的是什么。那个人走出草丛，来到小姑娘的身旁，指了指地上说：

“是影子啊！我把自己的影子弄丢了啊！”

“影子？”小姑娘看了看地下自己的影子，又看了看那个人的。她惊奇的发现，那个人竟然真的没有影子！于是她睁大了眼睛问：

“你的影子呢？你原来是在找自己的影子啊！”

“是啊，聪明的小姑娘，我就是在找自己的影子啊！”那个人叹口气说。

“你怎么把自己的影子弄丢了呢？”小姑娘很不解，一个人居然可以丢失掉自已的影子。“嗯，他一定是个粗心大意得不得了的人啊！”小姑娘心里这样想。

“哎。。。”那个人杵着树枝边走边叹气说，“这都要怪我自己。我做什么都要做得很快才行，但我走路却走得很慢。在以前看来，我真觉得自己走得很慢，而且是太慢了。有一天，我嫌自己的脚走得太慢，就骂了我的两只脚，说它们是两根没用的瘦柴干。我估计可能是自己的话惹恼了它们。从那以后啊，我的两只脚走起路来就越来越快，最后都跑了起来。我呢，被两条腿抬着，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后，哎，不知哪天，我就把自己的影子给落在后面了。但我不去管它，只管自己跑，后来，后来，就把它弄丢了！哎。。。”

“哦，那我以后就不跑那么快，免得也把自己的影子弄丢！”小姑娘唏嘘地说。

“对，不能跑得太快。哦，是了，小姑娘，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我去找空心人的心！你知道空心人的心被谁偷去了吗？”小姑娘觉得找影子的人应该能帮到她，于是就把空心人的事讲给了他听。

“他的心不见了？哦，比起我的影子，他的心才是大事儿呢！”找影子的人说。

“是啊，是大事儿。在哪儿能找到他的心呢？星星们还等我回去呢！”

“哦，这个嘛。。。”找影子的人摸着下巴想想说，“心不见了啊，那应该是生病了啊，心是偷不走的，小姑娘。他应该只是生病了。你去找找老神医吧，那个老头儿可以帮帮空心人的！”

“真是谢谢你了！”小姑娘非常感激。

“不用谢，小姑娘，你真善良啊！我告诉你神医的路吧。”找影子的人告诉小姑娘去往神医家的路后，就继续找自己的影子。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说：

“可能，我能帮你找回自己的影子呢！”

  “真的？要是那样，那就太感谢你啦！”找影子的人听了小姑娘的话很是欣喜。

“真的。你家里有镜子吗？”小姑娘神秘的问找影子的人。

“有啊。只是，我从来没用过。你要用吗？那去我家吧。”找影子的人把小姑娘带到自己的家里，给她看了自己的镜子。那镜子上面满是灰尘，看样子真的从来没用过。小姑娘把镜子擦干净，让找影子的人站在镜子面前。

找影子的人站在自己的镜子面前，凑近看看，又挪远了看看，说：

“这里面的人是我吗？我好想从不认识他啊。好陌生，真是太陌生了！”

“是的，这里面的人就是你啊！”

“真的是我？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个样子啊！”找影子的人仔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问：“那么，小姑娘，这有什么意义呢？”小姑娘捂嘴笑着指指他的脚下。找影子人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就叫了起来：

“哦，天啊，我的影子，我找到自己的影子了。哦，天啦，太感谢你了，小姑娘！”

“如果，一个人丢失了自己的影子，就只能从镜子里把它找回来！”小姑娘看着镜子说。

                            （十）

篱笆墙的墙里墙外

因为小姑娘的帮助和提示，找影子的人把影子从镜子里找回来了，他非常高兴，他拍拍小姑娘的肩，感激地说：

“太感谢你了，聪明善良的小姑娘。你帮我找回了影子，我该怎样谢你呢？你有什么愿望？说说吧，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呢！”

“愿望？”

“对，一个愿望。我也许能帮你实现呢！”找影子的人认真的点点头说。

“可是，所有人的愿望都带着奢求啊。你能帮一个人实现他的奢求吗？”

“不能。但是，小姑娘，你的愿望也带着奢求吗？”找影子的人问小姑娘。

“我想找到老神医，把空心人的病治好。。。”小姑娘想想又说：“还有，我想我的那双鞋子了，我想再把它们找回来。”小姑娘一说起自己掉的那双鞋子就难过起来，因为她不知道它们都漂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两只鞋子有没有在一起，它们会不会孤单。

听了小姑娘的话，找影子的人蹲下身对她说：

“小姑娘，你的愿望可不是什么奢求啊！”

“真的吗？”

“真的，小姑娘，老神医会把空心人的病治好的。他很有一套的。”

“那我的鞋子呢？我也能找回它的，对吗？”小姑娘很开心的知道，原来自己担忧的，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啊！

“如果，它真的属于你，那么，你就一定会找到它的！”找影子的人拍拍小姑娘的头又说：

“但是，小姑娘，有时候，我们谁都会失去曾经最好的东西的。”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塞到小姑娘的衣兜里又说：“这个盒子送给你，小姑娘，它能帮你解决问题，但不是所有问题，只是一些。上面贴着使用说明，你要仔细看。”

谢过找影子的人后，小姑娘就去往老神医家。

在半路上，她遇到了一道篱笆墙，篱笆墙又高又结实，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茂盛的爬山虎把路截断了。小姑娘想绕过去，可是，篱笆墙的两边都没有尽头，没办法，小姑娘只好回到原地。看着眼前高高的篱笆墙，小姑娘心里啊一阵阵焦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当小姑娘着急得不行时，她看到挡住路的那段篱笆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那会是什么呢？小姑娘好奇地把爬山虎叶子拨开。原来，表面看起来绿色的篱笆里面全是些枯死的荆棘条。一只青蛙被卡在了里面，它的身上被刺伤了好几处，伤口红红的。它挣扎着想要从里面跳出来，但是，横七竖八的荆棘条把它缠得死死地，使它几乎动弹不得。

“多可怜的小青蛙啊！”小姑娘扒开那些带刺的枝条，把那只青蛙从里面救出来，小心地放到了草地里。

“呱呱，太谢谢你了，小姑娘，你救了我的命啊！呱呱”小青蛙俩只鼓鼓的眼睛看着小姑娘，满心的感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呢？”小姑娘觉得有点奇怪，青蛙不是应该呆在池塘里的吗。

“你看。呱呱。”小青蛙指了指那道高高的篱笆墙。

“篱笆墙？上面有很多虫子够你捉吧。”小姑娘看着篱笆墙上的爬山虎说。

“不，不是篱笆墙。呱呱。我是说这篱笆墙的另一边，另一边会有什么呢？”小青蛙说到墙的另一边就显得精神起来。

“另一边？”小姑娘有些不明白。

“小姑娘，呱呱，你看，这里，我们站的这里，这里有花，有草，有树，石头，沙子，当然，不远处还有一个小水塘——那是我的家！”小青蛙说着，在地上跳着圈圈，很兴奋。“我是说，另一边会有什么呢？也许，有一个更大的水塘。更大的水塘就意味着里面有更多的虫子，有更多的伙伴。我受够家里的那只老螃蟹了。你知道吗？我的天，就是那只老螃蟹，我的老邻居，我真是讨厌死它了。它收集了很多壳，那些壳都是从它身上蜕下来的，你知道螃蟹每年都要蜕壳的。它总是喜欢盯着自己的壳叨叨絮絮地说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我受够了。呱呱，我不喜欢它那些张牙舞爪的壳和爪子。”小青蛙呱呱说着，看他的样子，它是真不喜欢自己原来的家，也真不喜欢自己的螃蟹邻居。

“这么说，你想到另一边去看看？”小姑娘问它。

“呱呱。是的，我很想去。但是，我根本过去不了！这太痛苦了，呱呱，另一边就在眼前啊，只是被篱笆墙挡住，这不算什么，糟糕的是，我看不见另一边的情况啊。呱呱。”小青蛙看着篱笆墙，皱紧了眉头。

“是啊，我也想过去。我得去找老神医。”看着眼前的绿色高墙，小姑娘也犯了愁。

这时，从远处来了一位农夫，善良的农夫用他手里的镰刀和斧头把篱笆墙开了一个小门。这样，篱笆墙就一下子就通了。进到篱笆墙里面后，小姑娘发现，那儿真的有一个大大的水塘，里面除了有茂盛的水草，芦苇外，还生长着许多荷花。那些碧绿的荷叶一朵挨着一朵，就像许多撑开的绿色的伞，数不清的荷花星星点缀在水塘里，像灯，也像星星，十分好看。

小青蛙迫不及待地跳到水里，它呱呱地从一片荷叶蹦到另一片荷叶，开心极了。

“你找到你的新家啦，小青蛙。”小姑娘为小青蛙找到更大的新家高兴。

“呱呱，小姑娘，是的，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以后就在这儿生活，我不回去啦！呱呱。”

“嗯。恭喜你，小青蛙，你找到了更好的家。在这里，你一定会会快乐的。”

“呱呱，谢谢你，小姑娘，我会快乐的。呱呱。”

                        （十一）

                       松鼠的橡果洞

告别小青蛙，小姑娘便继续往老神医家去。

在去老神医家的路上，小姑娘路过一片橡树林。那片林子全是高大繁茂的橡树，团团的树叶像一层层绿色的云把太阳的光都遮挡住了，幽绿的兰花草在地上一丛丛长着，长长的叶子都垂到了路的中间。小姑娘在路上走着，各种漂亮的蝴蝶围绕着她的白色裙子飞来飞去。

小姑娘正看着那些飞舞的蝴蝶，不知一个什么东西从树上落下来，把她的头磕了一下。小姑娘一看地上，原来是一颗橡果，她把橡果捡起来，放手心里看瞧了瞧。这时候，小姑娘头顶上有个声音突然吼道：

“别动橡果，那是我的。”小姑娘循声向上望去，一只大尾巴的松鼠正抱着橡果从巨人一样的橡树上下来。它跳到小姑娘面前，翘着大大的尾巴，伸出手又说：

“你手里的橡果，是我的。”

“哦。”小姑娘把橡果放到松鼠的手里，还给了它。松鼠把橡果放到怀里抱着，想转身离开时，它怀里的一颗橡果掉到了地上。松鼠把掉的橡果捡起来放回怀里，正打算走，怀里的一颗橡果又掉了；它再把掉的橡果捡起重新放回怀里，可是，刚想挪步，怀里的一颗橡果就又掉了；松鼠再次把掉的橡果捡起来放回怀里抱着，可是，一颗橡果马上又掉了。仿佛，橡果必须要掉一个才可以，可是，松鼠呢，对它来说，好像怀里的橡果是少一个也不行。就这样，橡果一直重复着掉，松鼠也一直重复着捡。

小姑娘看松鼠捡橡果看得都打哈欠了。她想帮着把掉在地上的橡果给松鼠捡起来，她的手刚碰到橡果，松鼠就一把抢似的自己捡走了橡果。

“这是我的橡果！”松鼠很生气。“我的橡果，你不能碰！”它又说。

“我只是想帮帮你！”小姑娘解释道。

“帮助我？真是怪事，还有人帮助一只松鼠哪！”松鼠把橡果放回怀里，还用力箍了箍，可是，橡果，依然还是掉下一颗。

“对啊，我只是想帮助你啊。你抱不下那么多的，你的手太小了。你怀里的橡果我一只手就能握住呢。”说着，小姑娘伸出手想帮松鼠。可松鼠只顾地上的橡果，一点也不理会小姑娘的建议。它把掉的橡果含在嘴里，口齿不利索的说：

“看吧，谁需要你的帮助哪！”松鼠抱着橡果，走到一棵老橡树下，把怀里的橡果放到地上，扒开了粗壮的树根上面覆盖的枯叶子。小姑娘走过去，发现枯叶盖着的是一个树根上的小树洞。松鼠把那些橡果一颗颗全部扔进树洞里，盖回枯叶，拍拍手上的土，说：

“你看，我说不需要你的帮助吧！”松鼠说话才发现自己口里的橡果忘记扔进树洞了。它把口里的橡果取出来，想扔进树洞里，可它看了看已经盖好的树洞，干脆把沾满口水的橡果在它宽大的尾巴上擦了擦就吃起来。

“真香啊。多好的橡果啊。我最喜欢吃橡果啦。”松鼠边咬橡果边说。

“你每天吃多少橡果呢？”小姑娘见松鼠捡橡果那么辛苦就问它。

“不多，几颗吧。要知道，一只松鼠可吃不了太多食物啊！”松鼠说。

“那你一天捡多少颗橡果呢？”小姑娘问它。

“百十来颗呢！我把捡来的橡果都藏在那个树洞里，别看那个树洞看起来很小，它里面可大呢。哎，正是由于它太大了，我总是填不满它。”松鼠叹口气，又说，“哎，去年，我把这里的橡果都捡完了都没能填满那个洞呢！”

“一个你都不知道有多深的树洞，你怎么能把它填满呢！”小姑娘又说：“你完全可以不填它嘛！”

“我也不想啊。可是当我把第一颗橡果扔进去后，我就再也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总想着把它填满，要是，一天不往里扔橡果，我就觉得心神不宁，睡不好觉，好像天要塌了似的。”松鼠有些沮丧地说。

“树洞里面的橡果都属于你的吗？”

“当然！”松鼠说，“里面的橡果都是我存的，它们当然是我的！”松鼠想了想又说，“其实，里面的橡果我没有吃过，我只是不停地往里面存而已。”

“这么说，里面的橡果都不是你的？你是在为那个树洞存食物吗？”小姑娘实在不明白松鼠要存那么多没用的橡果干什么。

“啊？哎，是的，橡果都不是我的，它们都被树洞吃了。”松鼠好像明白了什么事，它说：“我只是在做一件并没有什么意义的事！”它扒开树洞口的树叶，眼睛盯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痴痴发起了呆。

                            （十二）

                             飞鱼

听到这里，我对小姑娘说，很多时候，我们也都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就像那个捡橡果的小松鼠。虽然如此，但我们却总是乐此不疲，她问我原由，我说其实我自己也很困惑。

“看来，要明白一件事可真是不易啊！”小姑娘捏了捏帽子上的绒球叹口气说。我问她见过松鼠之后的事，她说她遇见了一条鱼。

“你见到了一条鱼？它在哪个池子里？”我问。

“她在一棵树上。”

“一棵树上？你确定那是鱼，而不是一只鸟？”我有些不解。

“不，那是一条鱼。一条会飞的鱼。”她说着，双手托着下巴，刘海下面那双大眼睛一闪闪的，发着光。

小姑娘说，她见到那条飞鱼时，它落在了树上的大蜘蛛网上，粘糊糊的蜘蛛网丝把它黏住了，不管它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小姑娘用一根长杆子把那条飞鱼从蜘蛛网上救下来，拨去黏在飞鱼身上的网丝，帮它把它的翅膀清理干净。飞鱼又飞了起来。它绕着小姑娘飞了好几圈儿，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鸟。

“你多像一只鸟儿啊！”小姑娘对飞鱼说。

“是的，小姑娘，我像一只鸟，但我并不是一只鸟啊。”

“我知道，你是一只飞鱼。但是，为什么一只鱼会有翅膀呢，为什么一只鱼也会飞翔呢？鱼儿不是应该在水里游的吗？”小姑娘觉得很新奇，在水里游的鱼儿居然也会长出翅膀飞上蓝天。飞鱼告诉小姑娘说海里的鱼儿太多了，大家每天都团团聚在一起，它觉得很孤单，所以它才飞出海到处转转。

“既然，海洋里有很多鱼，你也有那么多朋友，那你怎么会觉得孤单呢？”小姑娘觉得飞鱼说的话很矛盾。

“哦，小姑娘，正是因为海里的鱼很多，我才会觉得孤单啊。”飞鱼说。

“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了，小姑娘，因为你不是一条鱼嘛。”飞鱼停在树枝上，收起翅膀又说：“鱼儿们整天在海里聚在一起，玩各种游戏，在珊瑚礁里游来游去，重复谈论着谁游得最快，谁最强壮，谁的鱼鳞和鳍最漂亮等等，是很热闹。但是，你知道吗，小姑娘，时间一久，再有意思的游戏也会变得乏味无趣。而且，是在那样拥挤嘈杂的地方。”

“你的翅膀怎么来的呢？可不是所有的鱼儿都能飞的。”小姑娘问飞鱼。

“有一天，我看见一只白色的鸟在海上面的天空里旋翔。它一圈圈飞着，唱着欢快的歌，一会儿向上爬升，一会儿向下俯冲，自由极了，美丽极了。”飞鱼说着，抬头看着飘着白云的天空又说：“我很想有一双翅膀，我想离开大海到天空里去。我每天早晚都虔诚地祈祷着自己也能有一双翅膀。终于，我的祈祷起作用了，我的胸鳍开始一天天变宽，变长，最后就长成了和鸟儿一样的翅膀，不同的是，我的没有羽毛。我拍着翅膀飞离了大海，我飞得远远的，高高的，飞过了高山平原，飞过了云端，飞到了这儿来。”

“那你一定很快乐吧。”小姑娘觉得还有什么比梦想的实现更让人幸福的呢。

“快乐？哦，也许，一开始是的。但是，你知道吗，小姑娘，天空实在太高也太空旷了。它高得让人觉得冷嗖嗖的，也空旷得让人觉得心里也是空落落的。那感觉很不好受啊。而且到处都有捕捉我的网。”飞鱼叹气说着，小姑娘觉得它说话的样子像是一个老人。

“那你不喜欢飞翔了吗？”

“我很喜欢，但那不适合我。小姑娘，我是一条鱼，大海才是我的故乡。”飞鱼说。

“那你要回到大海里去了吗？”

“是的，我要回去了。谢谢你小姑娘，谢谢把我从从蜘蛛网上救下来。”

“我找我丢失的鞋子时去过一个下雪的地方，那儿也很冷，我也不适合那儿，我很怕冷。但我会留在那儿的。”小姑娘低头想想说。

“不，小姑娘，你会离开那儿的。”

“不，我才不会离开那儿的！”小姑娘肯定而坚决地说。

“是吗，那是为什么呢？”飞鱼问小姑娘。

“因为那儿有一个人，他好像很孤单，尽管他从不说，也从不表露。但我知道，他很孤单。”

“哎。。。”飞鱼叹口气，又说：“小姑娘，你一定会离开那个下雪的地方的。”

“你为什么这样肯定呢？”

“因为。。。”飞鱼展开翅膀，看着远处的白云，说：“因为，真正的幸福来自我们的始发地啊！那个下雪的地方可不是你的始发地啊，那只不过是你在那儿做暂时的停留罢了。再见了小姑娘。”飞鱼说着就向着远方飞走了。

                    （十三）

                       稻草人

小姑娘说着说着，眼睛就开始耷拉起来，眼皮还打着架，我知道她是困了。我让她别再说话，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小姑娘靠着沙发闭一会儿就睡着了，因为冷，她把手缩进袖筒里面，还往沙发里面蜷了蜷。我生怕她着凉，就把一张被子折叠成双层轻轻的给她盖好。

第二天，我依旧做着自己的工作，把木料锯成一段段。小姑娘捧着一杯我给她热好的酸奶在一旁看。锯子锯木料时发出“呼——嗤，呼——嗤”的声音，锯木面随着声音一撮撮往地上撒下去。小姑娘看得出神，她问我：“这些树也都是死的吗？”我想了想说，立马说道：“是的！小姑娘。是的，它们都是死的。”

“树木死了知道疼吗？”她又问我。

“不，死树是不知道疼的。”

“真的吗？”

“真的！”

“哦。。。”她想了想又说：“它们都病死了，它们已经很可怜了，你怎么还要把它们锯断啊。”

“我。。。”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她，一时语塞。是啊，大人总不能理解小孩子的世界，而小孩子也总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我不回答她，只顾锯木。

“那是什么？”小姑娘问我。我顺着小姑娘指的方向看去。那儿是一片绿油油的的油菜田，田里的油菜长势很好，密麻麻的一田油菜叶子。

“那是油菜。”我回答说。

“不，我是说那个。”小姑娘再次指了指，“那是什么？”我看去，原来，她说的是田里的那个稻草人。那个稻草人是我扎的，为的是驱赶那些啄吃油菜叶的一种绿色的鸟。那些鸟很多，一群群的，一田青菜要不了几天就会被它们糟蹋完，那样，来年的油菜就有歉收。我知道那些绿鸟很怕人，但分不清真人假人，我就用稻草扎了一个假人插在田边，在稻草人的手臂上我还绑着一段随风飘动的薄膜。风吹着塑料薄膜一飘一飘的，看着就像个真人在驱赶那些惹人烦的绿鸟一样。自从田里有了稻草人，绿鸟就不敢来偷吃了。

“哦，那是稻草人。稻草人，小姑娘。”我说。

“稻草人？”她歪着头说。

“是的，稻草人。”

“它站在那儿干什么？”

“他在守护那片油菜田呢，小姑娘。”我把锯好的木料抱起堆到一旁说。

“它要在那儿守护那些油菜多久呢？”她想了想又问。

“半年吧。”

“半年是多久，是一生吗？”

“没那么长，小姑娘。”

“那是多久呢？”

“没多久，小姑娘。太阳升起落下180次就可以了。”这次，我回答得很认真。

“他真是个好人啊！他不冷吗？”

“稻草人是不会知道冷的，小姑娘。”我笑着说。跟小孩子聊天是件烦事儿，但有时也是件趣事儿。

“你不是他，你怎么不知道他不冷呢？”小姑娘说着进了屋。她从屋里拿出我的风衣和围巾，走到了田里。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停下活看着她。她给那个稻草人穿上我的风衣后又踮着脚给它戴上围巾。她走到我跟前说，“你能再扎一个稻草人吗？”

“再扎一个？小姑娘，田里一个就够了啊！”我说。

“你再扎一个嘛。”她开始撅嘴了，但眼睛还是望着我。我不搭理她继续锯木头。她见我不理她，就过来拽我的袖子说：

“扎一个嘛。求你！”她都快哭了，眼睛里噙着泪。

“好吧，我再扎一个。”我实在无奈，就不高兴的答应了。小姑娘倒是很高兴，她主动帮我找稻草，找绳子，还从屋里找来旧衣服和一顶旧帽子。

“你要扎一个和我一样大小的，好吗？”

“好吧！”我比了比小姑娘的身高，尽快地扎着，因为手头的活儿还有很多。我把扎好的稻草人给小姑娘后，她就蹦蹦跳跳去了油菜田，把小草人使劲插在稻草人的旁边后，还认真地给小草人穿上了衣服，戴好了帽子。做完了，她又用一块布条把稻草人和小草人的手连在一起。她招手让我过去说：

“这个大的是你，小的是我。这样他们就都不会孤单了。”小姑娘拉着我的手又问我：

“你能给他们画上脸吗？他们没有鼻子，没有嘴，也没有眼睛。你能给他们画上去吗？”

“嗯，好吧。”我拿出随身带的木工铅笔，给那两个稻草人画上了笑脸，我有意把小草人的睫毛画得很长，弯弯的，嘴角也画得很高。我拉着她走出油菜田，站在田埂上看着那两个一大一小的稻草人，我和小姑娘不自禁地都一咧嘴，嘻嘻笑了。

                      （十四）

                        一只鞋子

我把院子里的锯好的木料都拉去卖了，换成了现钱。在回来的路上，路过镇子上的服装店时，我给小姑娘买了些衣服和一双小鞋子，一个小帽子，一条小围巾，两个小发卡。我不会挑选衣服，觉得小姑娘穿上只要合身就行，鞋子也是。但围巾和发卡我挑选了很久，饰品店里有许多种发卡和各种颜色面料的围巾，它们整齐有序的摆放在货台上。选了很久后，我才选定两个红色的别着蝴蝶的发卡和一条绣着毛绒兔子的白色围巾。我把给小姑娘的买的礼物用彩色的纸盒包好，用一根粉色的丝带绑好，还结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蝴蝶结。

我捧着盒子回到家里，推开门时，我把盒子藏在身后，想给小姑娘一个惊喜。让我失望的是，小姑娘不在，我知道她又一个人走了。我把装满礼物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电视机，想等等她，说不定不一会儿她又来了，说不定，一会儿她又要吵着闹着要我找她的鞋子。想到这里，我看看了桌子上的盒子，松了口气，因为我已经给她买了一双新鞋子，可能的话，她见到新鞋子就不会那么固执地要去找她丢失的鞋子了。

因为忙活了一天，我觉得有点累，就靠着沙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我醒来，已经是日暮时分，屋子里很暖和，电灯也开着。小姑娘在炉子旁坐着，她见我醒来，就说：

“我把鞋子找回来了。不过，只是找回了一只。”

我见她用树枝支着一只鞋子在火炉旁烤，鞋子安静的冒着白汽，上面绣着的白色贝壳不那么光鲜了，鞋边也很脏。

“你只找回了一只？另外一只呢？”我起身问她。

“这是掉的那只左脚鞋子。右脚鞋子不见。它们好像并没有相遇。”她说着，嘟嘴看着我。我知道，她是在怪我给她出的主意，要不是我让她把右脚鞋子从掉左脚鞋子的地方扔到小河里，现在，她就已经找回鞋子了。我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心里很过意不去。但我只是问她说：

“这是左脚鞋子。。。嗯，你在哪儿找到它的？小姑娘。”

“我是在一个水潭里找到它的。它在那个水潭的漩涡里打着转。它就那么一圈圈转着，好像找不到路了。”她说着，伸手摸了摸烤着的鞋子。“它浑身都湿透了。”她又说。

“它在那儿打着转？哦，小姑娘，它不是找不到路了，它只是在等右脚鞋子呢。”我咳嗽了一声，又接着说：“你不是说，它一只鞋子会孤单嘛，它是在等右脚鞋子呢。它们两只鞋子要碰头后才会快乐啊！”

“那它怎么知道我会把右脚鞋子扔到河里给它呢？”小姑娘睁大眼睛问我。

“这个。。。”我回答说：“这个。。。它们本来就是一双鞋子嘛。没有右脚鞋子，左脚鞋子会孤单嘛，它们一定要在一起才会快乐嘛。就算你开始不扔右脚鞋子下河里去，左脚鞋子也还是会等的嘛！”我说完，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

“你的意思是说，另外一只鞋子还没有漂走？它可能也在盼望着和左脚见面呢。我真不该把它捡回来。”小姑娘说完看了看鞋子。

我见那只鞋子实在脏得不成样子，就找来刷子和盆把它刷洗干净。小姑娘在一旁托着腮看我做。

“找影子的人说了，如果鞋子真的属于我，那我一定会找到它们的。现在我就找回了一只。它们是属于我的，对吗？”小姑娘若有所思得说。

“是的，小姑娘，它是属于你的。”我对她笑笑说，又问她：“你找到那位老神医了吗？找影子的人给你的盒子呢？那是做什么用的？”

她不说话，眼神黯淡了下去，低头玩起了手指。看她这样我知道她又像以前那样缄默了，就不再问，自顾地把她的那只鞋子的水甩干挂回了晾鞋子的树叉上去。

                     （十五）

                        雪人

又下雪了。尽管这几年雪越下越薄，很少有大雪天气，但一尺厚的雪还能见到。漫山遍野都被雪覆盖着，平整的麦田就像是一块铺在山上的白色棉被。

院子里的雪已经很厚了，小姑娘踩着雪，轻轻的脚步，像是生怕把地上的雪踩疼了似的。她用衣袖接住飘飘洒洒的一枚雪花，把它托在眼前，看了又看。我拿来铲子在院子中央把雪堆成一堆。小姑娘蹑手蹑脚过来问我做什么。

“堆雪人啊，小姑娘！”我说。

“你能把雪堆成一个人？”她很好奇。

“是的，小姑娘。不过，除了这些雪，我还需要其他一些东西。”

“还需要什么呢？”

“嗯。。。”我想了想：“还需要一个小水桶，两根树枝，一根胡萝卜。。。”我话没说完，小姑娘就蹦蹦跳跳地去屋里找去了。

我把堆好了雪人的身体和头过后，就让小姑娘自己去装扮它。小姑娘很会做这样的事，她把小水桶戴在雪人的头上当做帽子，用一截胡萝卜插在雪人的脸上，算是鼻子，两根树枝插在雪人的肩上，算是手臂。她做完了往后挪几步，瞧了瞧，从地上捡起两个圆圆的石子和一条红色的纸条贴在雪人的脸上。做完了，她看了看我脖子上的围巾。我想到我的一条围巾还在稻草人的身上呢，就一把按住垂在胸前的新围巾说：

“不，小姑娘。别再打我这条围巾的主意了。”

“你真小气！”她撅嘴说，见我不肯，就解下自己的围巾给雪人围上。

“小姑娘，雪人不怕冷的。你用不着给它围上围巾的。”

“你怎么知道呢？你又不是它。”

“那你又怎么知道它怕冷呢？你也不是它啊！”我反问她道。

“我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它有告诉你吗？”

“因为，因为，我觉得冷啊。我都觉得冷，那它也一定知道冷啊！”小姑娘执拗的说。

我告诉小姑娘，如果，雪人觉得温暖了，那它就会融化消失的。所以，它需要的寒冷而不是温暖。

“为什么呢？暖暖的感觉不好吗？”

小姑娘不理解寒冷世界的规则，她不知道，雪人在寒冷的世界里要保持自己本身的寒冷才行。我摘下一片盖着雪花的茶树叶子递给小姑娘，让她给上面的雪花哈几口热气。小姑娘用小嘴往叶子上面的雪花使劲哈了几口热气过后，雪花很快就化成了小水滴。小姑娘看看雪人，又看看手里的叶子，问我：

“雪人最后也会化成一团水吗？”

“是的，小姑娘。当太阳出来了，春天到来，它就会化成一团水消失不见的。”

“我不喜欢冷冷的冬天。”小姑娘说。“但我喜欢雪花，喜欢雪人，虽然它们冰冰的，但我喜欢它们。”小姑娘看看那个微笑着的雪人问又我：

“它真的会化成一团水吗？”

“绝对的。小姑娘。”我把铲子放在墙角说。

“那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消失不见吗？”

“嗯。。。也许它不知道吧。它只是一个雪人，小姑娘，一个我和你一起堆的雪人。它是没有思想的。”我觉得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了，可是小姑娘好像总不能明白，在她眼里，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生命有思想似的。

“你怎么知道呢？你。。。”我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于是就马上打断她说：

“我又不是它是吗？你又想说这句话了。”

小姑娘听后，却没有生气，格格笑起来，笑完了，她呆呆看我了一会儿说：“我知道它会消失，它怕热，我怕冷，我们都一样。它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不属于。”小姑娘说完就揣起双手进了屋。那时我在想，其实，我自己也是一个雪人，一个被别人堆成的雪人，我没有自己的样子，就连我的微笑，我的样子也是人们故意设计的。

                       十六

                      柿子熟了

 下过几场雪，柿子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虬枝上挂满的红澄澄柿子就像一个个过年用的小灯笼。我和小姑娘站在大石磨旁望着树上的柿子，心里都很开心。我对小姑娘说柿子熟了，如果不摘，柿子都要掉到地上摔成酱泥。小姑娘转着圈望着树上的柿子问我：

“柿子是树上长的，它为什么要掉呢？”

“成熟的果实都要掉落地上的。松鼠捡的橡果不也是这样的吗。”我说。

“我不明白。那些果实都是树上长的，它们都是树妈妈的孩子，它们为什么要离开树枝掉到地上呢？”

“也许是它们长大了吧。”我说。

“长大的孩子都要离开自己的妈妈吗？”小姑娘望着我问。

“是的，小姑娘。长大的孩子都要离开妈妈的。”我想了想看着她认真地说。

“为什么会这样呢？果实长大了就不喜欢生长它们的妈妈了吗？”

“不，不是那样的，小姑娘。它们很喜欢自己的妈妈，只是。。。”

“是妈妈不喜欢它们了吗？”没等我说完，小姑娘又问我。

“不，小姑娘，没有哪个妈妈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我说。

“那它们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它们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小姑娘，”我蹲下身对她说：“小姑娘，柿子树，每年都会结出很多新的果实的，如果，成熟的果实不落地，来年的新果实就没有位置开花了。那样，春天，就没有意义了。”

“这么说，是春天要它们分开的吗？”小姑娘问完又说：“春天赶走了雪人，又把柿子赶下了树枝。春天可真坏！”看她一时半会儿没法明白我说的话，想着解释也没多大用，我就只好摸摸她的头说：

“是的，小姑娘，春天是很坏。”

摘柿子是件细致活儿，因为成熟的柿子很软，稍不注意就会把它弄烂了，所以，每个柿子我都摘得很小心。小姑娘帮着把我从树上摘的柿子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放到垫了软纸的筛子里，由于柿子很冰凉，她每放一个就要搓搓手。我问她上次放到她帽子里的柿子她吃了没，她说吃了，味道很甜。我掰开一个柿子递一半给她，她咬一小口吞下说：

“甘草也是甜的。黄连是苦的。老神医说尝过苦的舌头才能尝到甜。。。他说的真对！”

我站起身，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

“是的，小姑娘，不知道苦涩是不会知道甘甜的滋味的。”

“柿子是柿子树的孩子，我们为什么要吃她的孩子呢？”她说完看了看光秃秃的柿子树，又说：

“她会生气，她会伤心，她会同意我们这样做吗”

“不会的，小姑娘，柿子树会很开心我们把她结的果实吃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解释说：“你知道苹果么？苹果树长出那么香甜诱人的果实就是让我们吃的啊。我们吃的只是苹果的果皮，而苹果种子我们却没有吃，我们在收获苹果的同时也把种子带到了其他地方，那样苹果的种子就能在其他地方生根发芽，长出一棵新的苹果树了。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柿子也是这样。”

“嗯。。。”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我：“那么说，柿子之所以这么甜，那是因为它想我们把它的种子埋在土里咯？”她说完，就仔细看着手里的柿子，看样子她是想找出包裹在里面的种子。不知怎么的，我从来就没有发现过柿子里面的种子。我想，兴许，是因为它们太小了吧。

                      （十七）

                       礼物

我把礼物盒拿给小姑看，她左瞧右看，瞪着眼睛问我里面装的是什么，长长睫毛下的那双眸子里满是惊喜和好奇。我很高兴看到小姑娘喜欢我的礼物：

“打开它吧。我给你买的礼物。”

“是什么呢？”

“你要亲手打开它呀，你不打开怎么会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呢？”我说着，把盒子放到小姑娘的面前。大大的盒子都快她的脑袋给遮住了。

“是另外的那只鞋子吗？你帮我找到它了吗？”她说着，试着解开盒子上的蝴蝶结。可是那个蝴蝶结我打得不好，小姑娘的小手一拉，结果是个死结，她怎么解都无法解开。我看她无法解开那个蹩脚的蝴蝶结就伸手帮她，我笨手笨脚忙活半天，也解开不了，我有些沮丧，小姑娘则嘟着嘴看着我。

“是鞋子，但不是你掉的那只。”我无法解开那个蝴蝶结，就直接用剪刀把绳子剪断了事。小姑娘迫不及待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衣服问我：

“这些是给那个小草人的吗？你怕她冷吗？”

“不，不是，小姑娘，是给你的。”我说。

“围巾呢？上面有只兔子！”

“也是给你的，小姑娘！”我把衣服给她换下，穿上了白色的新羽绒服，羽绒服很长，没过了她的膝盖。我给她在头上别上发夹，把围巾和帽子也给她戴上，让上面绣着的兔子垂在胸前，帽子也是白色的，上面也有两颗吊着的小绒球。完了捋了捋她额头上的拱着的刘海问她：

“多漂亮啊小姑娘，你看来真像一个刚堆的小雪人儿啊！”

“我不喜欢这双鞋子。”她取出鞋子说。那只鞋子是双黑色的小皮鞋，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里面有一层厚实的肉色绒毛。在买时，我只是觉得鞋子嘛只要不进水，保暖就行，也没怎么上心去挑选。我看她有些失望，就问她：

“小姑娘，不喜欢吗？明天我去换双新的，好吗？”她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我心里很失望，又有些懊恼，本来以为每个孩子都不会对新衣服挑剔的，没想到小姑娘却对鞋子没有兴趣，甚至，她看到鞋子时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消失了。

“小姑娘，你不喜欢我的礼物吗？哪样东西你不喜欢，给我说说？”我无奈，只好蹲下身再次问她。

“鞋子。。。鞋子。。。”她没说完就扑到我怀里抱着我的脖子哭了。

“原来你是不喜欢鞋子。那就不要了吧。”我说。

“不。。。不是。。。我想掉的那只鞋子了。它会在那儿呢？我找回了最先掉的那只左脚鞋子，但我却把右脚鞋子弄丢了。。。你买的鞋子是一双。。。我的那双鞋子也应是一双才对，但我却把右脚鞋子弄丢了。。。我不该把它丢下河里的。。。”小姑娘哭得泣不成声，她是看到我买的鞋子想起她掉的那只橙色的绣着白色贝壳的鞋子了。我又责备起自己来，要不是我出的主意把右脚鞋子丢掉，小姑娘的鞋子现在就是一双了！

“小姑娘，你会找到那双右脚鞋子的。左脚鞋子不是都找回来了吗？放心吧你会再找回那只鞋子的。而且，找影子的人不都说了嘛，如果一样东西真的属于你，那它就不会掉的。”我知道小姑娘找回左脚鞋子只是巧合罢了，但我还是这样安慰她。

“我的那双鞋子，它是真的属于我的吗？”小姑娘擦擦眼泪抽泣着问我。

“你那么喜欢那双鞋子，它们一定也非常喜欢你，你舍不得丢掉它们，它们也一样舍不得离开你啊。”我擦擦她脸上的泪水递给她那只左脚鞋子说。小姑娘抱着那只鞋子，摸摸胸前围巾上的兔子问我；

“这是兔子吗？”

“是的，这是兔子。你看它的耳朵多长啊。”

“我不是兔子。。。”

“我知道。它可爱吗？”

“可爱。”

“喜欢吗？”

“喜欢！”

那一晚，小姑娘是抱着那只找回来的左脚鞋子睡着觉的，我开始意识到，如果她找不回那只右脚鞋子，她会一直惴惴不安，念念不忘的。于是，我也开始祈祷并希望她能找到那只鞋子来。

                   （十八）

                   鸟儿的窝

  砍倒的树木的枝桠上有一些鸟窝，它们都被鸟儿筑在枝桠密集的枝杈间，我把它们收集起来全给了小姑娘。她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鸟巢一条线摆放在堆砌的木料上，一边数一边仔细地看，时不时还用手指在鸟巢里摸摸。

“这个是用松针做的。”她指着其中的一个鸟窝对我说。

“是的，小姑娘。它是松树的叶子编织成的。”我只顾用斧头剃去新砍的青杠树树枝，看也不看地说。

“这个是什么做的？它有些像是松针，但它明显比松针长多了。”

“那是用棕树的棕毛做的，小姑娘。”我说，依旧只顾剃树枝。

“这些是窝是做什么的？”小姑娘捧着一个鸟窝走到我跟前，举着鸟窝给我看。

“这些都是鸟窝。小姑娘”我看了看那个还残余着些许羽毛的鸟窝说。“也就是鸟儿孵育雏鸟的地方。”

“鸟窝？”

“是的。鸟窝。”我想了想又说：“鸟窝，也就是鸟儿的家。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的，你懂了吧。”

“鸟儿的家？”

“是的。它们，也就是这些鸟窝，都是鸟儿的家。是它们晚上睡觉的地方。但，其实，小鸟不经常睡在窝里的，除非是生蛋孵蛋。。。”我解释着，最后把自己都快要弄得糊涂而差点忘掉鸟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如果，鸟窝都是小鸟的家的话。”她看看鸟窝又看看我砍倒的那些树有些不高兴得问我，“你为什么要把鸟儿的家都毁掉呢？”我只能告诉她，那些鸟窝都被遗弃了，鸟儿们不会再要它们了，因为鸟儿们都走了。

“它们去哪儿啦？它们为什么要丢掉自己的家不管呢？”

“它们去南方了，小姑娘。”我随口说。

“它们为什么要去那儿而不管自己的家呢？”孩子们对很对问题都要刨根问底的，这是他们的天性。我无法，只得对小姑娘有问必答，尽管对于许多回答我自己都不知正确与否。于是，我对小姑娘说：

“小姑娘，南方很温暖，那儿没有冰冷的雪花和刺骨的寒风，就像，就像你来的地方一样。更重要的是，那儿有鸟儿们需要的食物，什么蝈蝈啊，蛐蛐啊，螽斯啊，毛毛虫啊什么的。”

“那。。。。。。”小姑娘出神地想想，又问我：“那。。。。。。它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

“什么时候？”

“春天。小姑娘，春天，所有的鸟儿就都会回来了。那时，这儿的雪花就会融化，太阳就会把大地照得暖暖的，树木就会开花结果。那样这儿就会有鸟儿们吃不完的食物，它们就会在那时候回来了。”我边抡着斧头边用极快的语速跟她解释。

“看来，春天并不是那么坏啊。”她把手中的鸟窝举到我面前给我看，又很生气地说：“你明知道鸟儿们还会回来，那你还把它们的家给弄坏了。而且，你是偷偷地弄坏的。你是个坏人，哼！”她又嘟囔起嘴来，甩过脸去，时不时斜着大眼睛瞟着我。“我怎么又成了一个坏人了？！”我心里想着，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但又想，干嘛和一个小孩子说的话较真儿呢。于是，我笑着对她说：

“对啦，我是一个坏人。”

“你本来就是！”小姑娘见我还笑，就更生气了，脸蛋儿气得红红的。“你为了砍树，把鸟儿们的家都毁掉了，等它们回来，它们住哪儿呀！你太自私了！”她对我吼着说，看样子她似乎都又要哭了。见她那样，我只好停下手中的活，认真的告诉她鸟儿们是会在春天回来，但它们是不会再用那些旧的巢的，它们会再筑新的鸟巢，因为新的巢比旧的巢更温暖舒适。

“可是，你把树都砍光了，回来的鸟儿又去那儿筑巢呢！”小姑娘依旧不依不饶，眼睛开始瞪着我了。我看看眼前倒成一片的树，再看看面前光秃秃的山，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心烦，只得抓了抓头。是嘛，谁砍树还会去想鸟儿的窝，谁犁地还会去考虑土里的虫子的事儿呢。

“我不喜欢你提着斧头砍树的样子！”小姑娘说着放下鸟窝进了屋子，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出来时怀里抱着那只橙色的鞋子。她不看我也不说话，径直走出了院子。我大声问她去哪儿，她不回答也不回头，只是低头快步走远了。看着她走远不见，我心里不由得慌了一下。搁在以前，我是喜见她走的，因为那样她就烦扰不到我，我便可以认真伐木了。但现在，我却开始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习惯她的存在并舍不得她离开了。

                         （十九）

                         幸福的蚯蚓

我以为小姑娘不会回来了，因为她说过我是一个坏人，一个专门砍树破坏鸟儿的家园的坏人。而且，她也说过她讨厌我的话。想着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小姑娘了，我有些伤心。但是，不多天，小姑娘又来了，不，应该是又回来了。她回来时，还是原来那样的样子：白色的冒子，白色羽绒服。只是，她穿的我给她买的那双黑色的小皮鞋在浑身白色的衣服衬托下看起来十分的突兀。

我见她回来，却不理她。她走到我跟前，看看我说：

“我把左脚鞋子又扔回河里了。我让它自己去找右脚鞋子去了。下次，我就能把它们全部找回来了。”

我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对那双鞋子那么在乎，也许是她没有多的鞋子穿，也许是那双橙色的鞋子在她眼里的确很漂亮。我心里盘算着，下次再去鞋店时我就认认真真地给她挑选一双。

“你今天怎么没去砍树呢？”小姑娘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我。

“砍树？哦，小姑娘，那些树可都是鸟儿的家啊。我砍了它们，那些可怜的鸟儿住哪儿呢！”我故意这样说，并看了看她。

“你真的这样想吗？”小姑娘睁着大眼睛望着我问。

“当然了，小姑娘。我可不想做一个毁坏别人家园的坏蛋啊！”我说完又扬了扬眉头。

“哎，。。。”小姑娘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哎，你砍吧，我不管了。我怎么管得了你们大人那么多呢。”

“真的吗？你不怕我毁了鸟儿们的家吗？”我问。

“是的。再说，鸟儿们有翅膀，哪儿哪儿不是它们的家呢！”她说完叹口气自顾进了屋。

小姑娘不反对我砍树了，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我把炉子的火门打开，又往里面添了几截青杠树柴。火炉里的火弱了一下，接着又旺盛起来，里面的热量不住往人身上，脸上迎来。

“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吗？”小姑娘搓着手问我，她的手在炉火的照耀下，显现出深的粉红色。

“幸福？”我一头雾水，我从来就不知道幸福是什么，而且，我也从来就没想过这个命题。“我不知道，小姑娘。”我很干脆地说。

“幸福，是你拥有一棵番茄树和一块供养番茄的土地。”小姑娘眼睛望着房顶上的瓦片说。她的话乍一听很奇怪，细想又觉得好像很有说服力的感觉，但我不知道她是从哪个那儿听来的，就好奇地问她。

原来，小姑娘在回去找鞋子时，遇见了一条蚯蚓。她说那条瘦条条的红色蚯蚓住在一棵番茄树下的土里。它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土里拱来拱去给番茄树的根松土。小蚯蚓很勤劳，即便是夜里，它都不会停止松土的工作。可是，那些干巴巴的土很难打洞，一天下来，蚯蚓只能为那棵番茄树的树根松一点点土。

“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呢?”小姑娘觉得小蚯蚓气喘吁吁的样子很让人担忧，也许它会因此累垮呢！

“不，我不能休息啊。番茄树的树根要呼吸，我要把土松了它才能好好生长下去。再说，我天生就不需要休息的，我早习惯了早晚忙碌的生活。”蚯蚓说。

“你一直都在这儿吗？”那条蚯蚓可能一直都生活在那棵番茄树下的土里从未离开过，于是小姑娘问它。

“是的，我一直都在这儿。”蚯蚓回答说。

“这儿的土太干了，并不适合蚯蚓生活啊。”小姑娘看着地上焦黄的土说。

“是的，这儿的土很干，又没什么营养。”蚯蚓吞下一丁点土，又说：“而且，味道也很差。”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儿呢？”

“去哪儿呢？”

“当然是去更好的地方啊。找一块更湿润，更肥沃的，更阴凉的地方。”小姑娘给了蚯蚓建议后又说：“换做我，我是会选择那么做的。”

“我知道，呵呵，更好的地方，我知道。换做任何人都会像你说的那么做的。可是，我走了，谁来照顾这棵番茄树呢？没有我给它松土，浇水，它会枯死的。”蚯蚓看看那棵高大的绿色的番茄树，微笑着对小姑娘说。

“它真的离不开你吗？”小姑娘看看那棵开着黄色的小花，结着青青的小番茄的番茄树问蚯蚓。

“我想是的。就算，它能离开我，我也离不开它啊。”蚯蚓说。

“为什么呢？只要你离开这儿，你的生活就会好很多啊。”小姑娘有些不明白，既然蚯蚓知道自己有更好的选择，那它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呢。

“我习惯了。这棵番茄树是属于我的，而我也属于这棵番茄树。这就够了。”蚯蚓说完就继续给番茄树根松土去了。

听了蚯蚓的话，小姑娘想起她的那双橙色鞋子来，尽管它很普通，也算不得是双漂亮的鞋子，但是小姑娘却觉得自己怎么也舍不得舍去不管它，她想可能她也是习惯穿着它了吧：习惯鞋子的颜色，习惯鞋子上的鞋带，习惯鞋子上有一圈白色的贝壳，等等。

小姑娘顿了顿问我到底知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我说从蚯蚓的事迹来看，幸福应该是你拥有一个人的同时，那个人也拥有你。小姑娘听后，偏着脑袋问我：

“那也是一种习惯吗？”

我想了想说：“可能吧，可能幸福就是一种习惯的拥有吧！”

“那你幸福吗？你的习惯是什么呢？”

“我的幸福，呵呵，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幸福。我只是习惯于每天砍树，砍完了树就锯木头，锯完了木头再砍树。我。。。我不清楚。。。我不清楚，小姑娘。”我说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得幸福，也从没深究幸福到底源自哪儿，更没想过自己是否有过幸福。小姑娘的话让过去的许多事都从脑海里浮上我的心头，好的，坏的，快乐的和令人伤感的。一时间我觉得自己的过去和未来都变得浑浊起来，就好像一团浓重的雾被搅和在了一杯水里。

                        （二十）

                        两个村长

小姑娘告诉我说，她在找鞋子时到过两个美丽的村子，那两个村子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北边的北边。两个村子都有一个村长，北边的村长瘦瘦的，是个瘦村长；北边的北边的村长胖胖的，是个胖村长。瘦村长的村民都种植稻谷，他们的食物也是用稻米做的；胖村长的村民种植包谷，他们的食物也是用玉米做的。

瘦村长的村民种稻谷，但是，他们却觉得玉米面要比稻米香得多；胖村长的村民也觉得自己的玉米没有瘦村长村子的稻米甜。于是，两个村长都决定向对方讨借粮食，但是，他们又都舍不得把自己的粮食给其它村子的村民食用。

“谁要是吃我的包谷，我就会觉得心疼得不行。”胖村长说。他很不情愿把自己的玉米给瘦村长拿去磨成面，做成——馍馍，饼，饭，或者玉米糊糊。

“谁要是食用我的稻米，我就会睡不着觉。”瘦村长说。很显然，他也很不情愿自己的稻谷让胖村长拿去打成白净的大米，做成米饭，米糕，米粉，或者甜酒。

两个村长及两个村子的村民都无法和平得到对方让自己垂涎的粮食，于是他们采取了特别的暴力手段：胖村长和瘦村长带着各自的村民在两存交界的地方比起仗来。当然了，不是打，是比。胖村长牵出自家的耕牛对瘦村长说：

“瘦竹竿，我的牛能装下你的牛。你认输吧！”

瘦村长也不示弱，他指着自己的牛对胖村长说：

“肥冬瓜，我的牛比你的牛壮实得多，看它的角，多长多粗，看它的腿，满是肌肉，多有力。你认输吧” 

“啊！”胖村长大吼一声说：“我的牛儿又高大又灵巧。而且，它的眼睛也比你的牛要大要圆！”

“那算什么！我的牛的力气比你的牛要大，而且，而且。。。”瘦村长摇着牛的尾巴对胖村长吼道：“而且，我的牛的尾巴比你的牛的要长要粗！”

“我的牛身上一块黄一块白，比你的牛好看！”

“我的牛一身黄。更像一头牛。你的牛看起来就像一只大斑点狗。”

。。。。。。。

两个村长都认为自己的牛要比对方的牛要好看，要俊俏。就这样，这场比仗的结果不分上下。但，胖村长似乎要霸道得多，他不由分说就带着自己的村民占领了瘦村长的村子，瘦村长见自己的村子被占，也带着自己的村民进了胖村长的村落。胖村长在瘦村长的村子里找到了稻米，并用那些雪白的稻米做饭。瘦村长也在胖村长的村子里找到了玉米，并用那些金黄色的包谷做起了馍馍。很快，瘦村长吃腻了玉米，胖村长也不觉得稻米那么甜了。最后他们都带着失望回到了自己的村子。

“什么玉米嘛。那么粗糙的粮食，怎么能吃呢！”瘦村长不高兴地说。

“什么稻米哦，一点也不甜，哪有玉米香呢！”胖村长也不高兴。

小姑娘说她很不能理解两个村长的做法，他们自己做梦都想尝一口的食物，最后却惹他们自己厌倦起来。我就对她说：

“如果人们总想得到一些宝石，就是那些闪耀着绚丽光彩的宝石，小姑娘。他们都很想拥有那些迷人的东西，每个人都是那样。可是，当他们得到宝石后，宝石就不是宝石了。”

小姑娘看我半天说：

“宝石不再是宝石了，那是什么意思呢？粮食是宝石吗？”

我笑了说：“对对对，小姑娘，粮食就是宝石。。。”我想着自己整天砍柴伐木，为的不就是能有钱买粮食嘛，就又说：“嗯，粮食可不是就是宝石嘛！”

“那什么是宝石呢？”小姑娘又问我。我觉得小孩子的脑袋里总是装满了问号，对于许多事物，他们总会问为什么这样呢，为什么那样呢，等等。

“宝石么。。。就是宝贝咯！”我说。

“那什么又是宝贝呢？”

看，小姑娘又问了。哎，我实在受不了，抓了抓头说：

“宝贝么？嗯，宝贝啊就是一个你会特别在意的一件物品。也或者，或者，是一个人。”我顿了顿又说：“就好像，你的那双鞋子。你很喜欢它，舍不得丢弃它，怕它孤单，为它担心。它就是你的宝贝，也就是你的宝石咯。”

小姑娘听后，低下头说：

“我不该把鞋子弄丢的。我不会厌倦它们的。我会把它们都找回来。”

看她又发蔫了，我赶紧安慰她：“放心吧，你的漂亮小鞋子会找回来的，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嘛！”

                          （二十一）

                            石头和桥

小姑娘问我，要怎样才能过一条河。我说自然是坐船了。小姑娘摇摇头说：“没那么简单的。”

“那要怎样呢？”我问她。

“你可以搭一座桥啊。”她说。

“可是，谁愿意为了过河而去搭一座桥呢。”我分辩说。

“如果，河对面有另一个你，他就在那里，因为那个人你一模一样，就像是你镜子里面的影子。不管你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他需要什么，不用他开口，你也会知道。那样，你也不愿去搭一座桥和他握握手吗？”

“我会坐船去的，小姑娘。搭一座桥太费事了。”

小姑娘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她问我：“如果，一条船载不动你呢？”

“一条船可以载走任何东西的，小姑娘。”我满不在乎地说。

“有些东西，靠一条船是载不动的。。。”她自言自语着，说完，又转过头问我：“你真的不愿意搭一座桥么？”

“不是不愿意，只是，真的没那个必要嘛。”我说。

“你不愿意，可是石头人那么做了。”小姑娘说。

“石头人？”

“对，石头人。”小姑娘说。

小姑娘说有条大河的两边各有一座高高的石头，那两座石头相对的立在河的两岸边。它们一座在东边，一座在西边一样高大，一样的颜色，甚至就连上面的苔藓都一样。它们在那条河的两边对望了一万年了，也看着它们脚下的河水流了一万年。有一天它们突然决定要给对方一个拥抱。可是，河里的河水有深又湍急，它们不知道怎么才能聚在一起触碰到对方的手。一天下午，下了一场雨，一条美丽的彩虹架在河上，各种蝴蝶小鸟顺着彩虹飞到了对岸。这给了它们很大的启发。于是，它们决定用自己的身体铺成像彩虹那样弯弯的美丽的拱桥。它们把自己的身体切成一块块石料按照彩虹的样子铺砌着。当河两边的桥越靠越近最后对接在一起的时候，两座石头人也用尽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块石头。

小姑娘很为那两座石头人惋惜，因为它们用完自己的身体才铺成一座桥，它们无法给对方一个拥抱了。

“也许，没那么糟，小姑娘。”我说。

“为什么没那么糟呢，它们为了给彼此一个拥抱而耗尽了自己的身体上的每一块石头。” 小姑娘说完，又叹了口气：“哎。。。” 

“没那么糟的。因为它们有更好的。”

“更好的什么？”小姑娘睁着眼睛问我。

“小姑娘，”我解释说，“它们一开始是两座石头，是吗？”

“嗯。。。”小姑娘点点头。

“为了拥抱对方，它们用尽自己的身体铺成了一座和彩虹一样美丽的桥，是么？”

“嗯。。。”小姑娘又点点头。

“一开始，它们是两座石头，但最后它们都连在一起成了一个整体的桥。一个整体，小姑娘。”

“所以它们无需拥抱彼此，因为它们永远的融为一体了，对吗？”小姑娘跳起来，很开心。我不明白，小姑娘怎么老是为一些不关自己的事儿在情绪上大起大落呢。

“那么，现在，你会为了一个人去搭一座桥么？”小姑娘再次问我，问我时，她两只眼睛盯着我的鼻子看。她是想看看我的鼻子有没有变长，我有没有说谎。

“既然，”我说，“既然，石头人都能那么做，我想，我会那么做的。嗯。。我会搭一座桥的。”我说着，不由想起了过去。

“你有为一个人搭过一座桥吗？”小姑娘眨着漂亮的睫毛问我。

“没。。。没有。。。小姑娘。我没有搭过一座桥。从来没有。”小姑娘这样问我，使我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人，一些事。诚然的，那些人和事，过去也好，现在也罢，每每想到都会使我心里很伤心，很难过，但还是面带微笑回答了小姑娘的问话。我想自己回答小姑娘问题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当时，她用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又挠了挠耳朵。

                      （二十二）

                     粉色的小衣架

那几天小姑娘洗袜子洗得很勤快，她每天早上换下袜子用热水急匆匆漂过一遍，也不拧干水，就用一个粉色的小衣架晾晒在虚楼上的铁丝上。做完了，她就趴在扶栏上看着冒着热气的袜子上的水滴到楼下的一块青石上。等袜子上的水越滴越慢的时候，她又跑下楼到那块青石旁边，看着青石发呆。我问她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她似乎没听见似的，也不回答，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时不时地嘻嘻笑两声。我很好奇，也凑过去想看个究竟，但被小姑娘拦住了。

“你不能看，”她说，“至少，你现在不能看！”

我伸长了头想弄明白那块石头上到底有什么，可我左看右瞧，什么也没有看到。

“都说了，你不能看。”小姑娘要拽着我离开，似乎她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

“那是什么？小姑娘。”

“没什么呀！”她摇摇头张开双臂遮挡着背后的青石说。

“什么东西呢？你看得那么认真。”

“真没什么。你快走吧。”小姑娘不由分说要拉我走。

“是蚂蚁吗？”我问。

小姑娘听了立马说：

“是的 ，是蚂蚁。就是蚂蚁。。。是白色小蚂蚁。对，就是白色的小蚂蚁。”

“什么？”我想到电视里说白蚁会把整做木头房子吃掉就跳了起来：“不行，小姑娘，白蚁会把我的房子吃掉的。我要去赶走它们。”

“不，不是白蚁。”她急忙说。

“那是什么呢？我一定要看看。”

“真的没什么。”小姑娘使劲拉着我走，小脸都红了。扭她不过，我就提了锯子锯木去了。

看我走开了，小姑娘又回去看那块石头去了。看着她嘻嘻傻笑的样子，我只得自顾摇了摇头。过了几个钟头，等我上楼寻找磨锯子的锉刀时，小姑娘又开始楼上楼下来回跑晾晒她的袜子了。我告诉她，冬天，尤其是雪冻天气的时候，如果不把衣服拧干，是很难把衣服晾干的。因为，大多数时候，我的衣服都是在炉子上烤干的。小姑娘把湿哒哒的袜子拿给我看，说：

“这不是衣服，这是袜子。”

“是的，小姑娘，我知道这是袜子。但是，你如果不把水拧干，就算是晒三天也晒不干的。”我说。

“我不能把水拧干。”她说。“如果我把水拧干了，它就喝不到水，喝不到水，它就不会长大了。”说到这里，小姑娘“啊”地一声捂住了嘴。样子好像是泄露了什么秘密。

“谁要喝水，小姑娘，‘它’是谁？”我问她。然后又讨好的说：“快告诉我啦，我一定能保守秘密。”

“你要发誓！”小姑娘坚决地说。

“好，我发誓。”

“你要用三根手指指着天说。”

按她说的，我用三根手指指着天发了誓。

                      （二十三）

                         祈祷

“好吧。”她说。小姑娘把湿淋淋的袜子搭在那个粉色的小衣架上，往水滴下去的地方看了看说：“我告诉你，你跟我到楼下面去吧，我告诉你我发现的秘密。”

 我跟着小姑娘“咚咚咚”踩着楼梯下了楼，来到那块小姑娘经常围着看的青石旁。楼上小姑娘晾着的袜子一滴滴正好落在那块石头上的裂缝旁，溅起的水花都扑倒了我的脸上。

“喏，这就是我的秘密。”小姑娘指着那块青石的裂缝说。

“石头起缝隙了。你说的秘密就是这个？”我耷拉着眼皮问她。

“不是，你再仔细看看啦。”小姑娘又贴近石头指着什么给我看。我仔细瞧了瞧，哎，原来是一棵树的小苗。

“你这几天就是在看这个？你每天把袜子弄湿就是为了给它浇水？”我觉得不可思议。

“对啊。”小姑娘说，“你看它都要开花了呀。”

“那是槐树苗，小姑娘。它不会开花的，至少现在不会。”我说。

“那它什么时候会开花呢？”

“还要等十年吧。如果它能在那个石头缝里一直存活生长下去的话。”

“我知道。。。”小姑娘说，“我知道它过得很艰难，它在石头缝里从一颗种子长成一棵小苗。没有土壤，没有水，这棵小槐树苗，除了面向阳光的希望支撑着它努力生长外，它几乎一无所有啊。”小姑娘顿了顿，用手碰了碰那棵树苗儿，继续说：“它是多么勇敢啊，它明明晓得它可能活不下去，但是，它仍然发了芽，也许，也许它还梦想着一天能长成一棵大树呢。。。”完了，她又突然抬头带着哭腔问我：

“它长大了，你能不能不砍它呢？”

“我不砍它，小姑娘。”我说。

“是啊，你怎么忍心去砍掉它呢，它费了多大劲儿才发了芽啊。。。一棵树种子怎么会长在一个伐木工人的后院里呢。。。”

我听小姑娘说着，心里和鼻腔里莫名的一阵发酸，就说：

“那，小姑娘，我们把它从石缝里撬出来移栽到其它地方去，好吗？”

“不，它在石缝里发芽就应该在石缝里长大的。再说，它也很喜欢这里。它要是不喜欢这里，它就不会在这里发芽的。”小姑娘对什么事都很有自己的主意，这点我倒是很喜欢。

“那我们给它浇水。”我建议说着，准备去拿桶。但小姑娘告诉我，小树苗不能整天被水泡着，那样，水会把它的嫩树根泡烂的。从袜子上面滴落下来的水把石头打湿了就行了。她极其认真地说：

“它不需要太多的水的，对于从石缝里出生的它来说，水多了，反而会伤害到它的。”

“那么小姑娘，我们能为它做点什么呢？”

“它需要一把泥土。它只是需要一把泥土。你能给它围填上一把泥土吗？”

“好。”我说。

我从杂物间找出盘灶剩下的一点水泥，用水把水泥和沙和了在那块大青石上团成一个圈。等了一晚上，水泥凝结了，我铲了一些树林里的黑土填在里面。我做事时，小姑娘在一旁托腮看着，活像一个小监工。那棵小小的槐树苗因为填了黑土而只露出更少的一点在外面了，三个鼓鼓的苞芽小脑袋似的往外探着头。

   小姑娘见我做完了，就跪在地上，面对着那棵小树苗，闭上眼合上双手来。我看着好奇就问她：

   “做什么呢，小姑娘。”她不回答，嘴里却念念有词。

   “你是在给小树祈祷吗？”我又问她。但她还是不理我。

   没法子，我只好学着小姑娘的样子也跪在地上为小树苗祈祷起来。我斜着眼看了小姑娘一眼，她眼睛还是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为了向她证明，我不只是会砍树，我还会植树并为它们祈祷。我开始大声的这样念着：

“啊，小槐树啊小槐树，可爱的小槐树啊。我给你一把土哦，希望上天能保佑你茁壮健康成长，小姑娘给你一袜子水啊，”我看了看小姑娘又念到：“希望上天能保佑你长得快快的，长得高高的，长得漂漂亮亮的。”我说完了，小姑娘也站起身来，我问她都给小树苗许了什么愿。她看看我，把手揣回衣兜，说：

“不，我没有给小树许愿。”

“但你许愿了，不是吗？”

“是的，我许愿了，”小姑娘说，“但不是给小槐树苗许的。”

我想，也许，小姑娘是许了找回鞋子的愿吧，一定是的，她那么在乎她那双橙色的小鞋子的。

（二十四）

                       树的故乡

我很希望再给小姑娘买一双像样的鞋子，但是抽屉里铁茶盒里的钱都做了它用：米，油，话费，电费，医药费等等，虽然开支数额不大，但对于我一个伐木的人来说，一个月三四百多的花销也实在是有些沉重。于是，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卖掉屋后的那棵百年老香樟树。那棵树就在屋后的石墙边上，它的根系已经把墙体撑破了，如果再由它长上去，大风很有可能把它吹倒砸到我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

我打电话给街上做白果树生意的人，请他们帮忙移走那棵香樟树。来的人都是刨根挖树的行家，他们很快锯掉了树上的大小枝桠，只留下了一个树桩子后就刨掉土里的盘根错杂的树根。他们把树根刨成了一个圆圆的土锥后，用草绳固定好了根上的土便用吊车掉到了大卡车上。香樟树的行情本来就很好，加上那棵香樟树的形状也很适合作观赏，虽然比较而言价格是很亏，但对于我来说，一大叠的红色钞票，已经足够了。大树很快被轰隆隆作响的大卡车拉走了，地上只留下了一个两米宽的大圆坑。我跟随车子去了镇上，在上次去的那个服装店给小姑娘买了一双很漂亮的鞋子。那双鞋子是双可爱的熊猫样式的，颜色黑白分明，鞋子里外都是软和的绒毛。除此，我还给她买了些裙子，因为小姑娘说她的世界里是没有寒冷的冬天的。因为离换季还早，店里的老板娘从里屋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么几条，我也不管合不合小姑娘身，就全买下了。我喜滋滋拎着一大包东西，想着我自己能给小姑娘买一点礼物，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小姑娘找鞋子回来时问我那棵漂亮的树怎么不见了，我说我卖了钱，还给她买了白色的裙子。

“卖了？什么是卖了？”小姑娘睁着大眼睛问我。

“卖了就是别人给我钱，我就把她给了别人。”我说。

“钱？是那种能买老太太煎饼的那种钱吗？”她又问我。

“是的。。。”我说着就把袋子打开，拿出鞋子给她看。但是小姑娘看也不看就用手把我手里的鞋子一下子打落在了地上。她带着哭腔吼道：

“我不要你的礼物，我不要你买的鞋子，我不要！”

我本来以为小姑娘会喜欢的，就像上次我送她礼物那样，可是，现在。。。一时间我不知所措起来，就愣在了那里。

“你怎么能把那棵树卖了呢？它有同意你那么做了吗？”

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什么事了，感觉就像一个小偷做坏事时被人发现了一样，就说：

“我。。。，小姑娘。。。我只是想给你买双鞋子。。。”

“那棵树会被带到那儿去呢？”小姑娘打断我的话问我。

“很远，它会去大城市，就是那个人们都带着面具的地方。那个地方的人很喜欢把别地的树木栽在他们的街道和花园里。”我说。

“你怎么能把它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而且是硬生生的把那么多根都弄断了。它本来在那里长得好好地，它长在哪里，根伸进哪儿的土里，哪儿就是它的故乡。你怎么能硬生生的把一棵树从它的故乡移走呢，你不担心它在外面因没有朋友而孤单，因想家而伤心吗？你是一个坏人。你和那些戴面具的人是一样的！”她以大人那种平静地责备语气数落着我。

照小姑娘的说法，那么我应该是做错了一件事，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争辩的，就呆立在那儿了，手中的袋子也一下子破开，里面的裙子散落了一堆。

小姑娘也不管我给她买的礼物，径直走到后院的大青石那儿坐下看起那棵小槐树苗来。她问我是不是等小槐树长大了我也要把它卖了或者干脆砍了。我说自己绝对不会，因为卖香樟树的钱已经够我花销的了，我不会再卖什么树的，也不会再砍树。

“是啊，你怎么能抛弃它呢，我还希望它能好好陪伴你，每年给你开一树花呢。”

“为我开一树花？”我有些吃惊，原来那天小姑娘跪在槐树苗前许的愿就是为我开一树花，这可是头一回有人为我许愿呢，而且这个愿望是那么地特别，那么让人记忆深刻。

“嗯，我许的愿就是它能陪伴你，等它长大了，它就会为你开一树的花！”小姑娘叹口气，又说：“多亏了那棵香樟树，不然等小槐树长大你一定会把它卖掉换钱的。”

 “小姑娘，我会好好看着它长大的。我不会伤害它，我发誓。”我很认真的说。小姑娘听了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

“发誓有什么用呢，要是你的誓言不作数，就算是说得再多，那也无济于事嘛。”你看吧，她总是这样，说话时语气和表情都像极了大人，那认真劲儿弄得我愣头愣脑，不知所措。

                          （二十五）

                          我的礼物

一天，小姑娘捧着一个盒子给我看。那是一个漂亮的淡绿色纸盒，纸盒上画了一个伐木工，他扛着一把很大的锯子，正在砍倒一棵死去的枯树。伐木工身旁堆着一个雪人，那个雪人围着围巾，戴着帽子，眼睛盯着伐木工的斧头看，她的眼睛流露着不解，失望和伤心。看着那样稚拙却不失精彩的笔触，我知道小姑娘画的是我，而那个雪人也正是她自己。我笑着接过小姑娘手中的盒子问她：

“小姑娘，这是给我的吗？”

她点点头，也不言语。

“我现在就能打开它吗？”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又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现在就打开它咯！”

我很小心地打开了纸盒，一是怕弄坏上面的画，二是觉得礼物盒本来就应该很小心地打开才好。我没想到的是，盒子里还有两个盒子。一个盒子是蓝色的，一个是绛红色的。我偏头看看小姑娘，翘了翘右嘴角。小姑娘说那个蓝色的盒子现在还不能打开，原因是什么时候未到。我只得把蓝色的盒子放下，慢慢打开了那个绛红色的盒子。绛红色的盒子里是一个漂亮的玻璃球，球里装满了水，水里悬浮着很多的雪花和一颗淡红色的桃心。轻轻一摇，那些雪花就在玻璃球里飘动起来围着那颗桃红色的心转啊转的。看着那个玻璃球，我问小姑娘：

“你确定这是送给我的？”我觉得，那样的礼物更适合小孩子，或者更适合小姑娘她自己。

“怎么了？你不喜欢？”小姑娘的表情有点失望。

“不，我喜欢。我很喜欢，小姑娘，我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球球。”我说着，立马用手在玻璃球上“咕吱咕吱”地擦了擦。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知道，这是一个空心的，装着水的玻璃球。”说着，我凑近玻璃球睁大眼睛看了看里面。

“这是我的心啊，”小姑娘神神秘秘从我手里拿过玻璃球，隔着玻璃碰了碰里面的淡红色桃心说，“空心人说，每个人都有心的，我也有，这个玻璃球就是我的心，它很容易碎的。就像空心人的心一样。”小姑娘又把玻璃球放到我的手上望着我说：“你要好好保护它，别让它碎了。你知道吗，玻璃心真的是很容易碎的。你能保证好好照看它吗？”

“我保证，我不会让它摔碎的。我会把它放在一个软纸盒里，再把它锁在结实的抽屉里，谁都不能看到它，连家里的老鼠也不能。我保证，小姑娘。”我说得信誓旦旦，努力让小姑娘确信那个水晶球在我这里会万无一失的。

“你知道吗？”小姑娘转过身，看着远处一层高过一层的山说，“空心人还说，一个人，不管他多渺小，多懦弱，只要他试着去保护一样东西时，他就会变得无比强大——不管他保护的是一件礼物，一棵树，一个人，一个风筝，还是，还是一个人的一颗心。”小姑娘说完了，又转回身，问我：“你知道如何去保护一棵树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比起保护一棵树，我更喜欢把一棵树砍倒。迟钝了半天我才指着玻璃球里面的雪花对小姑娘说：“你看，这里面的白色碎屑是什么？它们好像雪花耶。”

“哎。。。”小姑娘听了我的话，用她常用的那种小大人的语气叹了口气说：“你是一个伐木工，我怎么能期望一个狠心的伐木工人去温柔地保护一棵树呢！”

“我。。。小姑娘。。我。。我一定会保护好那棵小树的！。。。”我不知还该说什么，就愣愣地看着小姑娘转身走开了。

我把小姑娘给我的礼物重新放进盒子里，然后把两个盒子锁在了抽屉里。小姑娘画在包装纸上的那幅画，我也剪了下来，镶在了书柜上的相框里。看着相框里小姑娘画的那幅画，我在心里默念着：我能保护好这些礼物的，当然，我也会保护好送这些礼物给我的小姑娘的。

                       （二十六）

                        老神医

小姑娘有时会说到空心人，我开始想知道小姑娘到底有没有帮助他找回自己的心，因为我觉得那个空心人给小姑娘说的话有些意思的，尽管我不说明，但我觉得她之前说的那些关于空心人的事确实是触动了我的。

小姑娘说，在她告别飞鱼之后她就见到了老神医。他住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的一座瓦房子里。小姑娘到那儿时，远远地就闻到了很浓的中药味。那位老神医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立在大门前等了，他始终点头微笑着，双手握住拐杖的龙头，他的银白色胡子长的都快拖到了地上。老远看见小姑娘，他的声音就响起来：

“看看，今天，我这儿来了一位天使。我等你很久了，小天使。”

“你在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小姑娘很奇怪老神医怎么就知道她今天要来呢。老神医领着小姑娘进屋，虽然，看样子老神医年级很大，就像活了几百年似的，但他的背一点也不驼，声音也很响亮，他边走边说：

“找影子的人给我写了信告诉了我你帮空心人找心的事。松鼠和飞鱼也给我说你今天会到。”老神医推开门转过脸又对小姑娘说：“你是个善良的人，而且勇敢无比。”

进了屋子，中药味就更浓了，小姑娘皱皱鼻子一面想着，一面说：

“空心人的心不见了，没了心，他很痛苦，他变成了一个坏人，他给星星们绑上了大大的鞭炮，他说他要毁掉一切美好的东西。我想帮他找回他的心，让他重新感受到快乐。但是找影子的人说他的心还在，他只是生病了。老神医爷爷，你愿意帮忙治好他的病吗？”

“当然，小姑娘。”老神医说，“但，并不是所有的病我的药都能治愈的。”

老神医的屋子里四周全是高高的药柜，上面贴满了用毛笔写的药名标签，上面有益智，诃子，知母，川穹，独活，茯苓，车前子，吴茱萸等等。小姑娘觉得老神医的屋子本身就是一个大药柜哩。

“那空心人的病能用药治好吗？你这儿的药真多，总有一样能治好他的病的，是吗？”小姑娘慢慢适应屋子里的中药味，并开始从中闻出一丝奇异的香味来。

“哈哈。。。小姑娘，”老神医听了大声笑说道，“我的药是很多，有成千的中药，更有上万种药方。但是，小姑娘，我还是那句话，不说所有的病都能用药医治的。比如你见到的那个伐木工人。他感受不到幸福，他也总是找不到快乐，那也是一种病啊，但那种病就是不能用药治疗的。”

小姑娘听后，不说话，发起呆来。过了很久她才问老神医：“幸福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如果我知道幸福的样子，我就能找到给他了。虽然我听过关于幸福的一些话，但我至今也没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幸福没有准确的样子的，小姑娘。”老神医说：“它是一种美好的心理体验，是一种感觉。”

“那它到底是什么呢？”小姑娘不明白老神医的话，她满怀着好奇与愿望追问着。

“呵呵，小姑娘，你硬是要弄明白幸福是什么，那我就告诉你吧。”

“是什么？”

“幸福就像药，尝过黄连的苦才会知道甘草有多甜。”老神医说着把一

截甘草放到小姑娘的手心里，小姑娘嚼了嚼说是草根，没什么味道。老神医又把一片黄连递给小姑娘。小姑娘把黄连放在嘴里抿了抿，就立即皱起了眉头。

“苦吧。那么你再尝尝甘草。”老神医说完，又给了小姑娘一截甘草。小姑娘嚼了嚼草根，咧嘴一笑，说：

“甜的，是甜的！”

看到小姑娘笑了，老神医就问她：

“小姑娘，现在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味道了吧。”

小姑娘说：“我知道了，幸福是尝过了黄连的味道再尝到甘草的味道。”

老神医说幸福也像背影，人们能轻易看到别人的，却总是看不见自己的幸福就如影随形地跟在背后。小姑娘似懂非懂的听着老神医的话，她把找影子的人给的盒子递给他。老神医接过盒子，抱在怀里，摸了摸，又还给小姑娘说：

“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盒子吗？这是一个非常神奇的盒子，它有一个很奇妙的用处。”

老神医从他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装着蓝色药丸的玻璃瓶，他嘱咐小姑娘说：

“这个瓶子里的药是给空心人的，你回去见到他就让他服下一粒。等他吃下药后，他就会告诉你他的故事了。如果，他告诉你他的故事后还想毁掉星星的话，你就要用上这个盒子，盒子上贴有使用说明，这个纸条会告诉你怎么用这个盒子的。”

                          （二十七）

                          小青蛙回家了

小姑娘接过老神医手里的蓝色药瓶，并向他道谢：“谢谢你，老神医。我替空心人谢谢你。”

小姑娘的裙子没有大的荷包，她没有地方放东西，不过她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她把药瓶用绳子拴住系在她的裙子的腰带上。蓝色的瓶子挂在小姑娘桃红色的裙子上使她看起来更美了。

“我能用瓶子里的药治好他的病，让他能感受到幸福，让他快乐起来吗？”小姑娘转身想走时，突然想起瓶子里的药既然能治好空心人的病，那它就一定能治好我，于是她问老神医，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但是，老神医却说：“不，不，小姑娘。这药是给空心人的，你不能给那位辛苦的伐木工，要对症下药的。至于那位伐木工的事，小姑娘，你就是最好的药啊。只要你在那里，他就会快乐的。”

“不是那样的，他喜欢砍树，他知道我不喜欢看他砍树的样子，他一定觉得我很讨厌他。我在那里，他是你不会快乐的。”小姑娘说着低头把盒子抱得紧紧的。

老神医听后捋了捋胡须，说：“那只是表面的，小姑娘。他很喜欢你，只是他口上不说。”

“真的吗？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虽然他砍了那么多树，但我知道他是不情愿那么做的。”小姑娘跳起来，跟中了奖似的。

告别老神医，小姑娘就立即往回赶去。在路上，她遇见了那道绿色的篱笆墙，也碰到了那个找新家的小青蛙。那时，小青蛙躲在一张碧绿色的荷叶下面，他大声叫喊个不停，身上瑟瑟发抖。一只白鹭正用尖尖的喙在那张荷叶上啄来啄去，都快把荷叶戳成了一把筛子。小姑娘见到白鹭欺负小青蛙，心里很生气，她对那只白鹭大声吼道：

“住手，你这只恶鸟。”

那只白鹭却毫不示弱，他扑扑翅膀，尖声尖气地对小姑娘叫嚷道：

“这不管你的事，丫头片子。”

“你在欺负它，它那么小，你就不怕你尖尖的嘴伤到它吗？”

“它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它不属于这儿。”白鹭争辩说。这时从水里跳出几条红色的鲤鱼，它们也帮着白鹭说话：

“它不属于这儿。我们从没有见过它。它应该。。”

“它应该离开这儿。”几只螃蟹挥舞着大大的钳子，冒出水面，也抢过鲤鱼的话说道。

“可是，多一个朋友不好吗？你们不能接受小青蛙成为你们的朋友吗？”小姑娘觉得那只可爱的小青蛙应该和那些老居民打成一片的。于是，她又说：“小青蛙想找一个新家，它想在这里定居下来，和你们成为新邻居，新朋友，那样你们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那样不是很好的事吗？”

“不，”一只金黄色的大螃蟹把它的大钳子一挥，说：“不，我们不需要更多的邻居。这儿已经够乱的了。我们不喜欢它，也不需要它，它应该离开这里。马上！”

小姑娘看了看池塘，那个池塘很大，有茂盛的芦苇，水草，荷花开得也很漂亮，她觉得，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容下一只小小的绿色的青蛙，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这儿很大，我都看不到边呢！”小姑娘对白鹭说：“一只青蛙在这里安家占不了多大地方的啊。。。”

“不。。。”白鹭瞪着眼睛说：“不，再说一次，它要走，离开我们的池塘。马上！”

“可是。。。”小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小青蛙跳上岸，垂头丧气地跳往篱笆墙外走去了。

小青蛙对小姑娘说：“我真傻，呱呱，小姑娘。我以为大的池塘就是天堂，可是我错了，原来大的池塘还是池塘。我要回我的家去了。老螃蟹是有点烦人，但它是个好人。虽然我很不喜欢它的壳，但我一直记得它曾经用它的那些张牙舞爪的钳子替我赶跑了一条蛇。呱呱，而且在我还是一只蝌蚪的时候就跟着它了，看它挖洞，看它整天和从淤泥里冒出的水泡泡过意不去，看它和朋友玩摔跤。。。我习惯身边有它了，就像它习惯了有我一样。知道吗，它老了，壳都蜕了一大堆。我不应该在它老的时候嫌弃它，离开它的。呱呱，我想回去了，小姑娘。”

小姑娘想安慰小青蛙几句，可是，它不知道该说什么。跟着小青蛙回到篱笆墙的外面的小水塘时，一只年老的螃蟹正竖着一对眼睛到处看，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在找。当它看看到小青蛙时，它就大哭起来：

“哦，孩子，我以为你被什么可怕的动物吞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完，老螃蟹就打着转撩起小青蛙的胳膊和腿，看了个仔细。完了，它就由哭转笑不停地说：“感谢上天哪，你没事。。你没事。。你没事就好了。”

“你去哪儿了，小伙子？”老螃蟹抹抹眼泪问小青蛙。

“它去找‘家’去了？”小姑娘帮小青蛙回答回答说。

“找家？”

“嗯！”小青蛙点点头。

“那你找到了吗，孩子。”

“找到了。”小青蛙看看小水塘说：“找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家！”

小姑娘对我说，小青蛙和老螃蟹的事让她知道了一样事儿，那就是当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的爱之后，就会感受不到那个人的爱了。我说好的是小青蛙最后还是找到它自己的家了。她眨巴眨巴大眼睛，说：“对啊！它真是只幸福的小青蛙啊！”

                            （二十八）

                           空心人的风筝

小姑娘带着药回到空心人那里时，他正从土壤里拔出一株开着花的芍药。小姑娘看到田野里的花儿狼藉一片，有的被空心人踩趴了地，有的没有了娇滴滴滴的花蕾，有的枝条断了，有的叶子蔫了。花园里只剩下一些没有生气的杂草。空心人的样子很疲倦，仿佛好多天都没有休息似的，他对小姑娘说：

“星星们都逃跑了。。。都跑了。。。”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显得那么有气无力。“星星们都逃跑了，所以，我毁不掉她们了。听星星们说，你去找我的心去了。好心的小姑娘，你找到我的心了吗？”

“找到了。”小姑娘说，“但你首先要吃下一粒药。这是老神医送的，他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小姑娘把蓝色的药瓶打开，取出一粒药丸给了空心人。空心人用手心接过药，一口把药丸吞下了喉咙。

“你毁了你自己的花园，这可真不应该，你怎么能毁掉自己的花园呢。”小姑娘看看周围一片狼藉，她对空心人的行为气愤到不行，但又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她又说：“你没有伤害到星星，但你却伤害了那些无辜的花儿。”

“是的，小姑娘。星星们很美，但它们都太骄傲了，骄傲的事物是不怎么好的。但花儿不一样，她们从普普通通的泥土里钻出来，发芽，抽枝散叶，然后开出五颜六色的花儿。它们是最美的。”

“既然，你知道花儿们最美，那你为什么还要毁掉它们呢！”

“小姑娘，”空心人强词夺理的说：“哦，小姑娘，正是因为它们太美了，所以我才要毁掉它们啊。我讨厌一切美丽的东西。”空心人转过身看看小姑娘又说：“我也讨厌你，小姑娘。你快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一眼也不想。”

“你是一个坏人！”小姑娘吼着把蓝色的瓶子扔在地上，跺着步子说：“你是一个大坏蛋，你是找不回你的心的。你根本就是个没心的人！”

小姑娘正想离开的时候，却看见空心人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睡着了。不一会儿，空心人疲惫地睁开了眼睛，他慢慢做起来对小姑娘说：

“嘿，我好像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你就叫我小姑娘吧。”小姑娘奇怪地看着空心人，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哦，小姑娘。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把月亮敲碎了一办，给星星们绑上了红彤彤的鞭炮，还拔掉了很多漂亮的花儿。”

“不，你不是在做梦。那是真的。”小姑娘从地上捡起来一把蔫了的郁金香给空心人看，还给他说了老神医的蓝色药丸的事。

“哦，我真是一个混蛋。”空心人说。“瞧瞧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小姑娘希望空心人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空心人那么憎恶美好的东西。

“小姑娘，是风筝。一切都源于那个风筝！”

（二十九）

                        空心人的风筝

“风筝？”小姑娘的脑袋里一串儿的问号，是啊，一架风筝怎么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呢。

“是的。风筝。”空心人叹口气就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我以前有架很美的风筝，你知道吗小姑娘，她真的很美！那是一架蝴蝶风筝，她的翅膀上有对色彩绚烂的眼睛，看了能让人着了迷。她的弯成一个卷儿的触须又软又富有弹性。她浑身都是好看的花纹，就像花仙子在上面描绘的一样。除了这些，它的尾巴上还有两根彩虹色的飘带，当它飞向蓝天的时候，那两根飘带就随风不停地飘扬。当它飞起来的时候，那样子别提多好看了。知道吗，小姑娘，我愿意一直都守护着她。当一个人想要去守护一件东西的时候，就算他是一只蚂蚁，他也会变得和巨人一样伟大的。”空心人说着眼睛望着天空，脸上意外的露出了微笑。过了一会儿，空心人又叹口气说：

“可是，越是美丽的东西，你越是在乎，越是在乎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失去啊，小姑娘。”

“她飞走了吗？”小姑娘也望着天上的白云问道。

“是的。她飞走了。而且是永远的飞走了。”空心人继续回忆说：“那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太阳就和今天一个样，不冷不热，风也不大。我在草地上放着那架天下最美的风筝。当时，她在天空里自由的飞着，飞着，最后她越飞越高，都飞到了云朵里面去了。她飞进了云里我就看不到她了，你知道小姑娘，云能把太阳都给遮住，更何况是一只风筝呢。我一看她在云里不见了，我就着急起来，我使劲地往下拽绳子，可怕的是，不管我怎么用力都无法再把她拉下来。我当时心里很着急，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失去她了。在我再次用力转动线轴想拉她回来的时候，线从天空里飘落下来。。。”空心人说道这里停了下来，小姑娘以为他又要捶胸顿足地哭泣，但他没有。

“风筝呢？她没落下来吗？”小姑娘问空心人。

“没有，小姑娘。她消失在了天空里，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空心人说：“知道吗，小姑娘，我原来以为无论她飞多高，最后她都能回来。可是，我错了。。。哎。。。后来，我就发现我慢慢的变了，变得不可理喻，对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心怀愤恨，什么花儿呀，月亮呀，星星呀，我都讨厌起来，我巴不得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它们的存在。”

“所以你就敲碎了月亮，给星星们绑上鞭炮，还把那么多那么好看的花儿都毁掉了？”小姑娘实在不理解空心为什么会为了一只风筝而变成那个样子，她对我说空心人完全可以再买一个或者再做一个嘛，我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的，小姑娘，我那样做了。但你知道吗，自从风筝消失不见的那一刻，我的心就碎了，我的心里很疼。我不知道怎么样去排解痛苦。。。我很抱歉，我知道那样做事不应该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心里很难受，难受得不得了。。。不过，多亏了你，多亏了你从老神医那儿带来的药丸。我现在喉咙里不那么堵，鼻子也不那么酸了。谢谢你小姑娘。但是，吃了这些药又该怎么办呢！这些药可无法永远治好我的病啊！”

                         （三十）

                          记忆盒子

“是啊，找影子的人给了我这个盒子。老神医说这个盒子会帮到你。”小姑娘把盒子拿给空心人看。空心人接过盒子，读完了上面的纸签激动地说：

“小姑娘，这是一个记忆盒子。它能拯救世界上那些心碎了无法愈合的人，也就是说，它能拯救我，小姑娘，它能拯救我！”

“上面怎么说？”

“这上面说，这个盒子能储存那些困扰人们的不开心记忆。这盒子的侧面有两个按钮，一个是绿色的，一个是红色的。只要把它打开，让眼睛盯着里面的一颗水晶球看，在心里想着那些伤心的记忆时按动这个红色按钮，它就能把一个人的悲伤记忆永远储存起来。直到储存记忆的人按动这个绿色的按钮要回自己的记忆。”空心人说着，就想要打开那个记忆盒子。但是小姑娘跳起来从空心人的手里夺回了盒子。她说：

“你想要做什么啊！你想要把自己的记忆封存起来就像封存一本书一样吗？”

“是的，小姑娘。”空心人说：“不那样的话，每次想到那只风筝，我就会痛苦不已，我就会心碎。那样我就又会敲碎月亮，又会给星星绑上鞭炮。你希望我再次那样吗？”

小姑娘摇摇头，她把我对她说过的话原本的对空心人说：

“心碎了还会愈合的，而且愈合的心会比原来的心更强大啊！”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小姑娘。”

“是一个伐木工人。他告诉我的。”

“不，小姑娘。带着悲伤愈合的心就不是原来的心了，它就会有裂痕。而且，那样的裂痕是永久性的。我不要那样的裂痕，我不要那样的心。我要我的心像过去一样完整，像过去一样，知道吗，小姑娘。”空心人说着，开始用右手捂住胸口。

看着空心人脸上痛苦的表情，小姑娘实在不忍心，只得又把记忆盒子给了空心人。空心人打开盒子，眼睛开始盯着盒子里的小水晶球看，眉头耷拉下去，他叹了口气就按动了盒子侧面的红色按钮。霎时，盒子里面的水晶球就发出了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光芒穿过了空心人的眼睛后就立刻收了回去。之后，空心人捧着盒子就一直发着愣。

“你怎么样了？你把记忆装进去了吗？”小姑娘见空心人一动不动就问他。

“是的，小姑娘。”听到小姑娘的问话，空心人回过神来。“哦，是的，小姑娘。我把我的记忆储存起来了。我已经记不得以前的伤心事啦。”

“你不记得你以前的漂亮风筝了吗？”

“风筝？什么风筝？我只记得记得我拔掉了很多花，还给星星绑上鞭炮。。。哦，瞧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真应该跟他们赔不是。还有，我记得你给了我一个药丸和这个盒子。你说要治好我的病。”空心人把盒子还给小姑娘，他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这多好啊，小姑娘。”他说。“我的心回来了。你看。。”空心人把一块玻璃片放在左胸口，透过那片玻璃，小姑娘看到里面有一颗红色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空心人又说：“小姑娘，每个人都有心的，只是有的人的心更容易碎掉。。。瞧啊，我的心回来了。”

“你把心找回来了。”小姑娘很替空心人高兴，她想他以后再不会去伤害别人了。

“不，小姑娘。是你帮我把心找回来了。我想说的是，谢谢你！小姑娘，谢谢你！”空心人由衷的感谢小姑娘，他说：“你要好好保护这个盒子啊，我知道这里面装着我的记忆，虽然我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怎么样的记忆。”

有时，小姑娘会问我以前是不是也有空心人那样的风筝，我说是的，我有过，而且它最后也飞走了。她问我是不是也和空心人那样心碎过，我说有过一次，但是它已经愈合了。小姑娘听完睁大眼睛扯起嗓门说：

“哦，这么说，你的心已经不是你原来的那颗心啦！”

                        （三十一） 

蚂蚁和蜗牛

一天下午，我在院子里用锄头清理枯草和几近腐烂的落叶，小姑娘则在一旁的大石磨上面玩。她趴在石磨上，眼睛盯着石磨上的什么东西看。过了很久她突然问我：

“这两只蚂蚁在干什么？”

“打架！”我听了不加半点思索地说。

“你看都没看见，怎么那么肯定它们是在打架呢？”小姑娘有些怀疑地问我。

“蚂蚁嘛，”我说，“它们总是会为了一粒米或者是一只虫子的一条腿而大打出手的。它们总是这样，成天争着争那的。”

“就像人们一样吗？”小姑娘托腮问我。

我听了直起身，杵着锄头，笑笑说：

“对啊，小姑娘。蚂蚁就和人们一个样。人们和蚂蚁也一个样。”

小姑娘听了我的话埋下头仔细看看磨盘上的蚂蚁，说：

“可是，我觉得这两只蚂蚁没有打架啊。”

“是吗，那它们是在做什么呢？”

“我觉得它们在向对方问好，打招呼。”

“哦？是吗？你为什么会那样觉得呢。”

“因为它们没有用自己的钳子攻击对方，它们只是互相触碰彼此的触须而已。”小姑娘看得很仔细。但在我觉得，两只蚂蚁在一起就只会打架的，就像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会产生矛盾和隔阂一样。

“不，你说的不对！”小姑娘对我的观点又一次反驳了，她说：“蚂蚁和人才不一样呢！”

听她说话有板有眼的样子，我就来了兴趣，我问她说：

“哦？是么？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蚂蚁和人的区别在哪里！是一个很小，一个很大吗？”

小姑娘不理会我的嘲讽，她慢条斯理地说：

“一只蚂蚁会和其它的蚂蚁打架是没错，但它们不会和自己熟识的朋友打架，它们也不会去伤害朋友的。要知道一只蚂蚁和一旦另一只蚂蚁成为了朋友，它们是永远不会伤害对方的。而人们不一样，他们会对陌生人示好，有时候还会对陌生人说心里话。可你知道吗，人们伤害的人往往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最关心它们的人，他们挑朋友的毛病，和最好的朋友攀比，抢走原本属于亲人和朋友的东西，甚至，他们还经常抛弃最关心自己的人。”

“是的，小姑娘，这点你说对了，”我赞叹地说道，“人们伤害的总是那些爱他们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小姑娘翻着眼珠问我说。“如果一个人要是不爱你，不在乎你，你做任何事都与他无关，那样的话你要怎么去伤害到他呢。。。。”

听了小姑娘的话，我只觉得心里一阵紧又一阵酸，我说：

“那样的话，你是无论如何都伤害不到他的。。。”

“所以，那你说，蚂蚁和人一样吗？”把我说服了，小姑娘有些得意。

“不一样，小姑娘，”我喃喃的说：“蚂蚁和人不一样！蚂蚁不会伤害爱他们的人。是的，蚂蚁比人好多了。”

消停不一会儿，小姑娘不知从那儿弄了一只蜗牛用手捧到我面前，又问我：“为什么这只鼻涕虫要背着一个重重的壳呢？”

我实在没那个耐心了，就一翻白眼，不高兴的说。

“怎么，小姑娘。刚刚是蚂蚁，这会儿又弄一只脏兮兮的蜗牛来烦我啦！”

她并没看我的脸，只顾盯着手心里的蜗牛看。她问我：

“这个壳压在它身上它能喘得过气来吗？”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去碰那只蜗牛长长的眼睛

“肯定喘不过气啦，要不，它怎么会爬得那么慢呢！”

“哦。。”她说着把蜗牛举给我看。“谁把这么重的壳放到它背上的？”

“它自己吧。”我说。

“它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呢？”我真的有些烦了，但看到小姑娘那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时，想到她俩眼里有个大问号的样子时，我却噗嗤一声笑了，就对她解释说道：

“小姑娘，这只蜗牛为什么要把那么重的壳压在自己的背上呢。因为它需要一个房子睡觉，而这个壳就是它的房子。懂没？”

“我知道，有了这个小房子它就会觉得拥有一切，它就会觉得安全了。因为我就喜欢躲在柜子里睡觉呢！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啦！”

“是的，小姑娘，就是那样，没错，就是那样。。。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我喃喃的说道，并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她。心想：这小妮子到底是七岁还是七十岁啊！怎么说起话来那么像个老人呢！

“可是，这么小，这么脆弱的壳真的可以保护它吗？”

我虽然不知道，对于一只没有骨头的软软的脆弱的蜗牛而言，一个脆弱的碳酸钙小壳子到底能不能保护它，但我知道的是，对于一件事，或者说，有些人，只要试着去你相信，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于是，我对小姑娘说：

“在别人看来，它不能。但对于蜗牛，它相信自己背上的壳是可以一直保护它的。这就够了。小姑娘。”

小姑娘听了就望着我问我：

“那你可不可以当一个蜗牛的壳呢？”

（三十二）

                           蛋壳屋  

“不，小姑娘，我绝不想成为一个壳，尤其是粘糊糊的蜗牛身上的那种壳。”看着小姑娘手里黏糊糊的蜗牛，我嫌弃地瘪了瘪嘴。

“如果我是一条鼻涕虫，你也不愿意当一个壳来保护我吗？”

“可你不是一条鼻涕虫啊，小姑娘。再说，蜗牛本来也就不是鼻涕虫嘛，蜗牛是蜗牛，鼻涕虫是鼻涕虫嘛，它们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

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听了我的话就转身走了，她边走，嘴里还不停嘀咕着：“你连一只蜗牛都不能保护，我怎么能期望保护一棵大树呢。。。。。。” 

我心里想，可能是小姑娘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吧，那样她就可以在里面躲猫猫了，就像我小时候喜欢躲在柜子里一样。那一天，看着鸡窝里孵化了十八天的小鸡破壳，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我决定给小姑娘建造一个蛋壳屋子。一来，是我不砍树了，闲得发慌，二来，我总觉得自己还亏欠小姑娘什么东西。我想可能，我还欠她一个像样的礼物吧。

我说做就做。我从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的储物间里翻找出以前用剩下的木条和胶合板， 就在客厅靠窗的位置旁忙活开来。家里的工具齐备，加上我原来就是一个木工，所以，做一个两米高的鸡蛋状的小屋子对我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儿。我把木板切割成一段段木条做成一个鸡蛋框架后，就用最薄的胶合板把框架的两面糊上，里里外外刷上白漆，安上一个小门和一个小窗户，一个漂亮亮的蛋壳屋子我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做成了。

我从好久都没用的绘画工具盒里翻出一些丙烯颜料和几支画笔来，给新捣腾的蛋壳屋子的外墙画上蓝色和粉红色的斑点，使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彩色的大蘑菇。我还在蛋壳屋子的里墙上画上了海绵宝宝，派大星和蟹老板。不过，我没有画章鱼哥，因为我不喜欢它。当我正用绿色颜料在墙上涂水草时，小姑娘推开蛋壳屋子的小门进来了。我兴奋地告诉她，蛋壳屋子是她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在里面摆上自己喜欢的任何小玩意儿：可以放一架供她晚上睡觉的小床，放一个供她做作业的小桌子，她还可以在屋顶挂上白色的贝壳风铃或者其它什么东西。总之，蛋壳屋子是她的了，里面的小小世界也全是她的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给我呢？”小姑娘转了一个圈看完了小屋子问我。

“ 你不是说你想成为一条鼻涕虫嘛。这个蛋壳屋子就是你的壳啊，不同的是你不会背着这个屋子到处跑。”我说着就弓着背学蜗牛慢慢爬着走路的样子。我想到飞鱼给小姑娘说的话，就问她：

“小姑娘，你会一直在这儿住下去，你不会离开这儿的，是吗？” 那个时候，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变得自私起来，我不再去想小姑娘的父母了，我甚至希望，小姑娘她说的一切是真的，她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她就是一个孤儿。她到这儿来只是想找一只鞋子。我希望她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过春节闹元宵之类的。

“ 我不知道。。。我本来就不喜欢这儿。。。” 她听了我的话，低下头说：“我 。。。我本来就不喜欢这儿。。。这儿太冷了。。。 你还记得那条蚯蚓说过的话吗？我来这儿是为了找回自己丢失的鞋子，我很在乎那双橙色的鞋子。我原来以为它会是全世界最好的鞋子了，但最后我发现，不是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它更好看的鞋子。你给我的鞋子就都很漂亮。我很失望，也许以后我不会喜欢自己的那双鞋子的。到那时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啊。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大太大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她说完了又问我：

“我如果离开这儿，回我的世界了，你会孤单吗？” 

“不会的，小姑娘。我不会孤单的。”

“是啊。。。一切都会改变的。。。时间一长你就会忘了我的。。。我不会是你的风筝的。。。就算，你忘不了我。。”她叹口气又说：“说不定，我走了又会来另一个找鞋子的人的。。。”

                          （三十三）

                         鞋子找回来了

  很多东西，总是在你越发觉需要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悄悄的开始慢慢失去了，比如，一段难忘的时光和一段难忘时光里的某一个人。

当我开始着手准备年货的时候，小姑娘她把鞋子都找回来了，她说她还是在一个小水潭里找到它们的。小姑娘找到鞋子后就把它们洗得干干净净的，但她没有穿上那双找回来的鞋子。她脚上穿着的却是我为她买的那双熊猫鞋子。我为小姑娘高兴，因为她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想找到的东西，这当然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让我不安的是，从小姑娘的眼中我没有看到那份找回失物时应有的那份快乐。

“我的鞋子找到了。”她说，双手捏着鞋子的脚边。

“我看到了。恭喜你，小姑娘！”我蹲下身捋了捋她那齐整光洁的刘海说。

“我要回去了。。。而且，我回去了就不会再来了。”她说话时，也不看我，只是一个劲地捏那双鞋子。

“怎么。。回去？。。”我听了，心里一下子紧张难过起来。因为小姑娘要回去了，我就不能和她一起过年了，更糟糕的是，我很舍不得她走。

“你给我的熊猫鞋子很好看，裙子也非常漂亮。那个蛋壳屋子我也很喜欢，谢谢你。但我现在要走了。”

“哦。”我支吾了一声。

“你知道吗，找到鞋子后我一点也不开心，反而心里满是难过。”

“为什么啊，你不是一直想找回你的鞋子吗？既然现在找回来了你就应该开心啊。”

“恩，我是很开心。但是。。。”小姑娘摸摸手里鞋子上绣着的贝壳，又说：“你给我的鞋子太漂亮了，它占据了这双鞋子在我心里的位置。知道吗，原来我是多么喜欢这双鞋子啊，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它成了我的负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我，我已经不喜欢它们了。。。。。。你能帮我扔掉它们吗？”

“可是你原来不是很喜欢它们吗？扔了它你不怕它们孤单吗？”

“那是原来啊。再说，它们只是鞋子而已嘛，它们不会觉得孤单的。”小姑娘说着，眼睛里明晃晃满是泪。

我不想帮小姑娘扔掉那双鞋子，那双鞋子虽然是小姑娘她自己的，但我觉得那双鞋子不该扔掉的，毕竟小姑娘找了那么久才找到。我不肯扔鞋子，说小姑娘要扔就得她自己扔。但小姑娘很坚持，她说那双鞋子只能我去扔。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不应该给她买鞋子，如果我不给她买鞋子，她就会依旧喜欢那双橙色鞋子的，是我让她不喜欢那双鞋子的。无奈，我只得把两只鞋子用鞋带系在一起，一甩手，就把它们扔进了山前的河里。那两只鞋子，在浪花里翻了几个滚就沉到江里去消失不见了。小姑娘一见鞋子沉下去就坐在地上恸哭起来。我记得小姑娘当时哭得很厉害，哭时，不停的抽泣使她的小肩膀一都耸一耸的，那可怜样儿看得我心神不安。她边哭边哽咽着说：

“找影子的人说了，如果一样东西真的属于我自己，它就不会理我远去，他是对的。我找了好久终于把它们找回来了，可最后我还是抛弃了它们。它们属于了我，而我却没有属于它们，从来没有。。。知道吗，我原来喜欢那双鞋子，是真的，但我现在不喜欢了，也是真的啊。。。”

   小姑娘哭完了，她站起身，用湿湿的眼睛望着我说：

“我要回去了。”

“回哪儿？”我觉得心里像是浇了一瓢冰水似的，怔怔的问她。

“回我的始发地啊。那里才是我要呆的地方。我走的时候，我想看一眼那棵槐树苗。”

我和小姑娘慢慢回到屋后的青石旁。她用手碰了碰槐树的苞芽就跪在地上合手祈祷起来。她说：“我走的时候，你能闭上眼睛吗？”

  “你真的要走吗？”我问她。

  “嗯。。。”

“你要走就走吧。”我心里本来是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走，能不能留下来过年，或者吃饺子看烟花”什么的，但我却说了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话。

小姑娘听后，看了看问我：“你现在能闭上眼睛吗？”

“为什么要那样？”

“那样的话，你就看不到我走了。”

我听了，鼻子里一阵阵酸，就问她：“我闭上眼睛你就真的会走吗？”

“会的。”

“走了就不会来吗？”

“不会了。”

“永远不会吗”

“永远。”

我看着小姑娘，她的眼睛澄明明的，闪闪的亮在她光洁的刘海下面，当我试着去看清她有少许雀斑的脸时，我的眼前却逐渐模糊开来。我使劲地睁大眼睛像把小姑娘看个清楚，眼前却晶莹萤的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看不清。随着一道蓝色的光在我眼前蓦地一闪，小姑娘便消失不见了。那一刻我的心里想被针扎似的难过，心就像一块掉在石头地上的玻璃，碎成了片。

在我觉得心里疼得难以忍受的时候，我想到了小姑娘的蓝色礼物盒子，我知道那里面就是那个装着空心人风筝记忆的记忆盒子。我想既然它能装下空心的记忆，那么它也一定能装下我的记忆。我决定把关于小姑娘的所有记忆也都装在那个盒子里，就像空心人做的那样。我跑进屋子，从抽屉里面取出记忆盒子，剥开外面的包装纸，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我却发起了呆，始终没有勇气去按那个红色的按钮。我想我还是应该记住小姑娘而不应该只管清除自己的痛苦记忆而忘记她的，因为美好的事是没有理由去遗忘的，哪怕那份美好总让人伤怀。

我捧着盒子再次回到屋后的青石旁时，奇怪的事发生了：那棵本来还是小树苗的槐树却在眨眼间长成了一棵大树，它的根系穿破了青石深深地扎进了土里，它长得很高大，很壮实，连它最矮的枝条都高过了房檐。那些茂盛的枝叶间挂着一串串玉珠般的槐树花，迷人的清香弥漫了整个院子。我开始以为那棵槐树的花会很快凋零，因为槐树是不在寒冷的冬季开花的，但让我我没想到的是，那棵槐树上的花却一直那么繁荣地开着，从冬天开到了夏天，从夏天开到了冬天，又从冬天开到了春天，一年四季从不间断。

过后的日子里我按自己对小姑娘说的，都不砍树了。我重操旧业，以画笔为伴，每天写生画画。我会时常想到小姑娘，想着她是不是长大了，长高了。有时候，我努力想要把小姑娘画下来，我想画下她咯咯笑的样子，画下她的刘海，画下她生气时撅起的嘴，甚至画下她脸上的几点雀斑。但是，眼睛，除了她那双澄明的眼睛，我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画不出来了。

                          （本书完）

                          后记：

   今年二月份，当我把《冬日夜话》的稿子拿给朋友看后，她说书名和内容有点不搭调，书名该改改。她的意思是，“冬日夜话”听起来就像是有点冬天围着炉子讲故事的味道，而里面的实际内容却不是那样。其实我也想过用《找鞋子的小姑娘》和《橙色的小鞋子》的。但是，《冬日夜话》是我在2013年十二月份到2014年二月份的整个冬季的夜里挑灯夜战完稿的，对此，我固执的想，还是用《冬日夜话》勉强凑合吧，毕竟我自己喜欢。

  对于这本书的所要表达的东西，是关于失去的悲与得到的喜？还是关于幸福和爱的诠释？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冬日夜话》共三十三个小节，每个小节都暗含着一个深刻的道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嘛，同样一段话，不同的人读是会有不同的体会和感触的。所以，对这本书，我不作过多的解释。一切全由读者自己去品鉴。

                                                          书中精句：

               当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的爱后，他就感受不到那个人的爱了。

                        幸福，是你拥有一个人的同时，而那个人也拥有你。

                                      真正的幸福源自于我们的始发地。

碎了的心，是会愈合的，但愈合的心已经不是原来的心了。

没有了名字，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一个人，不管他多渺小，只要他试着去保护别人，他就会变得无比强大。

尝过黄连的苦，才知道甘草有多甜。

幸福总像一个背影，我们能轻易看到别人的幸福却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幸福到底在哪里。

每个人的愿望都带着奢求。

我以前喜欢它是真的，现在不喜欢了，也是真的。

。。。。。。。。。。。。。。。得到既意味着失去，失去也预示着得到，所以，我们不必总是患得患失。。。。。。。。。。。。。

             《小艾和她的画人》

目录：

1——小艾的星球

2——时光的修补匠

3——宝石星球

4——收集星星碎片的人

5——钓鱼者

6——布娃娃星球

7——胖先生的黄金马褂

8——雕像

9——花仙子

10——画笔

11——最珍贵的东西

12——变样的家

13——一个画人

14——画笔变短了

15——崭新的家园

16——崭新的生活

17——不能淋雨

18——落难者

19——海胆星球

20——贝壳先生

21——彼岸花

22——园丁

23——飞向恒星的鸟

24——大虫子

25——大虫子的梦想

26——变浅的画人

27——漂流瓶

28——漂流瓶岛屿

29——大嘴鱼

30——表面与内在

31——贝壳项链

32——爱的资格证书

33——花仙子的泪水

34——勇敢地画人

35——画人消失了

36——木头人

37——新朋友

前面的话：

每到盛夏的夜晚，你遥望星空，那些数不清的点点星星是不是总能引起你一阵阵遐想呢。是的，老人们总说，每个星星都代表着地上的一个人，每个人都属于天上的一颗星星，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当然了，那些闪亮的星星也一样，只是有些星星的名字我们不知道而已，就像，我们不能知道每个人的名字，不能和每个人都认识成为朋友一样。我们不能质疑老人们说的话，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是真的，尽管有时候他们的碎碎念会和真实的情况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我的妈妈的妈妈，也就是我外婆，她告诉我说，天上的星星上都住着一个人，地上的人只是天上星星上的那个人的影子。哎，听来有些让人沮丧是吧：我原来只是天上某个星星上的人的影子啊。嗯，做一个人的影子可不太好哦。我很好奇，星星上的人们都在做什么啊，他们会背着沉重的上学读书吗，会不会还有那些折磨人的考试呢。我想是的，因为作为影子的我就在做着这些无聊的事儿嘛，既然影子都在做，那么某个星星上的我也一定是在做和我一样的事儿啊。

我很喜欢听外婆讲的那些个故事，呃，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你也一定听过，从老人口里讲出来的故事都出奇的相似，不是么？但是，下面这个故事，你一定没有听过，它是专属我和我外婆两个人的故事。这是一个秘密啊，秘密嘛，是一定要保密的，我可不想这个故事被第三个人知道哟！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呢？我想想，我要好好想想。哦，我想起来了。这还是一个关于星星的故事。“哦，天啦，怎么又是星星的故事！”你一定会这样抱怨，但我要说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人们心中的爱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和星星媲美的了。你说什么，花儿最美？得了吧，花儿开了是要凋谢的。蝴蝶最美？别忘了，蝴蝶可不能一整年都闪动着她们那绚丽的翅膀啊。鸟儿最美？那只是徒有其表罢了。你自己最美？好吧，小朋友，就算你说得对。但是，我要说的是：不管我们是谁，我们都总会在某些时刻陷入一些迷茫和困顿，而在那无边的孤寂黑暗里，只有两样东西会指引着我们前进，尽管它们看起来是那样微弱，但它们却总能带领我们到达彼岸。这两样东西就是天上的那颗属于我们自己的星星和如同星星般永恒闪耀的我们心中的，爱！

小艾的星球

小艾住在一颗被草地覆盖的绿色的星球上，这个星球很小，围绕它走一圈的话，只要稍微快一点，半小时就能走完。我的意思是说，它真的很小。因为这颗绿色的星球太小，它不像地球那么大，甚至，它比月亮都还要小上几圈儿呢！由于它实在太小了，所以星球上只有一棵大柳树，一株蔷薇花，一座比人稍高的小山和一条小河，它只能容得下这么多了。如果，上面的东西再多一点的话，这颗小小的星球就会因为太重而从天上掉下来。小艾有座小房子，它就在那座小山下的小河旁的那棵树下面。这颗孤独的星球上围了一圈栅栏，栅栏里就是一片艾草地，艾草地的中央就是那一株长势良好的蔷薇花。

本来小艾生活的星球上很安适，就像蚕宝宝睡在它的蚕茧里一样安全而舒服。直到一天一个从天空深处里飞来的榴莲打破了这颗星球的宁静。那颗怪模怪样的榴莲呼啸着从天上飞来，它“砰”地一声坠落在小艾的星球上，把小艾的草坪都砸出了一个大坑。溅起来的土让本来平整的草地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到处是石头碎屑和泥土。那颗榴莲在砸出的土坑里像豌豆荚一样破裂开，从里面散落出一粒浑身长满尖刺的种子。小艾从她的小屋子里找来小铲子，她要把榴莲砸出的坑填回去。小艾把土一点点填回坑里的同时，她也把那颗榴莲和从榴莲里散落出的奇怪种子也埋了起来。小艾这时候还不知道，埋起来的那颗不起眼的种子在以后可是会给她带来巨大的麻烦呢。平整完了土坑，小艾又把草皮匀称地贴种在新土上。给草皮浇上一壶水后小艾伸了伸懒腰就疲倦地在柳树下的吊床上打起了盹儿。不一会儿小艾就睡着了，树上的一片枯叶子落在她的脸上她都没有发觉。小艾的星球慢慢的自转着，天空里的白云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四周都安静地像一幅画一样。

小艾呢，在吊床里迷迷糊糊地睡着。睡着时，小艾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有一个穿着裙子的男孩正在一团耀眼的光芒里渐渐消失，那个男孩向她伸出手想要给她，而她也很想去抓住那个男孩的手想把他留下来。但是，不知为什么，无论小艾怎么努力她都无法抓住那个男孩的手。眼看着那个男孩已经只剩下一张模糊的脸和一只伸向她的手的时候，小艾着急地哭了起来，她试着更努力地伸手去抓那个男孩的手，但是，一瞬间，那个男孩的手和脸就一下子消失在那片耀眼的光芒里，不见了。小艾从梦中惊醒过来，虽然她觉得刚才的梦让她心里有点害怕，但她只转了转眼珠就又躺下继续睡着了。小艾漂亮的星球上蝴蝶依旧在花丛里飞舞，艾草的香气依旧在弥散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

                  时光的修补匠

小艾的邻居很多，在无边无际的宇宙里，漂浮着许多和小艾居住的星球的一样的星体，而且，很多离小艾的星球都不远。那些形状差不多，但颜色各异的星球在各自的轨道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运行着。那些住在星星上的人呢，他们也各自忙碌着各自的工作。虽然各自，但是偶尔间的相互拜访却是一个古老不变的传统，毕竟，谁能习惯绝对的孤单呢！

这天，小艾决定去拜访她的邻居们。

小艾首先来到最近的一颗星星上。这是颗彩色的星球，它由一圈圈的彩色土地组成，看着就像是一个好吃的糖果。这个星球上住着一个总是闭着眼睛望着天空的人。小艾到了那儿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她。小艾看了看就像是一尊雕塑的那个彩色星球的主人，礼貌地问道：“先生，你还没睡醒吗？”

听到有人招呼自己，那个彩色星球的先生就缓缓睁开眼睛，仿佛他好不容易从梦里抽出身子似的。他看到小艾，就问说：“你是谁啊？我这儿很少来访客的，你是谁啊？”

“我是小艾。”小艾抓了抓自己肩膀上的辫子说：“我是小艾，我来自附近的一颗星星上。”

“哦。。。。那。。”主人想说什么，但他只是又闭上眼睛继续望着天空了。

“你在干什么啊，先生，你是在睡觉吗？”小艾好奇地问那个看起来懒洋洋的先生。

“睡觉？不，不是。。。”那个先生闭着眼睛低声说。

“那你是在做什么啊？”小艾实在不明白先生那样做是为了什么。“既然你不打盹睡觉，那干嘛要闭着眼睛啊？”

“我在试图修补过去了的时光啊，小艾。”先生闭着眼睛缓缓的说。

“修补过去了的时光？”小艾心里不明白，脑袋里一连串的问好。

“是啊，”先生说，“我在修补过去的时光啊。”

“时光是什么呢？”

“时光啊，它是把人的心和身体变老的东西。”

“它有颜色吗？”小艾问那位先生。

“有的，五彩缤纷。”

“有长短吗？”小艾又问。

“有的，有时它很长很长，长得没有了休止，有时，它却是很短很短的，短的你都来不及抓住。”

“那时光要怎么修补呢？它不是一件衣服，不是一条围巾，也不是一只袜子，你要怎么修补它呢？”小艾觉得眼前的先生很是奇怪，就直言说。听了小艾的话，那位先生缓缓睁开眼睛，神色疲倦而哀伤地看了看小艾。

“是啊，”他说：“过去了的时光要怎么修补呢。这我知道，况且这谁又不知道呢？！”

“那你用什么修补过去的时光啊？先生。”小艾想了想又问：“你用针线吗？还是用胶带啊？”

“我不清楚自己是用什么修补过去的时光的。不是针线，也不是胶带，都不是。我只是闭上眼睛想象而已。”那位先生说。

“那你闭上眼睛在想象什么呢？”

“是过去时光破损的地方。我尝试着用‘如果’‘倘若’去修补。。。”

“有用吗？”小艾听了歪着脑袋想想问先生。

“好像有用，也好像没用。。。”

“那你到底把过去的时光修补好没呢？”

那位修补过去时光的先生没回答小艾，自己就边叹气边闭上了眼睛。

宝石星球

小艾离开了修补时光的先生的星球，她又来到一颗闪闪发亮的星球上。这颗闪闪发亮的星球上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宝石，什么玉石啊，玛瑙啊，翡翠啊，甚至还有晶莹剔透的钻石。这个五彩斑斓的星球的看护者是一个浑身都穿着破衣服的人，他的鞋子破了好几个洞，连他的脚趾头都露出来了。小艾不明白，一个身旁有那么多的珍宝的人穿着却是那么的寒酸。

“你真富有啊。”小艾对那颗星星的看护者说，“你有这么多的宝石。你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啊！”

看护者对访客小艾说：

“拥有一两颗宝石可算不上什么富有啊，再说，正真的富有可不是拥有多少漂亮的宝石啊。”

小艾看着满星球的宝石就对看护者说：

“你有那么多宝石，我想成为你的朋友。可以吗？”

“呵呵。。。。”看护者笑起来，他说：“你会有一个朋友的，一个不会抛弃你的真正的朋友，但是，可惜，你的那个朋友不会是我。”

听了看护者的话，小艾觉得失望，也尴尬极了。

“选一样吧。”看护者对低着头的小艾说。

“什么？”小艾没怎么听懂。

“选一件宝石，”看护者又说，“从这儿选出一件你认为最宝贵的石头。选出来，它就是你自己的了。不过，你只能选一件。”

原来，那人是要小艾在他的星球上选一件宝石。小艾心里想：“这是多好的事儿啊，我一定要选出一件最最宝贵的东西来。”

小艾在那颗亮晶晶光荧荧的星球上找起来。那么多的好看的石头都密密麻麻的镶嵌在星球上，它们铺成了路，拼接成了房子，堆砌成了山，就连那些花草树木也是宝石做的。看着眼前那么多的珍宝，小艾一时犯了难，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选择了，因为它们无一不是闪闪发光，无一不是能打动人心的宝贝！

“我不知道该选哪样。”小艾对看护者说。她觉得有点沮丧。

“面对这么多的选择，所有的人都会像你这样的，真的，所有的人。”看护者又说：“但你必须做出抉择，无论多么艰难，也无论结果好坏对错，你都要做出一个选择。”

小艾看看身旁的水晶花，她摘下一把对看护者说：“我就要这个。可以吗？”

“你确定吗？”看护者问小艾。小艾看看手中像雪花一样的水晶花再看看翡翠树上挂着的红宝石，她说：

“不，我不要这个。它看起来就像是随时要融化似的。我要树上那颗红宝石，它就像一颗苹果。我就要它。”

看护者给小艾摘下红宝石，又问：“你真的要这个吗？”

小艾摸摸红宝石又说：

“这颗红宝石很漂亮，但它不会闪闪发亮。我不要这个。”小艾看到灯盏里的发光的灯就问看护人那是什么。看护者告诉小艾那是夜明珠。

“我就要那个啦。”小艾指着灯盏里的灯对看护者说。

看护者从灯罩里取出夜明珠递给小艾问小艾：

“你确定吗？”

小艾把夜明珠捧到眼前看了个仔细后说：“它发光是没错，但它一点儿也不透明，我要亮晶晶的钻石。对，我就要钻石。”

听了小艾的的话，看护者指了指远处的小河说：“那条河全都是钻石，我叫它钻石河。从它流过来的地方是一座全是钻石的山，你可以到那儿去找你想要的钻石。”

小艾踩着河里咔咔作响的钻石，她觉得脚下的钻石都太小了，她要到钻石河的出处，也就是那座钻石山上去挑选最出众，最耀眼，最美丽的钻石。小艾顺着钻石河来到钻石山下。钻石山发着闪闪的光芒，里面的钻石一块压着一块，一块比一块大，有的泛着蓝光，有的泛着淡红色的光，看得小艾眼睛都花了。小艾从钻石堆里挑选出一块微微泛蓝的桃心的钻石对看护者说：“我就要这个了。这次我不改了。”

“确定吗？”看护者微笑着再问小艾。

“嗯，确定！”小艾点点头坚定地说。

“真可惜啊。这个星球上最珍贵的可不是这些宝石什么的啊。而你手中的钻石更是不值一提了。”看护者看着小艾，神秘地微笑说。

“更珍贵的东西？”

“是的，更加珍贵的东西。”

“它比其它所有的宝石都还珍贵吗？”

“是的，它比这颗星星上的全部宝石还要珍贵。”

“那是什么？”

看护者从破烂烂的衣服里取出一个盒子，说：“就是这个。这个星星上所有的宝石加在一起也没有它珍贵呢！”

“是真的吗？”

“我从不说谎。”看护者说。

“那你可以给我吗？我用手中的钻石和你换。”小艾把手中亮晶晶的钻石捧给看护者看。

“不，小艾姑娘。现在我还不能给你。”看护者收回盒子坚决的说，“当你觉得你需要它的时候，我就会把它给你。不过，到时你要用你最宝贵的东西来交换才行。”

收集星星碎片的人

大街上总是会有很多垃圾需要人清扫，将它们归类，然后变废为宝。同样的，天空里也有很多垃圾四处游荡漂浮着，不过，它们不是纸屑和塑料袋，也不是果皮烟蒂，而是一块块坚硬的石块。就像山上随处可见的石块一样。那些石头不像河里的河卵石那样光滑圆润，它们都有尖锐的棱角，有的甚至比刀剑还要锋利呢。要是那些石块不小心掉在哪颗星星上，它是会轻易地就把星星戳穿戳爆的，就好像用削尖的铅笔戳破气球一样简单。所以，那些危险的石块需要有人去清扫，就像街上的发臭的垃圾需要有人去清理是一样的。而清理天空中石块的人是一位可亲可敬的阿姨，她和许多街上清理垃圾的环卫阿姨一样，穿着橘黄色的工作服，戴着防晒的大帽子。

小艾看见那位阿姨时，她正站在自己的星球上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勾住飘过的一块石头。

“这位阿姨，你在干什么呀？”小艾问那位阿姨。

“我啊，”她转过头看看小艾又把勾住的石头往近了拉了拉。“我在清理石头啊，小艾。”

“你为什么要清理掉它们啊。”

“这些石块很锋利，你瞧。”她把一只手伸向小艾看。小艾看到阿姨的手上满是一道道的伤疤。“小艾，这些石头很锋利，要是让它们落在其他星球上，它会伤到其他人的。我要把它们都收起来，然后传送到垃圾场去。”阿姨说着把勾住的石块拉到手里，她用一个网球拍似的拍子往石块上一拍，那块石头在一道光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它去哪儿了？”

“什么？”

“那块石头。”

“我把它送到宇宙的边缘去了，那儿没有人居住。在那里，我们回把它们重新拼嵌成一颗新的星星。”

小艾望了望天上那么多的石块，它们有的围绕着一个发光的点转圈儿，有的则像喝醉酒似的有的横冲直撞。阿姨告诉小艾，那些绕圈儿飞的石头暂时是安全的，只是那些乱飞的石头就要注意了，它们没有规矩，很调皮，稍不注意，它们就会冲撞到其他星球。小艾想到了自己星球上掉落的榴莲，那颗榴莲把她的星球可是砸了好大一个坑呢。于是小艾对阿姨说：

“我的星球上掉落下了一颗榴莲，它把我的艾草草地都毁了。”

“榴莲？”阿姨听小艾这么一说就皱了眉头。“是不是它的身上有很多尖刺？小艾，要是那样，你就得注意了。那些榴莲很坏，它们其实是食星草的种子，它们要是掉在哪颗星星上它就会在哪儿生根发芽，然后等它们长大了，它们就会吞噬掉整个星球的。就像蛇吞掉青蛙那样。”

“那有什么方法对付那些坏种子吗？”

“当然有了，你只要把它放在石板上曝晒在太阳下的就行了，过不了多久它就会自己枯死的。你把掉在你那儿的‘榴莲’怎么了？”

“我把它曝晒在太阳下了。”小艾撒谎说。虽然她对自己星球上坠落的“榴莲”有点担心，但这种担心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她才不会相信草可以吃掉一整个星星的胡话呢。

“那就好，那就好。”阿姨舒展开眉头，有用竹竿勾住了一块摇摇晃晃的石头说。

“这些石块是那儿来的？”看着那么多的石块小艾就好奇地问阿姨。

“它们啊，它们都是星星的碎片。”

“碎片？星星的碎片。”小艾不明白星星怎么会成碎片呢。

“是的，这些石块都是星星的碎片。”阿姨说，“星星到了一定年岁就会爆炸死去变成一块块石头，就像人一样。当然了，人不会爆炸。呵呵。。。”

“我以为星星是永恒闪耀，永恒不变的呢。”小艾听了阿姨的话，心里觉得有点沮丧，她想，要是自己的星球也爆炸了该怎么办啊。

“知道吗，小艾，这个宇宙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阿姨把石块用拍子传送走后又说：“没有什么是真正永恒不变的。古老的星星也是。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星球，它还年轻着呢，还有几十亿年可活呢。”

钓鱼者

   小艾下面要去拜访的是一个坐在遮阳伞下的垂钓者。垂钓者的星球像一个大皮球一样漂浮在一片水里，他的星球和所有人的星球都不一样，而他和其他钓鱼的人也都不一样，他的钓杆短短的，钓鱼用的线也是短短的，就连那鱼钩都生锈变得钝了，更奇怪的是，他不把线放到水里，也不给鱼钩挂饵料。他就坐在他的小小的星球上，眼睛一直盯着在它的星球下面的水里游弋的各种鱼发呆。

   “您是在钓鱼吗？先生。”小艾问那位垂钓者。他转过头看看问话的小艾，他说：

   “是的，我在钓鱼。”

   “你有钓到过鱼吗？”小艾觉得，那个垂钓者用那种方法钓鱼是不会钓到一条鱼的。

   “钓到过。”垂钓者回答说。但小艾不相信他真的用一颗生锈的不挂饵料的鱼钩钓到过鱼，于是，小艾问他：

   “那是什么鱼？”

   “那是一条特别漂亮的鱼，我发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它更漂亮的鱼了。”垂钓者说着眼睛就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是一条什么鱼？”小艾还是不相信他能用那么拙劣的办法钓到半只鱼。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鱼。我钓到它的那天天气很好，我坐在自己的星球上漫无目的的漂浮在水里，就在我准备打盹的时候，一条鱼就一下子越起来咬住了我的空鱼钩，就那样，我钓到了第一条鱼，知道吗，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鱼。比这水里的任何一条鱼都要漂亮，我发誓。”

“那你的鱼呢？”小艾觉得既然他发誓说那是真的，那就权且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吧。

“游走了。”垂钓者抿抿嘴，摆摆头又说：“我失去了它。”

“你为什么会失去它呢？”

“我以为自己会钓到更漂亮的鱼，”垂钓者说，“我把钓到的第一条鱼放在鱼缸里，那毕竟是我钓到的第一条鱼，我还是很珍惜的。从钓到第一条漂亮的鱼后，我开始把线放得长长的，在鱼钩上挂上饵料，知道吗，鱼儿都喜欢吃软绵绵的蚯蚓。从那以后我钓到了很多鱼，我钓一条，放一条，放一条，钓一条的,总希望自己能钓到更漂亮的鱼。一天，我钓到的第一条鱼告诉我它想离开我回到水里了。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把它放进了水里。可是从那以后，我却一条鱼都没有钓到过了。”

“那你现在守着根空鱼竿是做什么啊？”小艾看看垂钓者的鱼竿问。

“我想用原来的方法重新钓回那条鱼。”

“是你第一次钓到的那条鱼吗？”

“是的，第一条。”他说。“人们总是想找回自己丢失的第一条鱼的。”

“可是，那能找回来吗？”

 “不能。”垂钓者想了想又对小艾说：“小艾姑娘，要是你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鱼，你一定记得别让它失去。因为失去了，你就会永远的失去了。”

“既然你知道你找不会你的鱼，那你为什么还要钓呢？”听了垂钓者的话，小艾这样不解的问他。

垂钓者看着和天空一样色彩一样宁静的水面说：

“我好像把自己落在水里了，我想把自己重新钓回来。”垂钓者顿了顿又说：“我要把自己丢失的影子钓回来，整个的，完完整整的钓回来。”

小艾凑近看了看垂钓者投在像镜子一样的水面上的影子，垂钓者的影子看起来是那么忧伤，那么不快乐，她很不明白的问垂钓者：

“可是，你要怎么钓回自己的影子呢？它会像鱼儿那样咬你的鱼钩吗？”

“失去在水里的影子怎么能钓得回来呢？”垂钓者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既然你知道这是徒劳！”垂钓者越说，小艾就越糊涂了。

“小艾姑娘。。。”垂钓者说，“很多事，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结果会是怎样的。但尽管如此，我们仍会那么执念地去做下去。”

“为什么会那样啊？如果一件事你知道不会有结果，那你怎么还会一直坚持做下去呢？”小艾越发不解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会那样。”垂钓者说：“也许，大人们的生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这样的话。。。。”小艾说，“那大人的世界还真是奇怪啊！那我还是不要长大了吧。”

布娃娃星球

离垂钓者不远的星球是一颗挂满了布娃娃的星球，住在上面的是一个和小艾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比起之前到过的星球，小艾最喜欢的就是这颗星球了。这个星球上的小姑娘把星球上各种各样的布娃娃一个挨着一个的放在一起，而她就抱着一个最大的布娃娃坐在那些数不清的小布娃娃的当中间。小艾到达这个星球时她心里可欢喜了，她一边跳一边转着圈儿数身下的布娃娃。

“你踩着我的娃娃了。”抱着布娃娃的小姑娘对小艾说。

小艾看看自己的脚下，她的左脚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布娃娃的的裙子了。小艾收回脚对她说：

“真对不起，我，我，我没有看到它，它的裙子太长了，哦，它真得是很漂亮！”

“你来这儿做什么？”抱着布娃娃的小姑娘站起身走向小艾。

“我来附近看看。我的星球就在那儿。。。”小艾指了指自己星球的方向，又问说：“你这儿的布娃娃哪儿来的？”

“你是说这些吗？这些都是其他小孩子的？”她说。

“其他小孩子的？”小艾捡起一个布娃娃捏了捏它的鼻子，又问：“那它们怎么会在这儿呢？”

抱布娃娃的小姑娘一翻眼睛，说：“好吧，我告诉你吧。每个小女孩都有一个布娃娃是吗？”

“是的。”

“那每个小孩都会长大的是吧？”

“是吧。”小艾说。

“可是，等他们长大了，就会忙着做其他怪事儿去了，那样她们就不需要这些布娃娃了，而这些布娃娃也就失去了朋友，它们无家可归之后就都聚集在了我这儿来了。”

“所以你这儿的布娃娃都不是你的咯？”

“不，它们都是我的。”她说，“从它们的主人离开的那天起，它们就是我的了。从它们选择我的那时候开始，它们就是我的了。”

看着身旁大大小小的数不清的可爱的布娃娃，小艾能问那个小姑娘：“如果可以的话，你能送我一个布娃娃吗？”

“我愿意与任何人分享我的娃娃。但是，你要保证你不会抛弃它们。”

“我保证。”小艾坚定地说。

“你不能抛弃它们。因为。。。知道吗？你可能会轻易地失去一个人，但你却不会轻易失去一个陪伴你的布娃娃。只有你愿意，它会一直陪伴你，永远的陪着你。”小姑娘说完又问小艾：“你能发誓不会抛弃它们吗？”

“我发誓。”

“你要画叉发誓才行。”

小艾按小姑娘说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看小艾做完了，小姑娘双手一摊，说：

“好吧，现在你可以挑选你中意的布娃娃了。”

小艾看着身旁那么多的布娃娃却不知该选择哪个了，她皱着眉头，一时没了主意。见小艾这样，小姑娘对小艾说：

“布娃娃太多了，很难选择是吗？人们面临两条以上的选择都会这样，更何况这里有成千上万种选择呢！”

虽然，听了小姑娘的话，但是小艾仍然无法抉择哪个娃娃是自己最中意的。

“你要用心去选。”小姑娘对小艾又说：“想想你希望自己的朋友是什么样的就行了。要用心，知道吗？”

小艾闭上眼睛从地上捡起一只小熊，对小姑娘说：“我喜欢这个。我能带走它吗？”

“当然可以。它现在是你的了。”

小艾抱着她自己挑选的棕色小熊娃娃问小姑娘：

“我能做你的朋友吗？”

“不能。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但是，有这些娃娃陪着这我，已经够了，再说，一个真正的人做我的朋友的话，我可能会反而孤单呢。”

胖先生的黄金马褂

宝石星球的看护人不愿做小艾的朋友，小艾可以理解，因为他是一个大人了，一个大人怎么和小孩子做朋友呢，但是，布娃娃星球上的小姑娘也不愿做她的朋友，小艾就觉得不能接受了，要知道她和小艾都是一般大小的小姑娘啊。听得小姑娘也不愿做自己的朋友，小艾沮丧极了，她怀抱小熊，低头来到了一个金灿灿的星球上。

小艾来到的星球是一个全是黄金的星球，住在星球上的是一个很胖很胖的人，他穿着一件用黄金打制的黄金马褂。他有肥硕的大耳朵和一个大大的肚子。他实在太胖了，以至于他笨重的身体都快把他的星球压扁了，幸好他的星球全是坚实的黄金，不然他的星球可能会给他压爆了。

“你好。”小艾到了那儿她就给他打招呼：“你好，胖先生。”

“胖先生？”听了小艾招呼，他却不高兴起来：“我胖吗？叫我胖先生，你太没礼貌了，小艾，我这么瘦，你看我哪儿胖了？”胖先生说完摸了摸他的大肚子。

“你本来就很胖嘛。”小艾说，“看你的大肚子都能装下你的整个星球了呀！再说，你就是胖先生啊。”

“嗯？是吗？我没有名字吗？”

“没有。”

“没有姓氏？没有小名？”

“没有。”

“哦，这真是糟糕。”胖先生抓抓自己头发不多的头说，“不过，天空里那么多闪亮的星星都没有名字呢，我有没有名字有什么打紧的呢！你来这儿干什么啊？你不是来专门来提醒我我是个大胖子吧。”

“我离开我的星球到处走走，逛逛。”小艾说。

“年轻人嘛，到处看看不是坏事。”胖先生说完又问小艾：“你没有黄金马褂？”

“黄金马褂？”

“是的，黄金马褂。我告诉你吧，小艾，这个宇宙里有一种专门吃人的怪物，它看起来就像是，像是，，哦，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极大的青菜虫子。它吃了很多人，它把很多星星都变成了没有人居住的荒凉星球。但有种人它是不吃的。”胖先生放低声音掩嘴对小艾说：“有种人它不吃，那就是穿着这个的人它都不吃。”说完，他用力锤了锤自己身上的黄金马褂。

“它不吃穿着黄金马褂的人？”小艾瞪着眼睛说。

“对啦，它不吃穿着黄金马褂的人。事实上，它不吃戴着任何黄金饰品的人。”胖先生又得意地说：“我穿着黄金马褂，所以，它是不会吃我的。更何况我的整个星球都是黄金呢。”说完，他看了看小艾，问：“你有黄金饰品吗？小艾。”

“没有，我连一个金手镯都没有。”小艾说，“可是为什么那只怪物不吃戴有黄金的人呢？”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它也嫌贫爱富吧，就像很多人一样。”胖先生又抓了抓头又说：“你得有一件黄金马褂才行，不然，你碰到了那种可怕的虫子该怎么办呢。”

“我有这个。”小艾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从宝石星球上挑选的桃心钻石给胖先生看，说：“我有这个，我算是富有的人了吧。”

“那是什么？”胖先生瞅了瞅小艾手里捧着的钻石。

“一颗钻石。”

“哈哈。。”胖先生看完就笑起来，他说：“那怎么是钻石呢。那只是一块玻璃罢了。”

“不，这是宝石星球上的一颗钻石。我自己挑选的。”小艾撅嘴肯定的说。

“那只是一颗玻璃。虽然它也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但它的确就是一颗玻璃而已。”胖先生说完，又转了转眼珠说：“小艾，你知道吗，人们只是注重流于表面的东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星球也不是黄金做的，它只是一层镀金纸而已。事实上。。。”胖先生说着掀开了地上的金色的金箔纸。“事实上，它的下面全是石头。而且我的金马褂只是涂了金色而已。”

小艾看看手中的钻石，又看了看胖先生掀开金色纸露出的石头，十分沮丧地说：

“我以为，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实呢。看来，并不是。”

“是那样的，小艾。”胖先生认真的对小艾说，“看人，看事，我们都要用心才行啊。”

雕像

胖先生告诉了小艾他的星球不是真正的黄金星球，但他没有告诉小艾的是，胖先生自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只是一个充满了气体的假人儿，他就像是街上店铺门外边摇摆的招揽顾客的充气人一样。胖先生想做真正的人，所以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体只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气球的。

胖先生想做人，但是在他的星球的旁边的星球上住着的一个高大的雕像却不认为做人是一件好事儿。那座雕像高高的竖立在它的星球上，它怀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白色的云朵在它的肩膀上飘过，燕子在它的手臂上停歇歌唱。小艾从它下面经过的时候她只能够到它的鞋子。

“你是谁？”小艾抬起头仰望着那座雕像的脸问它。

“我是一个伟人。”雕像说，它的声音大得不得了。

“伟大的人？”

“是的。”它说，“我是一个很伟大很伟大的人。看到我手中的书了吗？这是一部法典，一部关于所有星星和所有星星上的居民的法典。”

“法典？”小艾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做什么用的？”

“它给宇宙带来和平和福音。它是所有宇宙的居民共同制定的正真的自由法典。”雕像骄傲地说。

“正真的自由？那我也是自由的，是吗？”

“是的，”雕像回答说：“小艾姑娘，你是自由的。”

“那我可以拥有一双翅膀飞上天空吗？”

“人类不能有翅膀，那是早就注定的事，不然那会遭到飞鸟嫉妒的，所以，你不能。”

“那我能有一张鳍遁入大海和鱼儿一起遨游吗？”小艾又问。

“不能。”雕像回答说：“那样你也会遭到鱼儿们的嫉妒的，遭别人嫉妒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鸟儿和鱼都有嫉妒心吗？”

“有的，嫉妒心可不是只有人类才专有的啊。不过当然了，只是人类更擅长嫉妒而已。”

“那怎么样能算是真正的自由呢？”

“真正的自由可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有什么就有什么啊。”雕像继续认真得回答小艾的问题。“真正的自由也是有束缚的啊。这部法典规定着星星的运行方向以及居民们应遵循的原则。没有它，星星们就会到处乱撞，没有它，人们就会互相剑拔弩张。你不喜欢天空里到处都是星星们因而撞击产生的碎片吧，你也不会喜欢人们使用飞机坦克互相扔炸弹而毁掉彼此的家园吧。”

“嗯。。”小艾想了想说：“你手中的法典就是所有星辰和人们都应遵守的法律，而你则是唯一守护这部法律的人。”

“是的，”雕像说。“我是这部法典的守护者，所以我很伟大。”

“做一个伟大的人多好啊，我也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哦，小艾姑娘，做一个伟大的人很累啊。你得一直昂头站着，为别人竖立榜样什么的。。”雕像顿了顿又笑着说：“而且，做一个伟人很孤单啊。”

“孤单？你觉得自己很孤单吗？”

“是的，我觉得很孤单。”雕像对小艾说：“你瞧我一个人站在自己的星球上，一个人用一双眼睛观察着天空里的星星，没有人与我分享早晨，也没有人与我共度黄昏。。。”

“可是，所有的星球上都只有一个居民，所有的人都很孤单啊。”

“是啊，是那样。每个人都坚守着自己的星球，都在自己的星球上独自生活，不管自己的星球是大是小，是贫瘠还是肥沃，每个人都孤独地在自己的星球上独自生活着。孤独。所以。。”雕像叹口气又说：“所以，做人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啊。”

“可你是一个伟大的人啊，你做人做得很好啊。”小艾说，“要知道，你是宇宙法典的守护者呢！”

 “伟大的人？”听了小艾的赞美，雕像笑了笑说：“得了吧。我也是众多孤独者当中的一员而已，我其实很渺小，很渺小。不过谢谢你这么说。”最后他又自言自语道：“伟大的人，我是伟大的人。呵呵。。。”

花仙子

小艾觉得雕像是个很奇怪的人，其实啊，在一个小孩子的眼睛里，大人们哪有不奇怪呢，他们做的事和他们说的话都是一个小孩子所不能理解的。

小艾满心的疑惑离开了雕像的星球又来到一个满是鲜花的星球上。那颗星球上开满了郁金香，满天星，月季许多种类的玫瑰。在那些无数的鲜花铺成的海洋中间生长着一株高大的向日葵花，她面向阳光的开着，是这些花里面唯一能说话的花，她是花仙子。小艾踏上她的星球时，她正张开两片叶子专心地望着太阳吸收阳光，她有明艳的色彩和端庄的仪表，小艾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花和最美丽的人了。小艾走到她面前时她都没有发觉呢。小艾看了看花仙子头上金黄色的花瓣形状的头冠，又望了望头上金灿灿的太阳问花仙子：

“你好，美丽的花仙子，我是小艾。你在做什么呀？”

花仙子转过头看见小艾，收起头上的花瓣，面带微笑地回答说：你好，小艾。我在晒太阳呢。”

“晒太阳？那你为什么把脸对着太阳啊，你不怕太阳把你的脸晒黑呀！”

“晒黑？呵呵。。”花仙子笑着说：“花朵怎么会怕太阳晒着脸呢。再说太阳只会把花朵的颜色晒得更绚烂，更好看呀。”

小艾看着地上到处都是的鲜花，很好奇地问花仙子：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花儿的颜色都是太阳晒出来的？”

“是的，可以这么说。要晓得，阳光可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它能将颜这些颜色制成千万种色彩然后给各种花儿的花朵染上。”花仙子说着又张开两片大叶子面朝太阳晒起来。

小艾看看孤零零站着的花仙子就又问道：“那这里只有你一株太阳花吗？”

“是的，只有我一个人。”花仙子说，“只有我一株太阳花。我在等一个人”

“谁啊？是你的朋友吗？”小艾瞪大眼睛，她没有想到，孑然一身的花仙子是在自己的星球上等一个人。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叫蝶仙子。”

“蝶仙子？它是一只蝴蝶？”

“你很聪明，是的，它是一只蓝色的蝴蝶仙子。”

“你为什么要等他啊？”

“因为，”花仙子微笑着说，：“因为，他来了我的花瓣才会凋谢啊。”

“既然他来了你就要凋谢，那你为什么还要等他来呢。”

“很奇怪是不？可是他不来，我连凋谢都不会呢。”

“为什么会那样呢？”这次小艾是完全不懂花仙子的话了。

“他来了，我才会沉眠。”花仙子望望太阳又转过花冠对小艾说：“那样我就能钻进土里好好歇息，等下一个春天来时，我会再次生长出来，再次开花，然后再继续等着他来。就这样，千百年的重复着。”

“如果他一直不来呢？要是他一万年都不来呢？”小艾觉得一朵花要专门等某一只蝴蝶实在是不怎么靠谱。

“那样我会伤透了心，”花仙子说，“我会哭泣流泪的。”

“你也会流泪吗？”

“会啊，但是，我不会轻易流泪的。因为我的眼泪也是有价值的。”

“你的眼泪也有，也有价值？”小艾更加不懂花仙子的话了。

“是的，每个人的眼泪都有价值的。”花仙子说。“但是，和其他任何世间的东西一样，物以稀为贵，如果，一个人老是哭泣，流泪流得多了话，那他的眼泪就没有价值了。所以，你要记住，小艾，为了保持自己的眼泪的价值，你千万不能轻易哭泣，无论你是。。。”花仙子看看小艾怀里的小熊娃娃说：“无论你是丢失了自己的布娃娃，还是其他重要的东西。再说，我也不能哭泣啊。因为我的眼泪虽然对动物没有毒，但它却会对植物造成伤害。要是我的眼泪掉到其它植物的叶子上，它就会使那些植物中毒以至枯萎死掉的。那样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如果我丢失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也不能哭泣流泪吗？”

“伤不伤心，流不流泪就是你自己的事咯，小艾，那是你的自由啊。”说完了，小艾又问小艾：“你有找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了吗？”

“我找到了。”说着，小艾从衣兜里拿出她从宝石星球上挑选的那颗宝石。

“那是一块玻璃珠子。它对你很重要吗？”

听见花仙子也说自己的宝石只是一块玻璃，小艾一下子泄了气，说：

“我以为这是真的钻石呢，它那么闪亮。。。没想到它真的只是一块玻璃。。”

“那没什么，”花仙子安慰小艾说，“珍贵的东西可不一定非得就是宝石呀什么的。一件东西是否珍贵，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心是否在乎它。愿你能找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小艾。”

小艾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她对花仙子说：

“我也祝愿蝶仙子能早点找到你。但是。。但是。。我能做你的朋友吗？”

“不能，小艾。”花仙子微笑着说，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小艾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

“因为，”花仙子用一片叶子手在小艾身上上下比划后又指了指自己头上和脸上的花瓣说：“因为，你是一个人而我是一株花啊。”

画笔

小艾满心疑惑地回到了她的星球，为什么她拜访的人们都那么奇怪呢，而且，好像都不愿和她做朋友，她不知道自己从宝石星球上仔细寻觅的钻石到底是玻璃还是真钻，她也不清楚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小艾把怀里的小熊放在树下吊床上时心想，也许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这个专属于她的星球和她从布娃娃星球上挑选的小熊娃娃了。

小艾躺在吊床上抱着小熊娃娃捏着它的软软的耳朵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突然“砰”地一声响响在了她的星球上。小艾一下子坐起来，循声看去，原来是她埋的那颗“榴莲”在土里炸开了。埋在土里的石头怎么会一下子炸开呢？小艾下了吊床，小心走到她埋“榴莲”的地方。那颗“榴莲”裂开了一条口子，从口子里冒出了两片毛茸茸的绿色嫩叶儿。，小艾蹲下身，用手碰了碰叶子上的红色触须，小艾的手指刚一接触，那两片叶子就一下子缩回到了“榴莲”里面。过了不一会儿，那两片嫩叶又探头探脑地从里面慢慢伸了出来，小艾再用手指轻轻一碰，它又立刻缩了回去，就像田螺和蜗牛那样，小艾觉得好玩极了。

正当小艾专注于玩儿时，邮递员来了。邮递员的背包里总是鼓囊囊的，他坐着一颗拖着尾巴的彗星，给所有的星球投送快递邮件。邮递员站在小艾的小房子外面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向小艾喊道：“快递，小艾的快递。”

小艾跑到邮递员跟前，问：“是我的快递？”

邮递员看了看快递上的签单说：“哦，是你的。小艾。没错。”说着就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小艾。

“这是谁给寄的？寄的是什么？”小艾接过盒子，仔细看了看，“没有写邮寄人的姓名，地址也没有。”

“一个亮晶晶的星球上的主人给我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邮递员说。“可能是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独角兽，当然了，它是不可能这么小的。”说完邮递员揭下帽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真热啊。”他说。

“亮晶晶的星球？”小艾想起了自己去过的宝石星球。

“是的，亮晶晶的星球，”邮递员说，“它发着绚烂的光彩，漂亮极了。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星球了。”

“看护者有说什么吗？”

“那倒没有。”邮递员回答说。“哦，我想起来了。还有这个。”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让我等你看完了信再走。你快看信吧。”

小艾打开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信里说看护者寄的是一支画笔，就是看护者所说的宝石星球最宝贵的那件东西。他说这支画笔不是普通的画笔，它有神奇的力量，无论自己想要什么，就用这支画笔画出来就行了。但是，画笔不能乱涂乱画，因为它也会像蜡笔那样越用越短的。看护者在信里告诫小艾，这支画笔只能用来画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东西，否则用完了就没有了。并且，就如以前说的那样，小艾要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才行。

小艾打开盒子，里面真的是一支画笔。小艾看到画笔时，心里高兴极了。她想她这下就有真正好玩的事儿做了，她正想画画呢，每个小女孩都喜欢画画，小艾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她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呢？小艾实在想不出什么东西对于自己是最珍贵的了，这时，她看到了自己放在吊床上的小熊娃娃，她想这就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因为她是很喜欢那个软绵绵的小熊娃娃的。

小艾把小熊娃娃交到邮递员的手上，不舍地说：“这是我给看护者的小熊娃娃，它是我唯一的玩具娃娃了。我现在把它给他了，算是交换。”

邮递员拎起娃娃，用手指弹了弹它的鼻子说：“好吧。”他用笔在标签上边注写边说：“小艾，给亮晶晶星球的看护者。”写完，给小熊把标签贴上就戴上帽子坐上彗星飞快地走了。

 其实小艾不知道，对于宝石星球上的看护者来说，他根本不需要一个小熊娃娃来当自己的玩具的。但是，有舍才有得，任何事儿都是这样，平白得来的东西是会教人寝食难安的。

小艾右手握着看护者寄来的画笔，左手抱着画画本，在她的星球上来回的走，她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拨动着下嘴唇，眼睛骨碌碌地转，嘴里念叨着：“最需要的东西？最珍贵的东西？什么是我最需要的呢？什么对我才是最珍贵的呢？”

最珍贵的东西

如果你的手中也有一直能画什么成什么的神奇画笔，你会画下什么呢？

站在自己的小木屋旁，看了看自己简陋的破旧房子，小艾感觉自己应该有一座宏伟漂亮的城堡才对，就像所有童话书上的公主那样。于是，小艾用手中的画笔在纸上画上了一座高大的宫殿，为了好看，她还画上了宽大的落地窗子，窗子上的玻璃也是彩色的。除了给墙壁涂上了古典的棕黄色，小艾还把宫殿的窗台门框都画上了漂亮的雕花。画完了，小艾叫一声“好啦”，那座画在纸上的城堡宫殿就一下子从纸上跳了出来落在了小木屋的旁边。高大宽敞的新城堡使得小艾的小木屋看起来活像一个丑小鸭。因为是画出来的，城堡只是看起来很大很重，所以，小艾的星球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从天空掉下去。其实，小艾手中的笔画出来的任何东西都是很轻很轻的，就像它们原来在纸上那样。

“这是真的啊。这支画笔真的可以画物成真啊。”小艾拿着画笔蹦蹦跳跳地跑进城堡，看也不看小木屋一眼。“我现在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了。”小艾在城堡里转着圈儿，她的小鞋子敲击在光滑的地板上，地板发出的“咚咚”声回荡在城堡里。“我还需要什么呢？”小艾在心里想着。想来想去，她觉得她还需要一些漂亮的衣服。是啊，对一个小女孩来说，还有什么比漂亮的裙子更有魔力的呢。于是，小艾又在她的画画本上画起了裙子。不一会儿功夫，小艾就画好了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它有很多层褶皱的花边，胸前还画有一只蝴蝶。小艾把画端详一阵，觉得还满意，说了一声“好啦”，那条裙子就从小艾的画纸上钻出来，飘落在了地板上。小艾高兴地把裙子从地上一把抱起，还把脸埋在里面用鼻子用力嗅了嗅，说：“嗯，多好的裙子啊，还有花香呢。”一条裙子画好之后，小艾觉得不怎么够，又多画了好多条，最后衣橱里都挂不下了小艾才停笔。想到布娃娃星球上那么多的可爱布娃娃，小艾又画了好些自己喜欢的各种玩具娃娃，什么兔子啊，考拉熊啊，狐猴啊，每种都有大大的眼睛和浑身软和的绒毛。小艾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每个娃娃都是她最喜欢的。

玩具画好了，小艾又在城堡的大厅里画了一辆彩色的迷你小汽车，它和碰碰车一般大，有晶晶亮的车灯和和耳朵形状的小镜子。

城堡有了，布娃娃有了，裙子有了，小汽车也有了。可是小艾仍然觉得还差点什么，可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还差什么。

画累了，小艾就在城堡的阁楼里画了一架小床躺下睡着了。睡着时，小艾又梦见了她以前梦到过的小男孩。在一团白色的强光里，一个小男孩对小艾微笑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地消失着，就像有人在用一块橡皮擦在擦画纸上的铅笔画那样。他把手伸向小艾，但小艾怎么也抓不住。慢慢的，那个男孩的双脚，身体，手都消失了，当只剩一张脸时，小艾大声哭起来，她挥舞着双手拼命想要在强光里抓住小男孩，但她的手刚触碰到小男孩的脸时，他却突然消失了。

小艾从梦里惊醒，她推开满床的布娃娃，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自己漂亮的城堡，就忘了刚才自己都做什么梦了，小艾眯着眼睛嘟囔说：“我的。。我的城堡。。都是我的。。”

                              变样的星球

第二天，当太阳的阳光刚刚照在小艾的星球上时，小艾就早早的起了床，除了她心爱的心城堡。她换上了昨天画出来的米色的连衣裙准备在艾草地里跳一会儿舞，当她用双手撩起长长的裙边准备踮脚走进茂盛的艾草里时，她奇怪的发现，原来绿色的艾草都已经枯萎了。所有的艾草卷着叶子，垂下了本来嫩嫩的芽头。艾草地里四处枯黄一片，就像是被人喷洒了除草剂似的。更让小艾担心的是，那棵挂着吊床的大柳树的叶子也开始发黄并且已经掉了很多，它看起来也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不过，幸运的是，被栅栏围着的艾草地中央的蔷薇花却安然无事，它还是像之前那样娇艳艳的开着，花蕾含苞欲放，花瓣盛着露水，枝叶之间还有蜜蜂和蝴蝶在玩着捉迷藏。

除了蔷薇花安然无事外，小艾掩埋的那颗“榴莲”也无碍，它甚至长得比之前更好了，它的蔓藤像南瓜藤似的爬满四周，浑身的白色的绒毛上还沾着许多露水呢，那些从叶子叶柄下长出的触手四处探寻着努力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小艾蹲下身，用手碰碰那些像蝴蝶触角一样弯曲伸展的触手，她的手刚一接触到触角上的绒毛，那些触角就一下子像弹簧一样跳起来缠住了小艾的手和脚。那些触角收紧枝叶，拽住小艾的手腕儿不放。小艾觉得好玩，就跟那些蔓藤拔起了河。藤蔓现在都还很柔嫩，见拧不过小艾，就放开她，卷起触角一动不动了。

让小艾犯愁的是，她的星球上枯萎掉的艾草很难清理，小艾试着用手把干枯的艾草一根根拔起来但是，每棵草的叶子都因为干枯而变得极其扎手，况且它们是那么多，一根根地插在星球上，灰霾霾的一片，要怎么才能清理得完呢。不大一会儿功夫，小艾的手上就被艾草扎伤了。小艾想用更省力的方法铲掉星球上的枯草，于是她画了一个小除草机，但不妙的是，除草机总是被卡主无法工作。

一时间，小艾不知该怎么办了。

小艾还不晓得的是，正是那个“榴莲”生长的藤蔓把那些艾草和大柳树害了。“榴莲”的嫉妒心很严重，它不容许任何植物在它的旁边茂盛得生长，开花，它用自己身上和根里的“嫉妒”毒素把艾草和柳树毒死了。但是“榴莲”不能做到连同艾草地里的蔷薇花也一同杀掉，因为蔷薇花很坚强，她什么也不怕，不管“榴莲”的毒素怎样侵蚀她的根叶，也不管“榴莲”怎样用它的触手拉扯，蔷薇花都用她的尖刺勇敢的还击它，把它赶走。榴莲奈她不何，就暂时放弃进攻蔷薇花了。但是，蔷薇花的勇敢和美丽，更是让“榴莲”生气了，它决定先放着蔷薇花不管，等它以后长得更大些时再对蔷薇花采取行动。

小艾沮丧的回到城堡里，她开始担心起蔷薇花来，生怕它也会慢慢枯死，大柳树快枯了，艾草没了，要是蔷薇花也枯萎的话，那她的星球就会沉寂而永远失去生气。一个没有生气的星球有什么好的呢。小艾越想就越着急，她想着要是有谁能帮帮她该多好啊。可是，在每个星球都只有一个人的宇宙里，谁又能帮她呢。小艾看看自己拔艾草时弄伤的手，又看看墙上镜子里面自己脏兮兮的脸，她说：“要是我的星球上有两个我就好了。”突然，她想到，自己为什么不画一个自己呢。于是小艾找来画纸和那支神奇的笔就照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地画起来。

一个画人

小艾用笔对着镜子画下自己的脸蛋，衣服，头发，脚和手。她发现自己画的和镜子里面的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她把脸画宽了点，头发短了点，而眉毛也画得粗了。虽然画得和自己并不那么像，但小艾觉得还是差强人意，于是，仔细端详画纸片刻后，小艾满意地轻声喊了句“好啦”后，一个和小艾一般高的人儿就从纸上蹦出来跳到了小艾的旁边。看着画的自己变成一个真人，小艾高兴得转着圈儿。画人儿睁着大眼睛看着兴奋到不行的小艾，他眨了眨眼对小艾说：

“你好啊。谢谢你把我画出来。”

听画人的声音，她发现自己原本画的女孩儿，却是个男孩儿，小艾围着画人看了一圈儿后，她就哈哈笑起来。

“你笑什么啊？”画人问小艾。

小艾指了指画人身上的裙子。原来，画人穿着一件和小艾一模一样的裙子。画人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裙子，问小艾：

“你是在笑我的衣服吗？”

小艾还是笑个不停，她捂着嘴不住点头。当画人拽着自己身上的裙子四下看时，小艾已经笑得直不起背了。

“你为什么要笑我的花裙子啊？”画人看看自己和小艾一样的裙子，他又问小艾：“你不是和我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吗？”

“可你是个男孩啊。”小艾说。“男孩子怎么可以穿着那女孩子穿的裙子呢！”

“可我是你画出来的啊，”画人说，“而且，这衣服也是你画的啊。”

听画人这么一说，小艾不笑了，她抱歉的对画人说：

“对不起，我没有把你画好。我本来是要画自己的。我想画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出来，但是我画不好。”

“没关系。”画人说，“所有人都画不好自己的。”

“让我给你改改吧。”小艾对画人说。她觉得既然自己能把画人出来，自己也能把他的衣服改好。

“改不了。”画人说，“已完成的画是改不好的。再说，也不能改了。”

小艾想了想说：

“那你能把它换下来吗？我再画一件男孩穿的衣服给你啊。”

画人摇了摇头，说：

“不可以的。因为我只是一个你用笔画出来的画人而已，所以，我的衣服，鞋子都是没法换的。”

“哦，真糟糕。”小艾说,“那怎么办呢？”

“放心吧，我不会介意的。”画人说，“在这个老大老大的有许多星球的世界里，只要你不介意就行了。”

“真的吗？我不介意。”小艾说，“而且，我觉得你穿的裙子多好看啊。”说完，看到画人的裙子，小艾又咯咯地笑了。

“真的吗？我的衣服好看吗？而且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看我穿的衣服让你多开心啊。我会一直穿着它的。”画人微笑着说。他的嘴角向上高高的翘起，使得两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听了画人的话，小艾心里很感动，因为在这之前，她可没有一个朋友啊。于是小艾就问：“这么说，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啦？”

“嗯。我很愿意！”画人看着小艾肯定的说。

“你叫什么名字？”

“你刚刚把我画出来，我怎么会有名字呢？”

画笔变短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的名字。波波？”

画人摇了摇头。

“小杰？”

画人又摇了摇头。

“那。。。。小虎？”

画人还是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想好自己应该叫什么。”

“那我就先叫你‘画人’吧。”小艾说，“等我以后想好一个特别的好听名字再给你取吧。”

“嗯！”画人使劲儿地点点头，他又问小艾：“我很想要一个帽子，可以吗？”

“帽子？”小艾奇怪地问画人，“为什么你想要一个帽子啊？要一件衣服不行吗？要什么样的衣服，我给你画。”小艾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了画笔。

“不，”画人说，“我不要衣服，我就要一个帽子。帽子会让我觉得很酷也很安逸。”

“嗯，那好吧，我给你画。”小艾在画纸上画了一个有橙色西瓜纹的鸭舌帽递给画人，“喜欢吗？”她问画人。

“喜欢。”画人戴上帽子，说：“你画的我就喜欢。谢谢你。”说完，画人看看小艾手中的画笔，对小艾又说：“你手中的画笔画出了我也画出了帽子，它可真神奇啊！”

“给你看看吧。”小艾主动把画笔递给了画人。

画人儿把那支笔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说：“它真神奇，是吗。我认为是。”

画人看时小艾才注意到她的画笔已经用去了好一大截，剩下的只有那么一小段儿了。她突然想到宝石星球上的看护者的话来，他说过要用画笔画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出来的，但现在，画笔应经所剩无几了，但她却还没有想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想到这，小艾觉得有点沮丧。她接过画人手中的画笔，问画人：

“画人儿，你知道什么东西对我才是最最珍贵的吗？”

画人不知道小艾问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无法回答，只能傻傻地看着小艾发呆。

“如果，这支画笔属于你，你会用它画些什么呢？”小艾又问画人，她希望能从他的回答里得到什么启示。但是，画人似乎还是听不懂小艾的话，他满脸疑惑地望着小艾，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你真奇怪。”小艾对画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你怎么会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只是一个画人啊。”画人儿说，“我不知道自己还缺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我只是一个你用画笔在纸上画出来的假人而已。我什么有不需要，也什么都不想要。”

“你不想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小艾问画人。

画人看着小艾摇了摇头。

“你不想有一辆自己的玩具车？每个男孩儿都喜欢玩具车的，你不喜欢？”小艾又问。

“玩具车？那是什么？”画人也不知玩具车是什么，他又问小艾说。

小艾一翻眼，有点无可奈何地样子，她说：

“那玩具枪呢？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子不喜欢玩玩具枪的男孩子的。”

画人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小艾。

“好吧，跟我走吧。”小艾似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去哪儿？”画人跟在小艾后面问。

“去我的城堡里，那儿有很多我画的东西。你总能找到一样你喜欢的。”说完，小艾停住脚，转身又问画人：“你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吧？即便你自己是一个画人儿。”

画人跟着小艾到了城堡里，他第一眼就看中了放在床上的鼠狐猴和考拉熊。他抱起那两个娃娃又蹦又跳，喊着：

“它们太可爱啦！我喜欢这两个娃娃！”

“你居然喜欢那个？”小艾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男孩子怎么会喜欢布娃娃玩具呢。当然小艾不知道的是，没有人会抗拒大眼睛的毛绒布偶的，即便是男孩儿也不会。再说，画人是小艾一手画的，她画的其实也就是她的另外一个自己，所以她喜欢的，画人也自然是会喜欢的。

                        崭新的星球

透过城堡彩色玻璃，看着星球上那一整片死气沉沉的艾草地和那棵绑着吊床的蔫蔫儿的大柳树，小艾心里又开始着急起来。她转过身问正抱着那些毛茸茸的考拉熊在一旁乐不可支的画人：

“你会做什么？嗯，你会除草，给花草树木浇水吗？”

“什么？除草？浇水？为什么这么问？”

小艾给画人诉说了自己星球出现的糟糕情况。但画人儿却说，“我只想和这些娃娃在一起玩。我可舍不得离开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啊！”

“我把你画出来可不是让你玩的。”小艾干脆地说，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生气。“你得帮我处理那些枯死的艾草。还有帮我给那棵可怜的奄奄一息的柳树浇水。我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事。如果你不愿意，那，那就算了。”

画人放下怀里的考拉熊，看着小艾说：

“你生气了吗？我帮你就是。只要你不生气。而且我说过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话，不是吗？画人说过的话就要算数。”

“那好，你要答应我帮我清理整个星球上的艾草。”

“还要给那棵树浇水。好的。我答应。”画人点点头。

“你要很认真的做才行。”

“我会认真为你做每一件事。”画人也认真的说。

小艾对画人伸出小指，说：“拉钩。”。

画人也伸出小指和小艾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他们一边儿轻轻拽，一边儿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画人觉得小艾的手很柔很暖和，他真想一直拉着小艾的手指不放，而小艾也觉得画人冰冰的没有温度的手也很有意思。

小艾和画人一齐蹦蹦跳跳来到艾草地里。可是要怎么才能又快又干净地清理掉那些枯干死叶呢。小艾希望再画一个除草机，但画人却说用不着，直接用锄头就可以了。于是，小艾就画了两把短把的锄头，两人就开始挖地除起草来。小艾力气小，挖地才一会儿就累了，可是画人似乎怎么都不知累似的，他挖了半天连一滴汗水也不出。只见他熟练地把枯死的艾草一锄头挖出来，用锄棱抖掉草根上的土，再用锄头一勾，整株枯草就被撂到一边了。小艾看着穿着摇来摆去的裙子在地里除草的画人，觉得好笑极了，同时，她也感到心里温暖极了。她从城堡里端出一杯水递给画人，但画人说他不口渴，他说他只是一个由画笔颜料构成的画而已，他不会觉得累，也不会口渴。

“那你会肚子饿想吃东西吗？”听画人那么说，小艾就歪着头好奇地问他。

“不会。”画人儿停下来人说，“不会的，我不会觉得饿。我甚至连呼吸空气都不用呢。”他戴着帽子，双手拄着锄头，那样子不像一个稚气的孩子，倒活像一个老练的农夫。

“那你会想尝尝吗？”小艾又问。

“尝尝？哦，不会，我的舌头尝不到任何味道。”画人说着，又开始仔细地除草了。

“真糟糕啊！”小艾在心里想。她也只是觉得那样很不好，但她却又说不出那不好在哪儿。

不到半天的功夫，画人不但把所有的枯艾草除尽了还把挖出的枯草堆砌在了一旁，整个星球上都露出了新鲜的土壤，空气里也飘荡着芬芳的泥土气息。做完了，画人和小艾还用小水桶从小河里打来水给大柳树和蔷薇花饱饱地浇上。小艾对画人说，她的星球是头一次这么整洁，它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宇宙里降生的新星星一样，那么焕然一新，那么充满希望，仿佛只要一把种子撒下去，鲜花就能立马开满星球的每寸土似的。

崭新的生活

画人儿问小艾，星球上那些茂盛的蔓藤是什么，小艾一耸肩，说：

“我不晓得。但那些卷曲的触须很好玩，它们会缠绕着你的手和脚跟你玩儿。它们都软乎乎的，抓起来别提多有意思了。”

“它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吗？”画人儿问。

“不，是我自己种的。”小艾觉得那些藤蔓很漂亮，特别是它的叶子，厚厚的，宽宽的，就像是海芋的叶子那样。尤其是，最近那些叶子的颜色也在开始变化，它们中的老叶子已经从原来的墨绿色转变成了紫色。因为那些蔓藤的缘故，没了艾草的星球才还有那么一点生气。所以，小艾心里多少有点得意，她问画人儿：“它们好看吗？”

“好看。”画人儿想想又说，“好看是没错，但是。。。”

“好看就行。”小艾打断画人的话说，“艾草没了，但是，过不了多久，我的星球上就能爬满长有各种颜色叶子的蔓藤，那不是极好的事儿吗？”

“嗯，算是吧。如果你这样说的话。”画人觉得那些蔓藤缠绕人可不是要和人亲近，它们可能对人有什么危害呢。

“算是吧是什么意思。是一定是，好吗？！”

“好，是一定是。”画人点点头。

“你真奇怪，我说什么你都说是。我们做游戏吧。”小艾说。

“做游戏？”画人一听就兴奋起来。“做什么游戏啊？我喜欢叠罗汉，官兵捉强盗，我喜欢当红胡子海盗，你来当我的水手好吗？”

“不好。那太傻了。”小艾一翻眼，表示她对画人的游戏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们做风车吧。”她建议说。

“好吧，那我们做风车吧。”画人有点失望，因为他不喜欢做剪纸之类的无聊事。

小艾从木屋子里找出了剪刀和许多彩色的卡纸，她想做很多个风筝绑在城堡的窗栏上，等风吹过时，她就可以看它们都转呀转的。但画人对做风车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东张西望地走神，把本来应该剪成正方形的纸剪成了长方形。他甚至放下剪刀，干脆睡在柳树下的吊床上。小艾希望他能帮自己尽快做完风车，她让画人从她的吊床上下来，但画人儿根本不听。他折下柳树的柳条挽成一个圈戴在头上，然后爬到树顶上，双手叉腰，对着远处漂浮的星球吼道：

“我现在是管理所有星球的领袖啦，我要所有的星星都排成一圈！”画人吼时，他的裙子被风吹动飘起来，小艾在树下看着画人，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看小艾在树下“咯咯地”笑自己，画人吼得更起劲儿了：

“我是领袖，我现在命令把所有的星星都用绳子串起来。”可是把所有星星串起来能做什么呢，小艾就问画人：

“你把那么多星星串起来做什么呢？画人。”

画人从柳树树顶一弹脚从上面慢慢落回到地上，他说：“我啊，把它们串起来做成一串项链。”

“什么？项链？”

“是的，一条好大，好闪亮的项链。”画人边说边张开十指，伸长胳膊，比划起他想象的项链大小来。可是要比划的项链太大了，他不管把双臂怎么向后扬都不能描述项链的大小，以至于双手的手背都在背后碰到了一起。

“可是，画人，”小艾笑着说，“那么大的项链谁能佩戴呢？”

“给你啊，小艾。”画人说得很认真，“我只给你啊。”

“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呢？”

过了一会，画人才慢慢说道：

“知道吗，你可能拥有很多东西，比如这颗星球，以及你的画笔和这颗星球上的房子，柳树什么的。甚至，你还会拥有整个世界。但是，我是你画出来的，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所以。。。”他又说，“要是我能把星星串成项链，我不会自己戴，我会给你的。”

小艾想了想，也认真的说：“可是，那样的项链是不是太重了？！我的脖子会受不了的！”

晚上，在挂了白色蚊帐的小床上，小艾和画人一齐钻进薄薄的毯子下面。小艾打着手电，从枕头底下掏出两颗糖果，递给画人一颗后，她又掏出一本童话书。小艾含着糖果，嘴巴鼓囊囊的，她把书递给画人，口齿不清地说:

“你给我读这本书吧。这本书的故事很有意思。”

“它是写的什么？是关于仙子和公主的吗？”画人接过书，摸了摸书的封面。

“你真有意思。”小艾说，“为什么童话就一定是仙子和公主呢，就不可以是其它什么吗？”

画人打开书，随意翻了翻，问：

“那它是写什么的？”

“我不知道。”小艾说。

“你没有读过它吗？”

“不，我读了好几遍。里面的意思我好像懂，但又好像不懂。”小艾又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它有意思。你能给我读吗？”

“好吧，我给你读。你有字典吗？万一有字我不识，我可以查查。”

“上面有注音的。”小艾说着钻出毯子，用双手枕着脑袋，准备听画人讲故事了。

“呃，第一篇。。。”画人认真读起来，“那年冬天，我在。。。”

“大声一点好吗？你读书的声音真像蚊子。”小艾打断画人，闭着眼睛说。

画人清了清嗓子，又大声读起来：“那年冬天，我在满是积雪的山岗上伐木。。。”

“太大声了。。”小艾又打断画人说，“太大声了，跟鸡鸣似的。”

画人听了“哦”了一声，降低声音，又开始念起来：

“我在满是积雪的山岗上伐木，我砍的是掉光叶子的青杠树。。。。。。”

小艾仔细听着，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画人读累了，也倒在考拉熊身上睡着了。

不能淋雨  

小孩子都很淘气的，女孩儿踢毽子，跳皮筋，她们活泼好动，天真烂漫，男孩儿打弹珠，爬树捉知了，他们精力旺盛，顽皮捣蛋，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因为那是他们的天性使然。

当小艾用树叶枯枝和你把玩过家家做饭时，画人却一骨碌爬到了城堡的屋顶上。他的身手十分敏捷，活像一只泼皮的小猴子。但是，由于画人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当有稍大的风吹过时，他就像一张纸一样被风从屋顶吹倒飘落下来。见画人从城堡上下来，小艾捧着一把泥巴给画人，说：

“你能帮我擀面条吗？”

画人看了看小艾手上的泥巴，不解地说：

“这只是烂泥巴，小艾。这不是白面。”

“就当它是白面好吗？你把它擀成面条，要细细的那种哦。”小艾不由分说地把泥巴交到画人的手上，就继续用草叶儿“做菜”去了。

画人看着手里的泥巴，一筹莫展。画人找了一块小石板，把上面的苔藓弄干净，就开始用手里的泥巴和起面来。但是，不管画人怎么努力，他只能把泥巴捏成一块一块的“面团”而擀不成一根根细面条。当画人把自己和的泥巴团拿给小艾看时，小艾生气了，她说：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面条是一根根细条，你这是什么啊，是汤圆吗，汤圆也是滴溜溜圆的啊！难道，你做的这是饺子吗？”

见小艾对自己做的“饭”不满意，画人觉得沮丧极了。他看看手中丑丑的泥巴，心里一热，就一下子把泥巴丢了出去。谁知，丢出去的泥巴正好打在了城堡的玻璃上，贴得实实的。

小艾见画人弄脏了自己干干净净的城堡，她可生气了，她双手叉在胸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画人。

“我。。。。”画人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故意地。。我。。对不起。我不会擀面。。”画人说完，就自顾自地爬到柳树上躲在了葳蕤繁茂的枝叶里。

小艾再没心思用树叶和泥巴“做饭”了。她赌气地回到城堡里，怀抱着一只蓝色的海豚蜷在沙发上，独自打开电视看起动画片来。

这时，一团乌云飘了过来停在了小艾星球的的上面，一丝丝闪亮的电光在云里窜动着。见要下雨了，画人赶紧地下了树，躲进了小艾的木屋里。画人是淋不得雨的，因为他是小艾用画笔画出来的，他的身体，衣服都是颜料画出来的，如果，他的身上沾上了水，颜料就会稀释溶解成一团，而他也会变成一滩混合着各种颜料的污水。事实上，只要是小艾的画笔画出来的东西，都是沾不得水的。

才不一会儿，豆子大小的雨就从云里落下来了。雨水落在小艾的城堡上，把那些原本漂亮的砖瓦都淋烂了，城堡和城堡里的一切都像冰激凌似的很快就融化成了一地脏水。小艾惊叫着从城堡里跑出来，她跑到柳树下不停向着上面转着圈儿张望。她是在找画人。树上没有画人的踪迹，小艾以为他也像城堡那样被雨淋掉了，就突地哭起来。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云夹带着雨帘飘到了别的星球上。恒星的光芒从远处照射在小艾的星球上，一道彩虹出现在了星球的上空。远远地看来，彩虹就像是一道弯弯的彩色眉毛，而小艾的星球则像是眉毛下的一只眼睛。

小艾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全身湿透了。双手抱住脚，头也埋在怀里。她以为画人被雨淋没了，心里很是难过。

画人在屋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小艾，他用塑料袋包住两只脚，推开门走到小艾身后嘻嘻笑出声来，他说：

“你哭了。你真逗。我就在木屋里面躲着，你在哭什么啊。每次你找不到人都会哭吗？”

“我没哭！”小艾站争辩道，“我才不会哭呢。我才不会因为丢失一个城堡就哭呢。我还可以再画一个的。”小艾站起身，看看画人的裙子，又说：

“我差点失去你身上的裙子，它那么漂亮，是我亲手画的，可我差点再看不见它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画人说，“但我的裙子也差点永远看不见你啊。我们算扯平了，是吗？”

“嗯，我们扯平了。”小艾又转悲为喜。

画人儿不了解小艾为什么会哭，也许，小艾是真的很喜欢他身上的裙子吧。其实小艾呢，她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哭，她只是觉得自己那时突然就忍不住哭了，只是突然地忍不住而已。

落难者

没了漂亮的城堡，小艾重新住到了小木屋。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地城堡怎么会在一场雨里化成一滩没用的污水呢，为什么画笔画出来的东西会那么不堪一击呢。

小艾看着原来城堡坐落的地方，地上除了一点点颜料还能看见外，什么也没有了。

“要是画出来的事物能和真的事物一样结实牢固就好了。”小艾自言说。“要是画出来的玩具娃娃可以洗，可以缝补就好了，要是画出来的砖石也有质量就好了。”她又说。

画人在一旁听了他就告诉小艾，其实她手中的画笔是可以把画变成真正的实物的，只要用画笔再在原来的画上画两次就行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你要早告诉我，我就可以把城堡画三次，那样它就不会被雨淋掉了。”小艾有些责备画人。

“我也会被雨淋掉的。小艾。”画人说，“我希望你能把我放回纸上再画两次，那样我就会是一个真正的人了，那样我就可以淋雨，可以有重量，可以换掉身上的裙子了。”

小艾看了看画人的眼睛，握了握手中只剩下一点的画笔，犹豫地说：

“可是，我，我，我还没有找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等我找到了，我会用画笔把它画下来的。我会把它画三次，让它成为真正的实物。水淋不毁，不管过多久，它的颜色也不会变浅。那时我会余下一点画笔把你画成一个真人的。”

“你能保证吗？”画人问小艾。

“我，我保证。”小艾不确定的说。因为她想，万一，她找到自己真正需要的，真正宝贵的东西时她画下它时，也许画笔就剩不下多少了。

这时，小艾的星球行驶近一辆从远处来的小汽车，车上还托着一大包东西，甚至大包的的下面还绑着一座沙发。小汽车的引擎呼噜呼噜的响着，像是走得累极了在喘气似的。车上坐着一个瘦瘦的司机，他把有力的大手伸出车窗，挥舞着帽子给小艾和画人打招呼。小艾和画人也向那位司机招手回礼。瘦司机刚把车停在小艾的小木屋旁就匆匆打开车门对小艾和画人说：

“女孩们，快离开这里吧！这儿不能再住人了！有水吗？我的车需要加水。”

“离开这儿？为什么啊?先生。”小艾看着着急忙活的司机不解地问。

“为什么？你们没听说吗？哦，老天爷啊，你们不知道，有个浑身披甲的大虫子在宇宙里横行霸道，它要吃掉每个星球上的居民！哦，当时可把我吓得要死。它的身体有三节火车那么大，张着门那么大的口，它差点就要把我吞了，幸好我跑得快啊！我的老天爷！我的家全毁了，我丢下了我的星球以及星球上的一圈整齐的栅栏。我最爱那些缠着打碗花的栅栏了。”瘦司机一边激动说着一边从木屋墙角的水管上接水往他的小汽里面灌。

小艾想起来以前听过这样的虫子，就问司机：

“它是不是专门吃没有黄金的人？”

“什么？”瘦司机放下水桶，“什么？专门吃没有黄金的人？”

“是的。”小艾说，“它专门吃那些没有黄金的人。只要你有黄金，它就不会吃你了。”

“这谁告诉你的？”司机阖上车盖问小艾。

“一个穿黄金马褂的胖先生说的。她有许多黄金，尽管那些黄金都不是真的。”

“哦，才不是那样呢。孩子。”瘦司机说，“它会吃掉所有人。它长得那么壮实，那么大，要是不吃人，它能长那么大吗？”瘦司机上车发动引擎，又对画人说：“快些离开这儿吧。女孩们，那条穷凶极恶的虫子，正在往这儿来呢。”

“我不是女孩。先生。”画人对瘦司机说，“我是男孩。”

“哦，是吗。不过，这无关紧要。孩子们，快些走吧。”瘦司机说完，他的车子喷出一股尾气，一溜烟就跑远了。

小艾对画人说：“我才不怕被吃呢。我也不怕那条虫子。”

“你真的不怕被吃吗？”画人问小艾。

“嗯！”小艾点点头，肯定地说，“以前我怕，但我现在不怕了。我要一直守护我的星球。不让任何东西伤害它。”

画人听了，对小艾说：“我会和你一起保护你的星球的。”

“不，是我们的星球。”小艾说。

海胆星球

过了许多天，小艾星球上的那棵蔓藤都已经长大了不少了，可是，那个传说中的怪虫子还没有来。小艾和画人都已经等不了了，于是，他们俩决定朝着那位胖司机来的方向去找它。这很奇怪，本来吃人的怪物是任何人躲都来不及的，而小艾和画人却似乎很想早点见到似的。就像是迟迟未来的海啸引起人们爬往高处的礁石上老远地看一样，因为与其等待灾难降临还不如马上面对灾难来得痛快。

小艾和画人一路寻找着怪虫的踪迹，可是，一路上，除了那些漂浮的大大小小的星球外，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也许，”画人对小艾说，“也许，怪虫子根本就没有吧，小艾，你觉得呢？”

“说不上来，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有这么一条怪虫的，因为，”小艾看看四周的星球说，“因为，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关于它的事了。尽管，两次的说法都不一样。”

“你相信有那么一条恐怖的吃人虫子是吗？”

“我相信，但我不觉得它就恐怖。”

正当小艾和画人说话间，在小艾和画人的前方出现了两个巨大的奇怪的星球。那两个星球虽然和其他的星球一样是圆鼓鼓的，但不同的是，它们整个星体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有的长，有的短，看起来就像是两颗巨大的黑色板栗壳。

小艾和画人看了，面面相觑。

“小艾。。”画人问小艾，“你觉得这样的星球上可以住人吗？”

小艾一摊手，耸耸肩，说：

“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在一个满是尖刺的星球上生活的。它们看起来就像两颗巨大的海胆。”

小艾和画人小心翼翼走近那两颗奇异的星球，他们惊奇地发现，星球上居然是有人居住的。因为上面赫然伫立着一座黄色的小房子。有房子就说明这两颗满是尖刺的星球上是可以安家落户的。

小艾和画人走在其中的一颗星球上，他们用手拨开那些像竹笋一样粗壮拔尖的刺，走到那座黄色的小房子门前。

“你说，这里面会有人吗？”画人敲敲门，转头问小艾。

小艾正想说什么，小房子的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老太太佝偻着背，满头白发，脸上的褶子一把一把的，她个子很小，头刚好和小艾和画人一样高。老太太推开门，仔细瞧了瞧门外两个陌生的孩子，又用手中的拐杖磕磕身旁的一根粗大的尖刺，责备地说：

“你们是怎么了，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儿不允许有人闯进吗？”

“可是，老奶奶，这儿可没有一个牌子写明啊。”小艾分辩说。

“哦，是吗？这是我的错了？”老太太不客气地说，“这些尖刺难道不是在告诉你们这儿不能靠近吗？不然，你以为这些都是摆设吗？”她说完又用力敲了敲身旁的尖刺。

“您的意思是，这些尖刺就是在警告过路的人不要靠近吗？”画人有所明白地思考说。

“是的。这两颗长满尖刺的星球是不喜欢有人靠近它们的。”

“但是，你却住在上面，不是吗？它只是看起来很怕人。

“是嘛，孩子，你看问题很准啊。”老太太说，“知道吗，当两颗星星靠的太近时，它们就会慢慢长出尖刺把对方排斥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但我会为它们搭好一座桥。我觉得它们需要它。”老太太把小艾和画人领到两颗刺刺星球之间的，他们看到两颗星星之间有一座还没有完工桥，桥身都是用坚韧的竹子搭建的

“可是，既然它们不喜欢对方，你为什么硬要连着它们呢？”小艾看着长长的桥廊问老太太。

“孩子，”老太太说，“它们不是不喜欢彼此，只是它们一时间忘了而已。”

“忘了？忘了什么？”画人不明白星星也有记忆。

“是的，孩子，”老太太转身对画人说，“是的。我们会忘记许多事，比如曾经的朋友以及那些美好得使人掉泪的时光。同时，我们也会忘记自己是多么需要一个朋友。而那些星星也和人一样，容易健忘。”

小艾听了也问：“搭一座桥这两颗星星就能记住过去，它们就不会长刺了吗？”

“是的，孩子。只要我们搭一座桥，我想是的。”说完，老太太又弯下身抱起脚旁的一截竹筒走上桥去铺设还没有弄好的桥面。小艾和画人都过去帮忙，但老太太拒绝了，她说她自己的工作要自己完成才行。老人嘛，越老就越不服老，就是那样。临走时，小艾问老太太，桥搭好了会怎样，她说桥搭好了两颗星星的的尖刺就会脱落，上面就会长满绿草，开满鲜花。

                        贝壳先生

对于两颗原来靠得很近，最后却要相互伤害的两颗星球，搭一座桥就可以让它们的尖刺脱落的事，小艾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信，但画人是相信的，他说：“因为，每颗星星都不是一开始就有一身尖刺的啊。”

小艾和画人蹑手蹑脚地出了海胆星球后，他们很快就又到了一个满是沙子的星球上，因为沙子都是白色的，所以这颗星球在阳光下发出银白色的光。小艾提着鞋子，光着脚丫踩在软软的沙子里，细沙轻揉着她的脚底，她快乐地和画人一起跑啊，跳啊，唱啊，一下子竟然忘了要找的大虫子了。白色的星球载着小艾和画人也快乐地转动着，它一会儿转到了黑夜，一会儿又转到了白昼，黎明过了，一会儿黄昏又跟着来了。小艾和画人躺在一块白色的石板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灭了又点亮，点亮了又再次熄灭，熄灭了又再次点亮。画人看着天上的一朵云问小艾：

“小艾，你说，那片云一直都跟着我们呢？还是我们一直跟着它呢？”

小艾被画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问住了。她皱着眉头想着：“也许，它只是跟着太阳呢？”小艾话音刚落，他们背下的大石板不知为什么就动了起来。小艾拉着画人惊慌地想要站起来，却突然被脚下的石板“嗖”的一声给弹了下去。原来，刚才的大石板不是石板而是一个巨大的白色贝壳。那只贝壳张开两张巨大的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它动了动身体，像是在伸懒腰。做完了，它就望着天空，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儿，天上的星星出来了，那只贝壳就对着天上的星星念起数来：“一，二，三，四，五，六，七。。。。五十三，五十四。。。”数到了七十的时候，它嘀咕起来：“哦，我的眼睛里进沙子了。我揉揉。嗯？我数到哪儿了？哦，真是的，老天，我又忘了。”

“是七十。”画人实在忍不住就提醒了它。小艾瞪了瞪画人说：

“你真笨，万一它就是那个吃人的虫子怎么办？”听小艾一说，画人立即捂上了嘴。但是那只贝壳听了，却说：“七十？哦，是吗？七十。”说完，它转身看看小艾和画人说了声“谢谢”就又开始数起来：“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数着数着，它突然看着小艾和画人问：“你们是谁？哦。。。刚才是你们在我的背上弄得我背发痒睡不着觉？”

小艾和画人同时点点头，承认是自己打搅了这只大贝壳的好梦。“是的，贝壳先生。刚才我和小艾正坐在你的背上看天上的白云，你把我们抖了下来。打扰了你的美梦，先生，我们很抱歉。”

“哦，是嘛。。。不过这没什么，孩子们，”贝壳先生笑着说，“这没什么。我的壳很硬，你们还是坐在我的背上吧。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啊？我这儿可是从没有人来过啊，不过，也许有人来过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因为我总是打盹儿！嘿嘿。。。。”

“我们在找一条吃人的怪虫子。”画人说回答说。

“吃人的虫子？没听过啊。”

“它也许还在更远的星球上吧。它很大很胖，我想它爬得比较慢吧。”小艾说完忍不住看了看眼前的超大贝壳。她觉得眼前的超大贝壳就是他们要找的大虫子。

“你在自己的星球上做什么啊？贝壳先生。”画人爬上贝壳坐在上面把双脚垂下来一前一后的甩着。

“我，我嘛，”大贝壳先生说，“在数那些遥远的星星呢！”

“为什么要数啊。你是天文学家吗？”小艾狐疑地问。

“哦，傻孩子，”贝壳先生笑说，“我一只贝壳，可用不着当什么天文学家啊。”

“那你数它们干什么啊。”小艾追问着。

“孩子们，你们看，天上的星星，那些千万年一直发着光的星星，它们好多啊。可是，我听人说，天上的星星都属于每个人和每个生命的，是吗？”

“是那样。”画人说。

“所以啊，我就一直在找到底哪颗星星是属于我的。”贝壳先生又无赖地说，“可是，你们知道，星星们实在太多了，这我要怎么选择呢。这就像是在一大堆发光的萤火虫里面找一个名字叫‘萤火虫’的萤火虫一样。你们懂我的意思吗，孩子们？这很难的。”

“那你要怎样的星星呢？”画人倒是对自己屁股下的大贝壳很感兴趣。而小艾呢，在下面对着画人双手不停比划着要画人从贝壳上面下去。

贝壳先生说：“它要很大，要闪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小艾听了，说：“可是，闪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星星有什么用呢。你睁不开眼，你也就看不见它了呀。”

“哦，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它说，“我一直数着星星，想从它们当中找到属于我的最亮的那颗星。”

小艾又说：“每个人都想得到最亮的那颗星星的，也许，它们被其他人都挑选完了吧。

贝壳先生听了沮丧地说：“哦，那真糟糕。”它沉默了一会儿，问小艾：“我到底该选那颗星星呢？”但是画人抢过话头说：

“你就选最先对你眨眼的那颗吧。”

“为什么我要选最先对我眨眼的那颗星星呢？”贝壳先生有些不解。

“因为。。。”画人说，“因为，你可能不知道它属于你，但或许，它却知道你属于它呢！”

没想到贝壳先生听了就真的望着亮着无数星辰的天空踅摸起来。“一，二，三，四，五。。。。。。我找到了，”它突然大声嚷起来：“我找到了。它原来在那儿啊。它可真小啊，是吗？但我觉得它一眨一眨的眼睛是所有星星里面最光彩夺目的了！”

贝壳先生在小艾和画人提点下找到了自己星星，它想把自己怀里的一颗篮球那么大的的珍珠送给他们。但是画人拒绝了。小艾不明白为什么画人会那样做，要知道那可是一大颗珍珠呢！画人说：“那颗珍珠太大了，那么重，我们可背不动啊。”

小艾却说：“是的，一颗篮球大的珍珠你背不动，但是，一串用星星做的项链我就戴得了是不是？”画人想起自己原来站在柳树上说要把星星串起来给小艾当项链的话，就抓抓头，说：“那。。那。。。星星确实适合做项链嘛。它们可比宝石还要闪亮呢！你戴上一定很漂亮。”

                       彼岸花

见过那么大的贝壳之后，小艾开始担心害怕起来，她很忧虑地对画人说：

“画人儿，如果我们找到那只吃人的虫子，我们会怎么样呢？它会吃掉我们吗？我以前觉得虫子不会长多大的，我见过那些艾叶上的毛毛虫，它们都很小。但是，你看到了，刚才那只贝壳，它居然长到那么大，都有一层楼高呢。我想。。。。。。”

画人听了，站住脚问小艾：“你想临阵脱逃？”

“不。。。”小艾的小脸一红，分辩说，“我才不会那么胆小呢！要知道出来找那只大虫子可是我的主意啊！”

“我想也是。”画人笑着说，“你的胆子可是要比我的大得多呢！”

“可是，要是我们真的找到了那只吃人的大虫，我们该用什么对付它呢！”

“你带画笔了吗？”

“我随时带着。”

“我们可以用画笔画出一挺机关枪把它的身体打成筛子，我们还可以画出一门大炮轰碎它的脑袋。对，我们就这么干。”

“可是，你忘了吗？有人说它的身体可是铜墙铁壁啊！”

“那容易，我们可以画出一颗炸弹扔进它的大嘴巴里，把它的牙齿全都震碎。”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画人打断小艾，“也许，那只虫子根本就不存在呢。要是再找不到，我们就打道回府。”

“希望如此吧。”小艾皱皱眉说。

说话间，小艾和画人已经来到了一颗绿色的小小星球上，因为它实在太小了，小的上面只容得下几个人。小艾和画人正在寻思这么小的星球到底有没有居民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们旁边轻轻问了一句：

“你们好，你们有看到我的叶子吗？”

小艾和画人循声低头看，原来是一朵开得特别娇艳的红色的彼岸花。她的花茎把她美丽的脸庞托得高高的，花蕊里的清香在风儿轻拂下弥漫了整个星球。

“叶子？你的叶子怎么了？花儿。”小艾弯腰低头问那多看起来很悲伤地花儿。

“是啊，小花儿，你的叶子呢？”画人看看没有叶子陪衬的花朵问。

“我不知道它哪儿去了。我一直在找它，它也一直在找我，但我总是找不到它，它也总是找不到我。”花儿说完，她又问眼前的两个人：“你们好，你们有看到我的叶子吗？”

小艾觉得这支没有叶子的花朵实在是奇怪，它不像自己星球上的月季，也不像其他任何星球上的任何的一种花儿：它没有蔷薇花那样能保护自己的刺，也没有能接受阳光雨露的叶子，她就孤零零地绽放在那儿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在找自己的丢失的鞋子一样。想到这里，小艾突然觉得眼前的花儿实在是有些可怜，她就关心地问：

“你的叶子为什么不和你一块儿长出来呢？任何一种花朵都是和自己的叶子一齐生长的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开花的时候，它还没有长出来，当它长出来时，我早已凋谢。我一直在找它，它也一直在找我。”花儿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走得太快，还是它永远也无法跟上我的脚步。反正，我们互相找了很多年了。”

对于花儿的话，画人有些不信，他问花儿：

“一片你从来就没有见过的叶子怎么会找你呢，况且你怎么知道你的叶子在找你呢？”

“它和我一样，会向每个过路的人打听我的消息，就像我向每位路人打听他的消息一样。”花儿激动地说，“百合花把它的消息带给蝴蝶，蝴蝶说给了蜜蜂，蜜蜂又把它的消息说给了我，可，每次我听到它的消息时，它都刚走不久。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我坚信那是真的。”

“你们为什么不同时在一个季节长出来呢？”小艾又问她。

“我试过了。但不知为什么，那行不通。我一出现他就不见了。就像是银色的寒霜霜不能打在碧绿的荷叶上，就像就像夕阳见不到黎明，就像结尾看不到开头。。。”花儿继续说，“我连它的样子都不知道，我就是想跟它问声好，可我即便只是想看看它的样子都不能。”

园丁

不知为什么，小艾和画人都觉得彼岸花的故事有些他们觉得有些伤感，但，为什么会那样，他们也很糊涂。人的有些心理感觉是很奇妙的一种体验，它虽然就是那样不经意间地触动了你的灵魂，就像一支箭嗖的一下稳稳射中靶心，但不同的是它却让人捉摸不透，说不清楚道不明白。莫名的悲伤在小艾和画人的心里来回游荡着，一路上，小艾缄默不语，画人也一语不发。

“我不明白。”画人追上小艾的步子说，“为什么，刚才那朵花的名字叫彼岸花呢？彼岸花，多奇怪的名字啊。”

“也许。。。。”小艾停下脚，说：“也许。。。。也许什么呢？”

“嗨，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也许，是因为她不能和叶子见面的缘故吧。”

“哦，那她应该叫‘不能和叶子碰面的花’呀！”

“你不觉得那是在有点长，而且很拗口吗？”

“哦。。。不过，我还是觉得彼岸花的名字有些怪异。”

对小艾和画人两个孩子来说，要明白一件事可不是一件轻松地事儿啊吗，这需要的是时间。有的问题当天不懂过几天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有的事却要等几年，十年，甚至几十年才会明白。就像，彼岸花的事为什么会那么触动他们，这就需要等上好些年。也许，到那一天，小艾再不是小艾，而画人也没有画人呢，谁说得准呢！

孩子们的注意力总是有限的，彼岸花的事很快就被小艾和画人甩到脑后了，他们的注意力又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只见一颗翠绿的星球上种满了被修剪成各种形状的常绿灌木植物，它们有兔子形状的，有熊猫形状的，还有大象形状的。不过更多的是被修剪成球形的黄杨和编织成花瓶形状的连翘。那些形形色色的绿化植物使得它们生长的星球在太阳的照射下发着绿光，远看就像一个长满苔藓的皮球。

小艾和画人走进这颗绿色的星球上时看见一个园丁在那些绿色的动物之间忙碌着，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头上的帽子却是绿色的，上面还有几根盘虬的像鹿角一样的怪树枝，看起来像极了一棵猴面包树。他不停的用手中的剪刀截去那些新长出的嫩枝，他很认真很认真地修剪着，一丝不苟，连一片稍微冒尖的叶子都被他剪去了，他仿佛在做一件很伟大的工作。也许是吧，他可能真的是个伟大的修剪花草的园丁呢。

画人爬上一棵圆鼓鼓的黄杨问那位园丁：“先生，你为什么要用剪刀剪去这些绿树的枝叶呢？”

“哦，孩子，我要把它们修剪成人们乐见的样子啊！”

画人又问：“那人们乐见的样子时什么样子呢？”

“就是这样的啊，小朋友。”园丁伸出右手礼貌地指着那些花草给画人看，他说：“人们要灌木围栏整齐划一，人们要这些蔓藤顺着特定的方向攀爬，人们也要植物要有一定的好姿态才行。总之人们不希望看到他们长得太野。”

这时，小艾也接过话问园丁：“太野是什么意思？”

“就拿这些小女贞树来说吧，孩子，“园丁很认真地说，就像他修剪那些灌木丛那样认真地说：“如果它们不经修剪的话就会肆意生长，它们会把枝条伸进别的树枝里，它们会一直往天上长，把白云刺破，它们就会毫无规矩地散枝开叶，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人觉得它们好看，就不会有人需要它们，那样的话，它们就废了。更糟糕的是，那样地话，我就成不了一个好的园丁，别人会怎么看我呢？”

“所以你就按照人们的意愿修剪他们是不？”小艾问。

“是的。我需要人们的认同和肯定。”园丁坦率的说。

“所以，你为了做一个好的园丁，为了得到人们的认同，你就刻意的去做这些事吗？”画人也问。

“这是我的工作嘛。”园丁说，“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小艾突然想到会说话会伤心哭泣花仙子和彼岸花，她生气地对园丁说：“你太自私了，人们也太自私了，这些植物同意你们这样做了吗？你这样修剪它们，你不知道它们会疼的呀！”

园丁却笑着说：“哦，孩子，它们只是些植物。怎么会知道疼呢！”

听了园丁的话，小艾更生气了：“你又不是那些灌木，你怎么知道它们不知道疼呢？它们费了多大的劲儿才长出一点嫩芽啊，在你修剪他们之前它们也许正打算开一朵花儿呢。可是，它就那样被你用冰冷的剪子剪断了！”

园丁从来没有被小孩子这样问过话，他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和眼前的两个孩子说下去，最后他只得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说：“我有些乏了，孩子们，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会儿。”

小艾和画人理会到园丁的意思，他是要赶他们走了。小艾把画人从灌木丛上拉下来绕过那些动物形状的灌木丛，走出了那颗绿色的星球。

从绿色星球上出来时，小艾对画人说：“要是，我的星球上也有那样的灌木，我一定不会那样去修剪它们。那样它们会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听了小艾的话，画人眨眨眼想了想，对小艾说：“小艾，我觉得，那个园丁也是一棵被修剪过的树，你说，对吗？”

飞向恒星的鸟

走了这么长的路之后小艾觉得有些疲乏了，她停下脚步，在一块青石上坐下，她边用小手掌往自己脸上扇风边说：“画人儿，我累了，我走不动了。而且天气好热。”画人也停下来，他说：“好吧，我们歇一会。”

“不，我们回去了吧。”小艾说，“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大虫呢，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们不能回去，小艾。”画人说，“万一真相就在前面不远的星球上呢。我们这样回去就等于是半途而废了啊。”

“可是我太累了。我已经走不动路了。我的脚都磨起泡了。”

“你可以画一辆汽车啊。”

“不行，我的画笔很短了。在找到对我最重要，最珍贵东西之前，我是不会再用它的。”

“那我背你走吧。我是画人，我不但力气大，而且永远也不知道累。”

“可以吗？”

“当然！”

在画人的背上，小艾用画笔画了一把遮阳伞给画人撑着。

“你用你的画笔了。”

“一把小伞用不了多少。”

小艾趴在画人的背上，把头搁在画人的肩膀上，画人每走一步，她的脑袋就跟着摇晃一下。阳光照着他俩的身体，投在地上的影子变长了由变短了，短了又变长了。太阳落下去，月亮就升起来，月亮落下去，太阳又升起来了。

不知从哪片树林里飞出来的鸟儿已经早早的在天空里翱翔了。这些鸟儿都一齐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它们巨大的的翅膀拼凑在一起，变成了一幕彩色的云，似乎都快要遮住了天空。画人问小艾，那么多的鸟儿要多大的星球才能容得下呢？小艾从画人的背上滑下来，她抬头看看天空里那些遮天蔽日的翅膀，说：“我不知道。也许它们来自其他的星系吧，也许，它们来的星系里每个星球上居住的都是这种鸟吧。”

画人点点头，又问：“可是，它们为什么会同时云集在这里呢？”

一只鸟听了它们的谈话就扇动翅膀，落在小艾和画人的面前，它说：“朝圣。孩子。我们是在朝圣。”

“朝圣，那是什么意思？”小艾瞅瞅眼前的鸟，只见它尾翼上的羽毛长长的，而且色彩斑斓，它只要轻轻一动，那些美丽的羽毛就会闪闪发光，在它的头上还长着金色的凤冠呢。除此之外，在它的额头上还长着第三只眼睛。真奇怪是不，一只鸟居然有三只眼睛呢！

“朝圣就是心之所望的一场旅行。”它说。但小艾听不明白，她努力地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你有三只眼睛？”这时，画人也注意到了那只鸟的特殊眼睛。

“是的。孩子。但这没什么稀奇的。”它说，“螃蟹都有八条腿呢，我多长一只眼睛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朝圣是什么意思？是给某人送食物去吗？”小艾又问。

“噢？送食物？。。。你的想法很有趣。也许我们飞向天际就是要给上面的某个妖怪送去最可口也最漂亮的食物去呢！但是，孩子们，朝圣可不是把自己当作祭祀品那么简单。我们来自不同的星球和不同的树上。我们却受着同样的使命召唤，我们从远处赶来，在一个自己从来不曾到过的地方聚集，然后，张开有力的双翅，载着所有的一切譬如，梦想和希望之类。。。朝着它，飞去。”

“它，是哪儿？那是一棵树吗？”画人总是认为鸟儿要找的就是一棵树呢。

“它闪闪的发着亮，它永不停歇地向宇宙抛洒着耀眼的光线。”鸟儿说着抬头仰望着天空。

“那是什么？”小艾看看天也问。

“是恒星，孩子。”它说，“是恒星。我们深爱着它的光芒，尽管最后会因为靠近它而被灼伤，甚至被热浪烘烤以致死亡。但我们都会坚持那样去做，因为我们都相信，我们能在它那炙热的火焰里浴火重生，幻化成真正的金色凤凰。”

“那你们变成凤凰的几率大吗？”画人想想问三眼鸟。

“不大，孩子，”它说，“甚至可以说是希望渺茫。

小艾听了嘟嘴说。“既然如此，你们还要往那儿飞，那样不是很傻吗？”

“呵呵，是很傻，孩子。”三眼鸟笑着说，“我们知道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因为它不能就照镜子看自己的影子一样清晰，它是模糊的，不可知的。没有人会告诉我们那样好还是不好，也没有人说那样对还是不对。唯有自己经历了才会知晓自己的全部命运的模样和自己生命存在的全部意义。”

小艾和画人虽然根本听不懂三眼鸟儿的话，但他们都觉得三眼鸟是一只勇敢无比的鸟儿。于是小艾对它说：

“你可真固执啊。但我们祝愿你成功。”

“我也祝你们快乐幸福，孩子们。”它说完就扇动翅膀飞到天空里庞大的队伍里去了。不大会，天空里的那些三眼鸟就排成一条条线旋转着像一股龙卷风一样飞向了太阳。

大虫子

三眼鸟飞走后，小艾和画人更坚定了信心，他们都相信能找到那只大虫子的。小艾说：“我想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我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会吃没有黄金的人。”画人说：“我想知道它身上到底有没有盔甲。如果有的话，我就割下来一块当作自己的盾牌。要是它的牙齿很锋利，我就把它敲下来磨成一把剑。那样，我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勇士了。”

小艾问画人干嘛想成为一个勇士，画人说：“我要保护你啊。”

“我不需要你保护，”小艾说，“也不需要你当勇士。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有一个朋友，有了朋友，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听了小艾的话，画人说：“知道吗？小艾，你能让我勇敢，能让我无所畏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因为通常我都是很胆小的。我怕被雨打湿，怕水，也害怕时间。。。但，有你在，我就会觉得自己像头狮子一样勇敢。”

“时间？”你为什么会害怕时间啊？”

“时间长了，我就会。。。”画人话没说完，小艾就抢过话接着说：

“你会长成大人是吗？哦。。。长大可是件烦恼事儿呢！我也害怕长大。”

“是的。。。烦恼事。。。。”画人点点头说。本来，画人是想说：时间长了，我就会消失的，到时，你就又会是一个人了。但他想到，小艾有画笔可以再画一个画人时，就不说了。因为虽然，小艾的画笔变短了不少，但是再画几个画人是完全可以的。

这时，小艾摇着画人的胳膊惊叫起来：“画人快看，快看，前面的星球怎么是那种颜色啊。它好漂亮啊！”

画人往前定睛一看，原来在前面有一颗紫色的星球正悬浮在他们的不远处。那颗星球通体紫色，看起来就像是紫色的卷心菜。

“哇。。。。真漂亮。”画人也不禁赞叹道。

小艾拉着画人就往紫色星球上跑去。等他们走近了才看见，原来那颗星球是被一片片巨大的紫色叶子紧紧包裹着。

“这真的是一棵卷心菜啊。”小艾感叹说。“它会再长大吗？”她又转头问画人。

画人摇摇头，建议说：“不知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小艾和画人走进卷心菜星球，它们走在一片巨大的紫色叶子上面就像两个蚂蚁一样。

“这棵卷心菜太大了。”画人说，“它够一个人吃一辈子呢。”

小艾跳起来，跺了跺脚下的菜叶，说：“它好像还挺结实呢！”

“你听见什么了吗？”画人侧耳听见了一些响动。

“什么？”小艾问。

“在另一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画人警惕地说。

“我也听到了。”小艾靠近画人说，“要不，我们看看去？”

“好。”画人拉着小艾就往卷心菜星球的另一边走去。刚走了一段路，画人和小艾就被眼前的事物惊得呆了：一条足有一层楼高两节火车车厢长的红色虫子正在啃食卷心菜的紫色叶子。而且，它已经把这颗星球的另一边的菜叶都快吃完了。它用长着两把大钳子的嘴巴把菜叶揭起来送进嘴里碾碎，那些菜叶的紫色汁液从它的嘴里不断流出来，看着恐怖极了。小艾吓得尖叫起来。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大红虫子也被吓了一跳，也叫了起来，声音大得把小艾的尖叫声完全湮没了。画人拉着小艾就往回跑，可是小艾却回不过神，只一味得张嘴尖叫着，她是被吓得都忘记怎么迈腿了。那虫子叫了一阵，它睁大小眼睛看看小艾和画人开口说话了，它问：

“你们是谁啊？到这里来做什么？”

画人见大虫子会说话，也就不跑了，只是小艾，还张嘴一个劲儿地叫。画人拍了拍她的腮帮子，她才止住声音合上了嘴。

“呃。。。。”画人说，“我们是来。。是来。。。”这时，小艾终于回过神来，她指着大虫子对画人吞吞吐吐地说：

“虫子。。。虫子。。。。。我们找到了。。。”

“呃。。。我和小艾是来找大虫子的。。。”画人拉了拉小艾的手说。

“虫子？什么样的虫子？”大红虫子吞下一口菜叶，问。

画人指了指大红虫子：

“就是你这样的大虫子啊！”

 大虫子的梦想

“哦，我知道了。”大红虫说，“你们是不是在找一只满身盔甲，会吃人的大虫子？”

“是啊，你怎么知道？”

大红虫说：“哦，天哪，你们找到了，就是我啊！”

“你？可你却在吃菜叶啊。你好像不吃人的。”画人说。

“是啊，孩子们。“大红虫说，“知道吗，所有的人都说我满身盔甲，其实我除了身上除了软软的皮肤和红色的绒毛外是没有盔甲的。还有，我是素食主义者，真好笑，是不？人们都只会道听途说。”

“对不起，我们误会了你。但是，这颗卷心菜够你吃吗？”小艾问。

“卷心菜？哦，这可不是卷心菜啊。”大红虫撕下一大片叶子，又说：“这是食星草。”

“食星草？”画人不知道还有这种草呢。

大红虫解释说：“这种草是宇宙里的星星杀手，它们的种子在星星上扎根后，它就会拼命生长，长到足够大时，它们就会收紧叶子，把它扎根的星星整个包起来，它把裹挟的星星消化掉后就开始开花结种子。它的果实成熟后会像炸弹那样爆开，把长满尖刺的种子抛向各个地方。就像蒲公英那样，不过，蒲公英要可爱多了。要是食星草种子落在哪颗星星上，哪颗星星就倒霉了。”

画人想了想，问大红虫：“你是说，这颗紫色的星球正被食星草吞掉？”

“是的，但是，我是这种邪恶毒草的克星，我专门吃这种草维生。你看，我就快把它吃完了呢！”

小艾这时想到了什么，她问忙着嚼菜叶的大红虫：

“这种草的种子是不是像榴莲，它刚开始生长时是不是有很多触角？”

“是的，而且，”大红虫吞一口菜叶回答道，“而且，它生长的星球，所有原来的植物都会枯死。哦，你怎么知道那些的？”

“哦，糟了。”小艾跺着脚对画人说，“画人，我们要回去了。我的星球上就有这么一株草。”

“就是艾草地中央的那株草吗？”画人问。

“是的，我们走时，它已经长得很大了。这会儿，说不定，我的星球已经成了一颗卷心菜了。”

大红虫安慰小艾说：“别担心，我会帮助你们，我会替你们吃掉它的。”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小艾很着急，它希望大红虫能马上动身。但是大红虫有些不情愿，它说：

“不行，我要先吃完这儿的。而且，我的肚子好饿。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株草的。”

小艾想到自己的星球可能正被食星草紧紧包裹，就着急地哭起来。画人见小艾哭，就慌了，他再次请求大红虫马上动身，但是大红虫只说自己很饿，走不了路。没办法，画人只好和小艾帮忙把食星草的叶子撕拽开送到大红虫的嘴边。慢慢的，食星草的叶子被一层层剥开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星球。那颗星球都变黑了，上面的土都成了焦炭色。想到自己的星球可能会成为眼前星球的样子，小艾就又哭了。大红虫吃完最后一片叶子，打一个饱嗝儿，说：

“别哭了，孩子，我们可以走了。你们爬到我的背上来吧，我载着你们。”

小艾和画人爬到大红虫的脖子上，坐在了上面。小艾迫不及待催促着：“能走了吗？大虫子先生。”

“可以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没做。”大红虫说着就用嘴里的大钳子般得牙齿咔嚓一声截断了食星草的茎秆。它仰头问：“好了，现在，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在路上，大红虫告诉小艾和画人，它再吃一株草就要变成一个蛹了，那之后，它就会变成一只漂亮的蝴蝶。那是它一直以来的梦想，也是它生命形式的最后阶段。画人说既然变成蝴蝶是大红虫生命最后的旅程，那干嘛还要梦想它呢，一直当一只虫子一直活着不挺好吗？但是大红虫却说：

“孩子们，当虫子是很好，但是那样我就永远也飞不起来。我会一直胖乎乎的，那样是很可爱，但是，既然我想有一双翅膀，想要展翅飞翔，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是乐意的。”

小艾和画人虽然不大明白大红虫的话，但它们隐约觉得，它说的是正确的，而且，类似的话，他们也好像在哪听过。

变浅的画人

大红虫载着小艾和画人回到了他们的星球上，幸运的是，小艾星球上的食星草虽然已经长得老大老大了，它的叶子都能把小木屋全部盖住了，但是，它还没有长到足够大到可以包裹住星球。小艾心里高兴，可是，大红虫却不高兴，它嘟啷着嘴，说要是晚来两天，等食星草长大了，它也就好吃个饱了。

小艾不希望在自己的星球上有那些紫色的东西存在，她请求大红虫快些吃掉它。大红虫说：“这么小的草，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要是过几天，它长大些，把星球包裹一棵卷心菜就好了！”

“快点吧，大红虫先生，快把它吃掉。”小艾再次催促道。

大红虫边往食星草爬去边抱怨：“怎么就这么小啊，我的肚子可是饿得不行呢。。。。。。”大红虫话没说完，只见那紫色的食星草就伸出浑身的触手就要去抓它去了。大红虫倒也不怕，它用嘴里的大钳子和食星草勇敢地搏斗起来。食星草用一只触手死死缠住大红虫的脖子后，又用另外一只触手绑住了它的脚，眼看大红虫就要被食星草拽得倒地了，却见它一抬头，张开钳子，对准食星草的触手就是一阵咬。食星草的触手被一一截断了，直疼得它的植株一阵阵扭曲。被截断的触手落到小艾和画人跟前，那些触手像蛇一样扭动着，一收缩一伸张的，把小艾俩人吓坏了，他们惊叫着躲进了小木屋。

大红虫和食星草继续搏斗着。它寻找着时机给食星草致命一击，而食星草也在等待大红虫进入自己最佳的进攻位置。这时候，大红虫看到了食星草的茎秆，它就冲过去想一口将它连根拔起。谁知道，那食星草正等着这个机会呢，见大红虫朝着自己扑来，食星草就用两片巨大的叶子往大红虫身上盖去之后，就把叶子快速一收卷成一个春卷，只把那硕大的大红虫整个地包了起来，直裹得严严实实。大红虫就是吃食星草长大的，本身也是食星草的克星，哪里吃过这种亏，它用尽浑身力气挣扎着，用嘴里的大钳子疯狂咬着，但那食星草的叶子却是出奇的结实，怎么都挣脱不开。这时，食星草收紧了所有的触手和叶子，一齐将大红虫死死裹住，就像包粽子那样把大红虫给包住了。收紧的食星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紫色的大圆球躺在地上，看样子，它是想就这样把大红虫给消化掉了。

在小木屋里看的小艾慌了，大红虫那么厉害都被食星草制服了，还能有谁可以战胜它呢。画人也很着急，食星草这么厉害，它吃掉小艾和小艾的星球是早晚的事。画人不希望小艾面临这样的危险，他来回跺着脚，想着铲除食星草救出大红虫的办法。他看看窗外地上卷成大紫球的食星草，画人眼睛一亮，他想到对付食星草的办法了。

小艾用画笔在纸上画了一把斧子给画人，画人举起手中的斧子用力劈向食星草，斧子很锋利，画人一斧头就把食星草卷起的的叶子给劈了一条口子。一股浓浓的紫色液体从里面喷射了出来。困在里面的大红虫顺着画人劈开的口子奋力钻将出来，得救了。食星草不肯就此认输，它再次伸出数条触手想要缠住大红虫。而大红虫肥硕的圆不溜秋的身体却让食星草无处下手。它见拿大红虫无计可施就风头一转把触手伸向了画人。画人见状就挥舞着手中的斧头，但是很快地，画人手中的斧头就被食星草的触手给牢牢卷住了，画人蹬脚往回拽想要抢回斧头，却不料整个身体都被食星草一下子完全缠住“嗖”的一声拉进了土里。

小艾见画人被食星草拉进了土里，她想这下完了，她哭喊着冲出门，恳求大红虫去把食星草吃个干净。但是大红虫却说：

“这株食星草太凶恶了，孩子，我几乎没有办法了。”大红虫转头看看满脸是泪的小艾，又说：“不过孩子，我是吃食星草长大的。而且，我现在肚子很饿，我是不会放弃眼前的大餐的。你瞧我这一次吧。”说完，它冲小艾眨眨眼就又冲向了食星草。这时候的食星草就像是蜘蛛网上的蜘蛛，它正专心吞噬画人而对大红虫大意起来。乘此机会，大红虫看准食星草露出来的茎秆一大口咬了下去。一瞬间，食星草就被大红虫生生“砍”断了。食星草轰然倒在地上，紫色的汁液从断了的茎秆里面流出来。虽然食星草倒下了，但是画人却还在地下困着，该怎么办呢，小艾心里很着急，很着急，她用铲子把土一铲子接一铲子地铲开，挖了很久才把画人从食星草的根系里刨出来。小艾把奄奄一息的画人从土里拉到木屋里，他身上穿的裙子破碎成了一根根线条，就连他身上和脸上的颜色也都变浅了，看起来就像被橡皮擦擦过一次似的。

突然地，小艾开始害怕起来，至于害怕什么，她自己却觉得模糊不已。她想自己可能是害怕食星草会再次复活吧。

 漂流瓶

大红虫吃完食星草就离开了，因为它还没有完全吃饱，它还需要到其它星球上去找下一顿大餐。临走时，大红虫告诉小艾，食星草虽然表面上消灭了，但是它的根系还活着，所以它提醒小艾要时常清理食星草新长出来的嫩芽。而且大红虫还说，要赶紧彻底消灭食星草，不然，它不断疯长的根系会把小艾的星球撑破的。到时候，可就没有挽救的任何办法了。

画人问大红虫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蝴蝶，它说等它吃饱了，把肚子里的每个角落都塞满食星草它就能化蛹成蝶了。画人和小艾都感激大红虫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真心祝愿大红虫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早日展翅飞翔。

画人的颜色是变浅了不少，除了小艾画的头发，衣服，裤子还能看见外，瞧他的手啊，脸啊都几乎快透明了。画人很想小艾能用笔再把他画一次，但是他又想，小艾还没找到属于她最宝贵的东西呢，要是把她的画笔提前就消耗了可不大好。于是，它想趁着自己的颜色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赶快离开小艾，去到一个小艾找不到他的地方去。“小艾，我可能要走了。”画人这么给小艾说。

“你要走？去哪儿？”小艾不解地问。

“我想去流浪了，小艾。”画人说，“我不能一直呆在这儿啊。我要去找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星球了。”

“可是，你就是我画出来的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你要去哪儿呢？”小艾皱着眉头问画人。

“不，小艾，我是我，你是你，你不能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听画人这么说，小艾一下子就生气了，她大声吼道：

“好吧，你走吧。你去找你自己的星球去，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你走吧，我还是过以前的生活。我才不需要你呢！我要是没有朋友，我就用画笔再画一个，这次我要画一个真正的女孩而不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假女孩儿。”

听小艾这么一吼，画人也生气了，他跳着说：“好，我现在就走，我现在就走。”画人从屋子里找出一个玻璃瓶，因为他是一个画人，就像一张软绵绵的纸一样，所以，他把自己卷成一个卷儿，轻易地就从瓶口钻进到了瓶子里面，然后再从里面用瓶塞堵住了瓶口。画人在瓶子里面他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的，就像蜜蜂似的，他对小艾说：“现在，我就要走了。我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不稀罕，你要走就走得远远的吧。”小艾瞪着瓶子里的画人又吼道。

画人却嘻嘻笑着问小艾：“我现在是一个漂流瓶了。你有什么愿望对我许吗？”

小艾说：“要是要我许愿的话，我会许‘让我早日找到属于我的最宝贵的东西’”。但见画人嬉皮笑脸，小艾就又生气了，她一把抓起装着画人的玻璃瓶，一下子就把它给扔出了自己的星球。可是，小艾挥出去的手刚一收回，她就懊悔起来。她四处张望，到处找，画人的漂流瓶却像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

漂流瓶岛屿

画人坐着玻璃瓶在星星间四处漂浮着，就像一艘星际战船一样。他蜷缩着身体躺在里面，透过玻璃就能看见那些千奇百怪的星星：有的星星像是一个帽子，有的星星腰里还转动着呼啦圈，有的星星则是坑坑洼洼；它们的颜色也不尽相同，有红色的，橙色的，棕色的等等。不知过了多久，画人的漂流瓶落在了一个满是水的蓝色星球上。碧蓝的海浪把画人冲到了一个小岛上，那个小岛与世界上其它的岛屿都不一样，上面没有椰子树，没有棕榈树，也没有沙滩，只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漂流瓶。那些数不清的漂流瓶从海里一直堆到了海面上，它们堆在一起，发着亮晶晶的光。那些漂流瓶里装的都不是写着字的纸条而是和画人一样的画人儿，他们有的是用彩铅色的，有的是水彩色，有的是水粉色，有的则是黑白色的素描。稍微不同的是，那些漂流瓶里面的画人有的是男孩有的是女孩，有的是男人，有的是女人，有的是老人，也有的是小孩子。

海水哗哗的推着画人的漂流瓶到了漂流瓶岛屿的中心处，就退了回去。画人的漂流瓶骨碌碌滚到了一堆瓶子的空隙里。他近旁的三个瓶子里也都无一例外地装着一个人。

“欢迎新伙伴。”一个酒瓶里的满脸胡茬子的老画人对画人打招呼说。

“这是一个女孩儿耶。”另一个广口瓶的罐头里的胖婶画人看看画人满脸笑容地说。

一个小眼睛的学者模样的年轻画人打量画人一翻，说：“瞧他的颜色，变得好浅。我猜，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你离开你原来的星球的，对不？”

“是的。”画人说，“我不想小艾看着我慢慢消失。那样，她会伤心的。”

“你走了，她就不会伤心了吗？”酒瓶画人打了一个嗝问画人。

胖婶画人接过酒瓶画人的话说：“你懂什么，酒鬼，这叫长痛不如短痛。”她又问画人：“是不是啊，小女孩。”

“我是男孩。不是女孩。”画人分辩道。

“我就说了是‘他’嘛。”小眼睛的年轻画人得意地说，“谁也逃不过我的法眼。”

“她是不是也不愿把你画成一个真人吗？就像画出我的人那样？”胖婶画人又问画人。

“我不知道，小艾说她要找到属于她的最宝贵的东西，等她找到了，她就会把它画出来，画三次，把它变成实物。”画人说着，不停拨弄着自己的食指。

“哦，可怜的孩子。”她说着，叹了口气。

“事实上，孩子，她手里的那种画笔不能把我们变成真正的人。”小眼睛画人说，“那是不可能的。”

“她既然能把我画出来，那它就能把我变成真的人啊。”画人不信小眼睛画人的话。

“不是那样的，孩子。”这时，酒瓶画人开口了，他说：“孩子，有的东西，人们能描绘得很真实，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让它变成真正有温度的实际物体。而有的东西，人们虽然无以言状，但他们却能感受到它的真实。我们对于画出我们的人来说，是存在的无形，或者说是无形的存在”

画人没有听懂酒瓶画人的话，他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胖婶听了酒瓶画人的话，她“切”了一声，然后对画人说：“别听酒鬼的话，孩子。我相信，那种笔是能把我们变成真人的。”

酒瓶画人说了一句：“哎，女人。”就躺下睡了。

画人想了想又问胖婶画人：“那我们对于他们来说重要吗？”

在一旁的小眼睛画人说：“很重要，孩子。每个人都有一个画人，一个能和自己分享自己星球的画人。”

“那为什么，我们都会乘坐一个漂流瓶到此呢？”胖婶画人问小眼睛画人。

“这很难理解，”他说，“我们的位置会被其他人，其他事，取代。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那我还能见到小艾吗？”画人问小眼睛画人。

“如果，你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海鸥会把你带回你原来的星球。”

“是的，孩子。海鸥们知道所有漂流瓶的来处。”

“那，你们为什么不回去呢？”

“我们，回不去了。”胖婶画人有些失落地说，“因为，画我们的人都是大人，他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把什么舍去。大人的画人走了是回不去的。这就是大人和小孩的区别。”

大嘴鱼

画人在瓶子里不安地闭上眼睛，他想，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回去了，虽然这样也好，但是，他再不能为小艾出力解决那棵还没有完全死去的食星草，他也不能完成自己对小艾的承诺——要送给她世上最闪亮的项链了。想到这里，画人开始懊悔起来，小艾多么需要他啊，她需要有个和她说话的朋友，一个能让她把心填满的朋友，而画人自己也知道，自己同样的需要小艾。“我真笨啊！”画人在心里这样不停地骂自己。

晚上，在星星洒满夜空的时候，一阵猛烈的海浪把画人的瓶子冲出了漂流瓶岛屿，海水打起的漩涡把画人的漂流瓶深深地吸进了海底。在幽深的海水里，画人害怕了，他感觉自己的心也仿佛沉到了一片深海里。海里的光线越往深处就越是暗淡，直到最后成了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四处也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见。画人又害怕，又伤心，他害怕的是，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要葬身海底了；他伤心的是，自己陷入此境，在与食星草继续战斗的小艾不能得到自己一丁点儿的帮助。

海底越是黑暗，画人越是想看见光明，可是，四下里一点儿光也没有，画人就感觉自己是浸在墨水里一样。他把眼睛贴着玻璃瓶，努力想看见点什么。“什么也看不到。是我瞎了吗？”画人嘴里轻轻这样说着，他的心里也沮丧到了极点。这时，隐隐约约的，画人似乎看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开始很少，但很快那些亮光就多了起来，最后，画人的漂流瓶都被它们照得反射起光来。画人能看见自己的手指了，虽然他手掌上的颜色和线条已经模糊了，而且，从漂流瓶上反射的光线，都能使画人能看清自己的脸了。海底的海水很平静，就像是宁静的天空，而那些点点的亮光，则像极了天空里的星星。画人感觉自己的漂流瓶不是一个在海里漂浮的玻璃瓶子，而是一艘翱翔在太空里的高科技太空飞船。想到这里，画人就做起了搬方向盘的动作，他边“驾驶”着“飞船”，嘴里边学着飞船引擎的声音。正当画人得意地当船长时，他的“飞船”却被什么东西撞到翻了几个跟头。

画人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不看不打紧，一看可是把画人给吓了一大跳。只见一张长满一尺多长的锋利牙齿的大嘴正对着自己瓶子咬来。画人大叫起来，他心说，这下要被生吞了。但是，这惊魂一刻，那张张大嘴却没有咬下去，它里面的舌头伸出来在画人的漂流瓶上舔了舔，说话了：“嘿，我说，这哪里是肉！这分明是。。。。这是什么？”那条舌头又在漂流瓶上舔了一圈。舔完了，那张大嘴又说：“嘿，我说，这是果冻！”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粗壮的声音问：“什么？果冻？有人说果冻吗？”接着七八张大嘴出就突地现了，它们把画人的漂流瓶死死围了一个圈。

画人站起身来，立在瓶子里，牙齿打架地对那些恐怖的大嘴说：“这不是果冻，这是玻璃瓶，是不能吃的。”

一张大嘴听到画人的声音后，低下头看看瓶子里面的画人说：“嘿，这还是一个夹心的。”

“夹心的果冻？我们喜欢夹心的果冻。”一张大嘴听了，就迫不及待地一口朝画人的漂流瓶咬去。只听，咔嚓几声，过后，一个声音哭叫起来：“哇。。。。。。大哥，我的牙，果冻把我的牙崩断啦！”

“老三，我来替你报仇。”一张大嘴又咬向了画人的漂流瓶。接着，又是咔嚓几声，过后，一个声音带哭腔地说：“大哥，这不是果冻，我的牙也崩断了。”

“什么？”几张大嘴里最大的那张嘴说话了，它的语气很威严，“老二，你不是说这是果冻吗？”

刚刚用舌头舔漂流瓶的大嘴回答说：“大哥，你看它亮晶晶的，透明的绿色，看起来不就是果冻嘛。”“而且，它尝起来也像果冻味。”它又补充说。

“嗯。。。。。。”叫大哥的大嘴，举起画人的漂流瓶仔细端详起来。“嗯，这看起来是像一个果冻。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吃过果冻了。好像很久了，可能我还是尾鱼苗的时候吧。”

画人被举高了，他才看清围着自己咬的是什么东西。它们是八条长着两排长牙大嘴的鱼。它们的嘴和身体根本不成比例，它们的嘴是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当它们面对着你的时候你只能看到它们的嘴而看不见它们的身体。

“啊，它们可真丑啊！”画人的心里不觉响了这样一句话。

表面与内在

“哦，这不是果冻。”大哥鱼思考着说，“我好像见过这种东西。哦，我想起来了，这是人类废弃的酱油瓶子。”它看见画人，脸色一沉：“哦，天啦，里面还有个人哪！”

老二鱼一听有人，就大叫开：“人？你说人？人！啊！！”

“快扔掉它，大哥！”老三鱼也叫道。

“我刚刚舔了它，我刚刚添了它。”老二鱼又嚷叫起来，“你们能相信吗！我刚刚用舌头舔了它。哦，救命啊。它一定有毒。我要死了！”它说完就翻起了白肚子，舌头从巨大的牙齿间流出来，挂着。

画人解释说：“我不是真的人，我只是一个画人，一个用画笔画的人而已。”

“谁画的你？”老大鱼问。

“是小艾，我的朋友。她住在一个长满艾草的星球上。上面只有她一个人。是她画出了我，她想我做她的朋友。她真的需要一个朋友的。”

“哦。。。。。。”老大鱼说，“那样的话，你就不属于人类。你的朋友小艾也不属于。人类是不独居的，他们像水母那样聚集在一起。嗯，你说的小艾，只一人居住，所以，她也就不算真的人类。”

“不是真的人类？那我没事了。”老二鱼听了就翻一个身，吧唧吧唧恐怖的大嘴。

“人类有那么可怕吗？”画人问老二鱼。

“他们很可怕，小画人。”老三鱼接过话说，“他们驾驶着轰轰作响的大船在海上横冲直撞。”

老四鱼抢过话吼道：“它们的螺旋桨能杀死海底最大的动物。”

“他们会把我们打捞起来，做成鱼干。”一条鱼叫着。

“他们是恶魔。”大嘴鱼们齐声尖叫道。

“比恶魔还要让鱼胆寒。”老大鱼说，“他们会伪装，这点胜过了海洋里所有的生物，就连伪装大师，墨鱼也比不了。表面看起来，他们没有尖牙，没有利爪，没有毒液，甚至，他们都没有鳞片。”

“他们光溜溜的。”

“他们白白嫩嫩的。”

“他们看起来超好吃。”

“他们看起来也很漂亮。”

“但是，他们有沟壑难填的欲望。从海面上掉落的一块腐肉就可以让我们欢喜好几天，但他们不，他们什么都想要，不管是海里的鱼，还是天空里的鸟，不管是土里掩藏的还是土上面长的，不管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他们都想要。他们会为了自己的欲望互相争吵，相互掐架。那真难看。他们一打架，世界就要跟着倒霉，这才是最糟的。”

“他们会那样吗？”画人不认为老大鱼说的那是事实。

“他们会那样。”老二鱼说。

老三鱼捂着嘴，用露出的长牙齿磕了一下画人的漂流瓶，问：“你在这个瓶子里做什么？小画人。是人类把你塞进去的吗？他们总是喜欢把鱼装进瓶子里。让我再咬一下，把你放出来。”

“不，不，是我自己进来的。”画人低头说。

“你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小画人，这个小瓶子会让你患幽闭症的。我们还是把你放出来吧。”老大鱼也这样劝说着。

画人突然觉得眼前的大嘴鱼并没有那么丑了，甚至它们粗壮的声音听来倒是有种亲切感呢。画看了看老大鱼夸张的大嘴，有望了望它的眼睛，说：“我，我快没了。”

“没了？那是什么意思？”老二鱼问。

“我快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画人说得很小声，仿佛他根本不愿说出来似的。

老大鱼听了，说：“哦，瞎说，不会的。你还只是个小孩子。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画人解释说，“我是一个画人，一个小艾用画笔画的一幅画，我沾不得水，实际上我碰不得任何湿的东西。那天，我被食星草拉到了土里面，土里面的水分弄掉了我身上的大部分颜色。我的颜色变浅了不少，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消失了。”他的声音依旧很小，使得周围的几条大嘴鱼不得不靠拢了听。

“哦，可怜的孩子。但是，”老三鱼也说，“但是，你在海底做什么呢，海里的海水会从瓶塞进到瓶子里，那样就危险啦。”

想到漂流瓶岛屿上那么多沉在水下的瓶子，画人不免担忧起来，他问老三鱼：“海水真的会进来吗？”

老大鱼认真地说：“是的，孩子，水是无孔不入的。你得赶紧上到海面上，并且，赶快离开你的瓶子到陆地上去。”

“可是，大哥，”老二鱼用捋着自己的长牙说，慢吞吞的说，“海上面都是漩涡，他和他的瓶子上不去的。就算他上去了，漩涡还是会把他拉下来的。”

“老二，并不是所有的海面都破涛汹涌的。我们把这位画人朋友和他的瓶子带到海湾，那边去，那里的海面风平浪静，而且没有暗流。在那里，这支瓶子就可以载着我们的画人朋友回到海滩上。”

老四鱼和其它大嘴鱼听说去海湾，就都欢腾起来：“海湾？欧，欧，我们喜欢海湾，那儿有好多吃的。那儿的水超暖和。”

就这样，众大嘴鱼带着画人就往它们说的海湾去了。到了那里，老二鱼就用断了牙齿的大嘴把画人的漂流瓶叼到了白色的沙滩上。画人在心里感激着那几条长相丑陋而且恐怖的大嘴鱼们，它们不仅帮助了他，而且也让画人明白一件事：虽然食星草很漂亮，但它是要吃星星和人的，大红虫和大嘴鱼虽然长相不好，但是他们却都是善良的。虽然，小艾的脾气难以捉摸，但她却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一个朋友，不管它是不是愿意用画笔把自己画成真人。

                                   贝壳项链

和大嘴鱼们作别，画人就独自一人在沙滩上远离海浪的地方寻找着海鸥的踪迹。但是沙滩上除了沙子，天空里除了白云什么鸟儿也没有。画人觉得小艾是放弃他了，她是不会召唤海鸥带他回去的。画人望了望天空，想看看那些漂浮着的星星，但是强烈的阳光把所有的星辰都湮没，什么星球都看不见了。画人也不记得回去的路，宇宙那么大，他该往哪儿去呢。

太阳的光线穿过画人近乎透明的身体，把一些线条投射在沙滩上，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浅淡的色彩，画人突然心慌起来：他不想就这么消失不见。画人记起在小艾的星球上，自己爬上柳树说要给小艾摘星星做项链的情景。他是多想自己真的能为小艾做点什么啊，而现在呢，别说一串发亮的星星项链，哪怕是做普通的项链，至今他都没能为小艾做好。画想到这里，画人觉得伤心不已。

画人低着头，踩着白色的沙子思量着项链的事：“也许，珍贵闪亮的星星项链我找不到也做不出来，但我可以用其他普通的材料为小艾做一条项链啊。”想到这里，画人就从沙滩上捡了十二个发着彩色荧光的贝壳把它们串成一串，做成了一串项链。画人把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试了试大小。“嗯，正合适。”他自言道。

这时候一个光头的尖鼻子小胡子男人出现在了他面前，他看见画人摆弄脖子上的项链，就问：“小孩，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

“这个吗？”画人取下项链，说，“这是一条项链。我用贝壳做的。”

“用贝壳做的项链？”那人摸了摸下巴。

“是的啊，”画人说，“我本来想用星星做的。但是，那仿佛是不可能的事。”说到这，画人就沮丧起来，样子像极了小艾。

谁知那人却瘪嘴道：“贝壳项链。这是我见过的最土的项链啦，只有原始人才戴着这样土鳖的东西呢！”

画人听了这样的话，就把项链攥在手里，低头打算走开。

“嘿，等等。孩子。”那人叫住画人，“那项链不是你的吧。你一定是打算把它送给你的朋友。是吗？”

画人不搭理他径直地走着。

那人却厚着脸跟上画人说道：“嘿，我知道，你就是打算把它送给你的某个朋友。但是，孩子，嘿，这你能证明什么呢？”

画人不想搭理那个怪人，还是自顾自走着。

“嘿，孩子。”怪人拉住画人，继续说，“我知道如何能获得真正闪亮的宝石项链。世界上最最闪亮，最最珍贵的项链。”

“是吗？哪儿有？”画人停住脚，睁大眼睛问。

“哦，但你要告诉我。。。呃。。关于你的项链的事。”那人说着，眼睛骨碌碌的转。

画人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那人，包括小艾是怎样画出他的，以及食星草的事。

“哦，我懂了。你就是想给你的朋友，小艾，弄一串像样的礼物，实现你的承诺。”那人把双手合拢十根手指相互不停地碰撞着，他的眼睛也还是骨碌碌转着。他又说：“我懂了，你是想用你手中的项链给小艾一个证明，证明你有多么的，多么的在乎她，是吗？”

“是的。”画人说，他看看手中的项链，抬头看看那人，又说：“是的。我很在乎她。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但是，孩子，一窜贝壳可证明不了什么你的，我是说，你的爱。”那人说着乖张地拍了拍画人的肩膀。

 爱的资格证书

画人看看手中的贝壳，问那个长着尖鼻子的男人：“一串贝壳证明不了我的爱吗？”

“哦，不能。”他说，“你想啊，孩子，爱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啊。你仅凭着你脖子上手中那串随处可见的贝壳怎么能证明你的爱呢？贝壳是廉价的，但是，爱可不是廉价的，它是无价的啊。”

“那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对我朋友的爱呢？”

“哦呵，孩子，你要是想证明你确实很在乎很爱你的朋友。你就要有一份证明才行。”尖鼻子男人说着用他削瘦的手指弹了弹画人手里的贝壳项链。画人不喜欢那人碰他的贝壳，他就把项链挂回脖子，用衣领把它们遮起来。

见画人藏起贝壳，那个男人就尖声尖气地说：“你还蛮在乎你的贝壳的嘛。不过那可不是什么宝贝。没有证明，你就无法向你的朋友表达你，你心里的爱。”

“证明？什么样的证明啊？”画人按按脖子上的贝壳项链问那人。

“证明就是一张盖着红色圆章的小本本。”

“小本本？”

“是的，小本本。上面会印着你的相片和你的名字，我会用我的红色圆章在你签名的地方拓上‘具有爱’的字样。我们叫它，‘爱的资格证书’。有了它你就可以向你的朋友证明，你是个有爱的人，并且，你还可以将你的爱给予和分享给你的朋友。很妙是不？”那人说时，在画人的身边转来转去，眼睛还不停地对着画人眨。

画人想起自己离开小艾时对她说的话和小艾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会不会以为我从来就不喜欢她呢，她会不会真的认为自己只是个没有心，不懂得爱的画人呢？

“这种资格证书，会有用吗？”画人迟疑地问那人。

“说什么傻话呢。”他说，“这个世界做什么都需要证明书才行呢，更何况是人的心里的爱的证明呢！”

“我想要一个，作为交换，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听到画人想要，那人就急切的说：“哦，不不不，不需要。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相信爱一个人必须要有这个资格证书就行了。”

“我相信。”画人说。

那人从衣兜里迅速掏出一个签满了名字的本子给画人：“那好，孩子。在这里签名吧。就像之前人们做的那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可以领取你的证明书咯！”

“我没有名字。小艾还没有想好给我取什么名字呢！”

“哦，孩子，叫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你要留下你的笔迹就行。你就写画人吧。”

画人在那人的本子上和他给的小本本上都签上“画人”二字后，那人就在小本本上画人签字的地方盖上了红色的圆章。他哈哈地笑起来：

“哈哈，今天，又有一个人签了爱的资格证书啦。相信这玩意的人越来越多啦。哈哈。”之后那人就一阵风消失不见了。

画人把那人开的“爱的资格证明”小本本打开看了又看后紧抱在怀里。他开始寻思着自己和小艾见面时的情景，他会把怀里的小本本拿给她看，告诉她自己是“具有爱”的，并且，他还会告诉她自己愿意当她永远的朋友，愿意把自己的爱全部都她。画人这样思量着，但想到自己可能再回去不了了，他就伤心地哭了起来。他再次在心里责备自己不该离开小艾。“就算我会消失，我也应该消失在小艾的面前才对。”他这样自语着，啜泣着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眼前广阔无边的大海和一望无际的沙滩，画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和不知所措。

  花仙子的泪水

“如果，我能再回去，我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离去！”画人又自语说着，揉了揉不会流出泪水的眼眶。画人抬头向远处的天望去，隐约间，他看见一只鸟儿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近了在看时又不像是鸟，倒像是一块飘动的风筝，更近时，画人才看清，原来飞来的居然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蓝色蝴蝶。画人站起身，注视着那只蝴蝶飞向自己，并在自己的面前落下来。

“嗨，画人，我的朋友。你在这儿，你可让我好找啊。”蝴蝶收起翅膀，卷起长长的触角对画人说。

“什么？朋友？我们认识吗？”一只蝴蝶居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画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哦？你忘了吗？是我啊！那个专门吃食星草的大虫子啊！”

画人这下记起来了，原来之前帮助他和小艾清理食星草的大虫子现在蜕变成一只蝴蝶了！

“我想起来了。”画人说，“恭喜你美梦成真变成了蝴蝶。”能在这样的地方遇见自己的故人，画人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哦，谢谢你。我的朋友。知道吗，我用这对大翅膀做了不少的事儿呢。我去过很多地方，每个星球我都到访过了。哦，你知道吗，画人儿，我的朋友，这双翅膀带我找到了许多可口的花蜜，花蜜可真香甜啊，比食星草叶子的味道好多了！有双翅膀可真是好啊。。。。。。。”

蝴蝶兴致勃勃的说着，但画人却听不进去了，因为大红虫，不，是蝴蝶的出现使他想念起了小艾，于是他问道：“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呢？大红虫先生。小艾呢，你有看见过她吗？”

“哦，你说谁？哦，小艾。我见过。就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她怎么样了？”画人急切地问。

“说实话，画人儿，她不怎么好。”蝴蝶十分忧虑地说起来：“那棵该死的食星草的根系都快穿透小艾的星球了。尽管她拼尽全力想要保护自己的星球，但那似乎无济于事。她就快失去自己的星球了，画人儿。你知道，小艾能铲掉地面上的食星草叶子，但却无法彻底铲除根植在星球内部的庞杂根系。那些根系越长越多，甚至那颗食星草还在地下长出了一张能吃人的大肚子。太可怕了！”

“那小艾多危险啊！”画人听完叫起来，“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帮助她。可是我要怎么回去呢？”

“画人儿，我这只大蝴蝶可是不光会吃花蜜呢。”蝴蝶示意画人坐上它的背上去。画人爬到蝴蝶的背上，蝴蝶就煽动翅膀向着小艾星球的方向飞了去。

画人坐在蝴蝶的背上，他们一齐飞过了大海，飞出了蓝色星球，飞过了一个接一个的星球。当飞过一颗长满鲜花的彩色星球时，蝴蝶停了下来，落在了那颗星球上。画人不愿停下来，他只想快点回去，他催促着蝴蝶快些走，不要留恋那些花儿里面的蜜了。

蝴蝶说：“花蜜？哦，画人，我不是为花蜜来，我是为花仙子而来。同时，我也为小艾的星球而来。”

蝴蝶载着画人在花仙子的面前平稳的落下，他对花仙子说：“我有来迟吗？我的朋友。”

花仙子看到蝴蝶来了，她显得很兴奋：“不，我的朋友。”花仙子说，“你来的刚刚好。这真是太好了，你又一次如约而至！”

“这是我第几次来这儿了？”蝴蝶走过去吻了花仙子美丽的脸颊。

“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你每年都是这时候来，在我开放的时候，而且，你从未失约。但是。。。。。。”花仙子说，“但是，这次不是你一人来。”花仙子看看画人，又说“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我是画人。”画人回答者，从蝴蝶的背上滑下到地上。

“画人？那是一个名字。”

“是的，女士。“画人回答道：“我是一个用笔画出来的画人。”

“我见过你吗？你看起来有点面熟。”花仙子仔细打量着画人一阵，又对蝴蝶说：“我确信自己见过他。朋友。但我想不起来了。”

“是小艾。”蝴蝶接过话，“就是这个孩子的朋友。他们两人有很多相同点，画人就是她用笔画的。她以前来过这儿是吗？”

“是的，小艾。那个小妮子。她来过。她还说她想和我做朋友，我当时拒绝了，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的心被其他人装满了。”花仙子说完望了望蝴蝶。

勇敢的画人

“我知道。”蝴蝶说，“但是，亲爱的朋友，她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花仙子不解，她说：“我一棵不能挪地儿的花能帮上什么忙呢？”

“是的，小艾需要你的帮助。我的朋友。她的星球快被食星草毁掉了。她需要你的泪水去杀死那棵邪恶的草啊。”

“我的泪水？”

“是的，我的朋友。小艾是个好人，我希望你能帮帮她。她一个小姑娘可应付不了食星草啊。”

花仙子这下才想起，她的泪水可是能把任何植物顷刻毒死呢！

“我很想帮助她。但是，我的泪水怎么取得呢？”花仙子为难了，“我的意思是。我要伤心地哭才能流泪啊！但是我现在课一点儿也不伤心啊！”

“用洋葱行吗。”画人觉得洋葱可以让人的眼睛泪流不止，那么它对花仙子也是管用的。

“哦，不行，孩子。”但是，花仙子却说：“我是植物，洋葱对我没用。”

“那该怎么办呢？”画人焦急地沉思起来。

“讲一个故事给我吧。”花仙子突然说，“给我讲一个特别感人的故事，说不定，我听了感动人心故事就能流泪呢！”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绝佳的主意。但是，讲什么故事好呢？蝴蝶想不出，花仙子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可以打动人的故事。

画人想到了彼岸花的故事，那个故事自始至终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也总觉得那是个听来很伤感的故事，于是他就把彼岸花的故事慢慢讲给了花仙子。

听完了画人的故事，花仙子哽咽着说：“哦，这个故事太让人伤心了。那花怎么就那么可怜呢。它一生都与叶子擦身而过，上天怎么这样折磨它们呢。那叶子也是，它一生的等待却只是换来一次空空的守望。上天就让他们见个面又怎样呢。这个故事太让人难过了！”花仙子边说边伏在蝴蝶的翅膀上抽泣起来，蝴蝶不失时机地用一个原来装薰衣草的小玻璃瓶接住了花仙子的泪水，并把它给了画人。

画人带着泪水回到小艾的星球上，画人四处寻找小艾的踪迹，可到处都找过了仍小艾不见踪影。小艾星球上的柳树彻底枯死了。星球上看不到一丁点绿色。整个星球黄白黄白的，偶尔一阵风吹过，地上就腾起尘土来。在食星草生长的地方，食星草已经把那里拱出了一个洞口。画人靠近洞口，隐约从洞里面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揽着耳朵一听，原来是小艾的声音。

“救命啊！”小艾在洞里面的某个地方呼救。

画人对着洞口喊：“小艾，是我，我是画人。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画人？真的是你吗？”小艾大声吼着，从她的声音里听得出，她很高兴画人回来了。

“是的，是的，我是画人。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小艾喊道：“我在食星草的肚子里。它把我吞了。它要吃了我。”

“我来救你。”画人一听就要跳进洞里赤手空拳去救小艾。

淡小艾马上喊道：“不！不！不不！画人，你走吧。你不要管我，你快些走吧，离开这儿，不然，它也会吞掉你的！”

食星草见洞口有动静，就伸长触须从里面窜了出来。它用章鱼的触手一样的蔓藤把画人的脚和身体缠了个结实。

画人拿出薰衣草瓶，把花仙子的泪水滴了一滴在食星草的蔓藤上。食星草的蔓藤一接触到花仙子的泪就抽搐起来。食星草遇到泪水，疼得立马收回了蔓藤，把小艾从埋在星球里面的肚子里吐了出来就又缩回到洞里面去了。

小艾看看画人，笑着，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画人一个纵身跳进了黑黢黢的深洞里。食星草张开红色的大口一口把画人也吞到了肚子里。画人在食星草的肚子里打开了薰衣草瓶子，把泪水倒得一滴不剩。那食星草的大肚子里一沾上泪水，就立马整株枯萎发了蔫，就像用滚烫的开水烫过，被火燎过一般，它把画人从洞里像鲸鱼喷水那样把画人吐出来后就很快死了。

画人消失了

食星草死去了，但是，它肚子里的消化液体也给画人以致命的伤害。那些液体粘在画人的身上，把颜料都浸了个透。于是，很迅速的，画人身上的颜色一点点的剥落并开始消失。画人看着小艾，他想为之前的离开对她说声对不起。但是，他脸上的颜料正在慢慢溶化，他已经连张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小艾慌张万分地拿出自己揣在怀里的画笔想给画人添上退掉的颜色，但是，已经画笔的颜料根本无法在画人身上附着，甚至，画上去的线条反而把画人的身体弄得脏了。画人消失得很快，他的双腿只剩下了两根细长的黑色线条，而小艾画在他身上的裙子则溶化成了一块很大的污渍。画人向小艾伸出手，示意小艾抓住他，但小艾刚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画人的手就很快的化成了一滴滴浑浊的液体滴落在了地上。

这时候，小艾想起了以前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里来。在那个梦里，在那一团光里消失的男孩正是画人。以前，小艾总觉得梦嘛仅仅是个梦而已，都当当不了真的，以至于，在她做完那个梦之后，她也只是转了转眼珠子就接着睡了。她不曾想，现在自己的梦境成了真。

小艾拼命试着去抓住画人的手，但是，她能握住的却只是一手的脏兮兮的颜料。画人对小艾咧嘴笑了下，就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颜料，像一片雪花融化那样。画人彻底消失了，就像他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要知道，天上的星球可是数以亿万计算的啊，除了小艾，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逝去，除了少数几个他见过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画人的存在。但这有什么要紧的呢，对于画人而言，只要小艾和她可爱星球安然无恙就好，至于其它，他是不怎么关心的。

在画人溶化的颜料里浸泡着两样东西，一样是画人给小艾串的贝壳项链，一个是写有“爱的资格证明”的那个小本本。小艾从里面取出项链，她想起画人之前在柳树上说的要给她世上最美最闪亮的项链的话，她知道这条普通的贝壳项链是画人带给她的。那是一种极其肯定的感觉，即便是贝壳上没有刻“给小艾”的话，小艾也肯定那是画人给她自己的礼物。

小艾戴上贝壳低头看着脚下的一滩颜料，那滩颜料就像是从画家的笔洗里面倒出来的污水一个样，实在看不出，它之前是一个活蹦乱跳的画人。小艾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呢，那可是她的朋友，她自己用手画出来的画人啊，而如今却在转眼成了这般无从相认的样子。小艾哭了，她手中的画笔从她的手里脱落到地上的那滩颜料里，一会儿，画笔也沾水溶化在了里面。

“一切都会改变的，古老的星星也是。”这是收集星星碎片的那位阿姨说的。一颗星星可以在你的头顶上一万年发光一万年发热，但是一个人在你身边存在的时间可能就那么些日子，几年，几月，几个星期，甚至是几天。

小艾的星球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碧绿色彩，鲜嫩的艾草重新从土里探出嫩嫩的小脑袋，蔷薇花抽出了新的枝条，就连那棵死去的柳树都已经重新开始发芽。但这一切都让小艾开心不起来。小艾知道自己永远失去画人了，可是，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以前那个和她去过许多星球的画人就这么没有了。看着自己脚下那颗恢复生机的星球，小艾心想，要不是自己太过在意自己的星球而忽视画人，画人又怎么会消失呢！这样，以前在小艾看来无比重要的星球在现在看来却显得碍眼起来，于是，伤心的她决定离开离开自己的星球到别的地方去。

 木头人

   小艾把手揣在衣兜里耷拉着脑袋从自己曾经无比热爱的星球上离开了，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星球一颗颗往她的背后隐去，还有流星在她周围蔚蓝色的天空里飞逝着。这些她都不管不问了，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不管是什么都引不起她丝毫的兴趣。

   小艾走了很久很久，她最后走到一颗昏暗的星球上，它不发光，没有植物，没有一丝明亮的色调，就连地上的沙土和水潭都是灰色的。看到这样的星球，小艾却觉得它亲切不已，也许，它的颜色正合小艾的心情吧。

   小艾走进那颗古怪的星球，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十字架一样的木头人。它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笔直的双臂张开着，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木头人看见小艾就向她问好：

“你好啊。小妹妹。”

小艾看看它呆呆的木讷样子，问：“你是木头人？”

“是的，一点儿也没错。”木头人回答，“正如你所见，我是木头人。”

“那你怎么会说话呢？”小艾问那个木头人。

木头人听了反问道：“那你怎么会和一个木头人打招呼呢？”

“不知道，我只是。。。。。”小艾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但是木头人又说：

“你只是不习惯一个人住在一颗孤独的星球上是吧。你想找个人和你说说话。”

“不。。。才不是呢。。我只是。。。”小艾想反驳，却找不到词儿。

“哎。。。知道吗。。”木头人说着，陷入了回忆：“小妹妹。。以前，我可不是一个木头人啊，我是一个和其他男孩一样，毫无区别的男孩。我在自己的星球上快乐的生活着，一天，我遇到了一只天鹅。。。。。。”

“天鹅？”小艾好奇起来。

“是的。天鹅。”木头人说，“它从老远老远的地方来，远得，光都照不到的地方。它飞得累了在我的星球上歇息了一天。就是那一天，我突然觉得我应该留下它，因为我受够了自己一个人在星球上的孤单生活，于是我就留下了它。它也欣然接受，但是它说，要是哪一天我赶走它，我就会变成一个木头人。”

“那你最后让它走了是吗？”

“是的，”木头人懊悔地说，“不然，我怎么会变成一个木头人呢。”

“那你喜欢它吗？”小艾又问。

“要是我不喜欢也就不会在这儿等它回来了。一个人说，要是我在这里等一百年，它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小艾眼睛一亮，她想自己也许可以像木头人那样等画人呢！但她又想，画人是被食星草的胃液给溶化了，他已经死了，他是怎么也不会回来的。想到这，小艾伤心不已。

“真的，我相信那人说的。”木头人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啊。我的天鹅是在九十九年又三百六十四天前走的。它走后我就在这里一直等候着，希望它能飞回来。时间一长，我就在这儿站成了木头人。”

小艾觉得一切的错都是木头人自己造成的，于是，她没好气地说：“要是你那天不让天鹅走，今天你就不会成这个样子了嘛！你真活该！”

木头人听了，一怔，说：“是的，我知道，是我活该，但是，哎。。。那天。。。要是那天就知道今天的模样，那么我的后脑勺上一定会有一双眼睛的。”

小艾心想，也是啊，要是她自己知道掉在自己星球上的“榴莲”是食星草，她怎么会傻乎乎地把它留下并且种在自己的星球上呢；要是她早点知道画人就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她就会用画笔把他画成一个真人而不至于失去他。可是，她的后脑勺上可没有眼睛啊，她怎么能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呢！

新朋友（完结篇）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知道如何去珍惜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许多人，而现在，它也困扰着小艾。

“也许抛弃一样东西的前提本来就是你得先要拥有它吧！而我们总是无法永远握住手中已经拥有得任何一样东西。”当小艾把心中的话告诉木头人，他这样说。

“那是什么意思？”小艾更加不解起来。

“比如，”木头人说，“比如，你手中有一颗宝石，你只有把它先攥在手里然后才能把它再从手指间丢落。是不是这样？”小艾听不明白木头人的话，但她隐约觉得有点悲哀。木头人又说：“我们得到的的所有终会失去。而永不失去的最好办法就是永不得到。这太有意思了！”

小艾看看木头人，问他：“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一个老人。”他说：“他的胡子比彩虹还要长。他路过这里时看见我就给我说了那些话。老人们总有很多道理的，而且他们也乐意把那些道理讲给每个孩子听的。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的话。”木头人说完，又问小艾：“嘿，我失去了天鹅，那么你呢？你失去过什么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艾伤心地回答说：“我的画人没有了。。。。。。”

“画人？那是什么？”木头人问。

“一个我用画笔画的男孩。我本来是想画自己的，结果却画了一个男孩出来，我一开始并不怎么喜欢他。。。。”没等小艾说完，木头人就接过话说：

“哦，我懂。一开始你觉得他讨厌至极，最后又觉得他可爱至极，甚至你都无法离开他，是不？就像我和天鹅一样。”

“是的。嗯。。。他还没有名字呢。他就那么轻易地就消失了。”

“那么，他去哪儿呢？”木头人问。

“我不知道。。他打败食星草化成一滩浑浊的颜料，就那样，他就在我的眼前不见了。”小艾越说越伤心，最后就蹲在地上不自已地埋脸哭起来。

“哦。。那真是糟糕。你为什么不再画一个呢。你可以画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画人啊！”

小艾身体一抽一抽地说：“我没有画笔了。而且，就算我有，我也再画不出来和画人一样的画人。”

“哦，那倒是。画家都不能画出两幅完全一样的画呢！”他看看哭泣的小艾，又说：“嗯。。。也许，你不画是对的。”

小艾抬头擦擦泪问木头人：

“你等的天鹅会回来吗？”

“会的。我想会的。”木头人坚信地说。

“你再等一天就满一百年了，那样，你的天鹅就会回来。是吗？”

木头人期待无比地说：“是的。我再等一天我就能看见它扑腾着翅膀落在我的肩膀上了。”

小艾很想看看天鹅回来时候的情形，第二天，早上，小艾和木头人一起等着天鹅。可是一直到太阳快落下，天鹅都没有出现。

“也许，今天太阳下落得快了点吧。”木头人说着他睁大眼睛向着远处瞭望着。他看着看着，耸耸鼻子，皱皱眉，突地哭了起来。随着木头人的哭声，太阳慢慢钻到了远处星球的背后，光芒消失不见。这时候，奇妙的一幕发生了，木头人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身上的树皮变成白色的衣服，他的木疙瘩脑袋也变成人的脸，耳朵和头发，插在土里的桩子也变成人的两只腿。木头人就这样神气活现得变成漂亮男孩站在小艾的面前。他的眉毛粗粗的，大大的眼睛仿佛能看清一切，嘴角还执拗地翘着，木头人变的男孩看起来像极了画人。

木头人男孩沮丧地对小艾说：“看来，我的天鹅不会回来了。它不会回来了。”“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小艾。

小艾看着眼前和画人一模一样的男孩，她愣愣地说：“我叫小艾，艾草的艾，你知道艾草吗？它是一种草药。”她端睁大眼睛端详着木头人男孩，也问：“那么，你呢？你的名字呢？”

“我叫诃子。”他回答说，“你和我的名字居然都是药名，这真巧，是吗！”

“是的，真巧！”小艾说。之后她又问诃子：“那，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小艾以为他也会拒绝呢，谁知道，诃子欣然接受，他说：

“当然可以！但，你得保证不会飞走。”

“我保证！但你也要向我保证你不会消失。”

“我保证！”诃子说。

就这样，小艾和诃子成为最好的朋友，他们在彼此的星球上来回拜访，还在彼此星球上种上许多蔷薇花，他们快乐地永远生活在了一起。

                                （完）

     我们能轻易遇到爱我们的人，也总是能遇见自己爱的人，偶尔的，我们还能撞见既是自己爱的同时也爱自己的人。但即便如此，我们却很少有人能在一个对的时间找到一个能伴我们终生的人。

           -------《伴我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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