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蓝天白云,村口高大的绒线树上粉红的花朵正在盛开,绒线树如一把大花伞撑起一片阴凉,我站在树阴下翘望着远处父亲骑自行车的身影。每个周末父亲总是如约而至,他骑着他的二八永久自行车,远远看见我,向我挥挥手。等到父亲把车骑到绒树下,他停下自行车,微笑着抱起幼小的我,放在自行车的前梁上,自行车的后面挷着一个大包,包里全是给家里买的东西,不能再骑车,父亲推着自行车,踩过落在地上的粉红绒线花,父女俩说说笑笑,一会就到家了。
父亲的自行车不是普通的自行车,它是那种邮差专用的二八式自行车,全车是邮政绿,被父亲擦洗的铮铮亮,车子后面带行李包、行李架,因为父亲每周都要往返于家里和单位,给家里带的东西比较多,这辆车承载力强,最合适不过。现在想来,这应该是一辆二手车,一般的新自行车不会是这种颜色,也没有这种配备。
那个时候,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很少,比现在有私家车还稀罕,周末父亲骑回自行车,邻居的大哥哥大姐姐就借自行车出去,在麦场上练习骑自行车。一个人在前面骑,一个人在后面扶,个子高的直接骑上,自行车扭来扭去,就是不能像父亲那样稳稳的前进。个子小的上不去,就不坐座位,跨梁骑,或者从梁下把右腿掏过去蹬半圈。看你骑的差不多了,后面扶的人就撒手了,但是后面的人不给骑的人说,还说:“你大胆骑,我给你扶的好好的”。等到骑车人骑了一圈看见扶车的人在旁边站着,一下就不会骑了,车头一扭,连车带人摔下来。旁边看的人哈哈大笑,说:“你明明学会了,就是胆子太小”。骑车的人在地上笑着也不争辩,从地上起来把车子扶好,拍拍身上的土,知道自己骑的时间太长,别人还排队等着呢,就把车子让给别人骑。我也一心想学骑自己车,但是父亲说我个子太小了,要再等几年。
从家里到他工作的单位,骑自行车需要两个小时左右,但是父亲说有了自行车方便多了,他以前没有自行车时,走路去上班,得半夜起床,到天明才能到单位。他给我讲起以前和村里人到西安城里卖菜的事,拉着装满白菜、萝卜的架子车,半夜出发,天明刚好到西安的菜市上,下午卖完菜再拉着车子回家。路上有一个大坡,去时上坡,回来下坡,特别难走,去时,一个人在前面拉几个人在后面推,遇到雨雪天气,推车的人都快爬到坡上用劲了。现在有了自行车,大家都骑自行车带着自家的菜去西安卖,轻省多了,既节省时间又省力气。他感慨的说,有自行车方便多了,让我好好上学,等我长大了,就把自行车送给我,我在心里也暗自下着决心,一定不辜负他的期望。
过年的时候,自行车可就派上了大用场,各种年货,都是父亲用自行车从城里、从集市上驮回来的。过年走亲戚,赶庙会,前梁是我的专属位置,自行车前面插着气球、纸风车,车子后架上装着各种从会上买的好吃的,父亲骑车走在路上,遇到熟人打个招呼,都是羡慕的眼光,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都是满满的暖意。
终于,父亲教我骑自行车了,但是父亲一撒手我就不会了。记得暑假那个傍晚,我对父亲说我今天一定能学会骑自行车。我把自行车推到麦场上,等到麦场上一个人都没有了,我静下心,把父亲教给我的骑车要领想一遍,开始练习骑自行车,没人看见了笑话,也不怕摔倒,骑一会摔一跤,起来把车头校端正,再骑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终于掌握了骑自行车的门道,不管是上小坡,还是下坡,在麦场上转圈,随心掌控着自行车的速度,那个高兴劲呀,也顾不上身上摔的小伤,衣服上的土,头发上的汗水,急忙借着月光骑着自行车回家,到了家门口专门让父亲看到我会骑自行车了,才恋恋不舍的把自行车放好。
随着时间前进的脚步,父亲从工作单位退居二线,他的二八自行车成了我上学的交通工具。曾经,我站在绒线树下等待父亲骑自行车归来,后来,每到周末,父亲坐在绒树下等待我骑自行车放学回家。每个周末我和父亲又在绒树下相见,父亲微笑着接过自行车车把,推着自行车和我肩并肩走回去。回到家,他取出准备好的机油、扳手等工具,检查一遍自行车的零部件,看刹车灵不灵,车头正不正,链条有没有生锈,给车子上好机油,擦洗干净,把车子撑好,骑上去空蹬几圈试试有没有问题,那个耐心和细心的样子至今难以忘怀。等到我上学去时,自行车就跟新的一样,铮亮利火,自行车胎压刚刚好,链条转动利索,车刹灵活随心。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心里装着父女亲情满满的爱,真正让我感受到父爱如山,即使沉默不语,却是爱的深沉。父亲像所有不善言词的男子一样,话不多,总是用行动为子女守护着温馨的家。
随着国家经济繁荣,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交通工具更新换代日新月异,父亲的自行车早已不再使用,放在家里的柴房里,没有以前的光鲜亮丽,但家里人不约而同的没有人想要把它当废品卖掉,因为它早已成为家的一份子,它陪伴着我们成长,在过去的岁月里,承载着全家人的生活来源和出行重任,让我们对生活充满美好期望。如今,承载着全家人回忆里厚重的挚爱亲情,像一面明镜照亮我们的拳拳赤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