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命负责的样子真美

每天上下班，我都会走过这段短短的校道。这段校道，刚铺设不久，很少植被。道路两旁刚移植不久的行道树，挂着稀疏的叶子，耷拉着脑袋，显出卑怯的神情，在静默中挣扎着生长。其中几棵行道树，可能是水土不服，已经枯萎了，掉光叶子的秃枝裸露在空气中，瘦骨嶙峋，无依无靠。

这里，自春到夏至入秋，一直就是这般光景，没有茂腾腾的生机，没有繁花争艳，也没有蜂围蝶阵。每次走过这里，我都是步履匆匆，目不斜视。除了门口警卫亭中保安大哥热情的招呼，我致以挥手应答外，似乎就没有其它多余的动作了。上课的日子，很多事情总是规律性地重复着，白天与学生相处，晚上陪伴家人，往往复复，有着自己的小失落，也有着生活中的小确幸。

时令已是深秋，校园中许多乔木都挂满了黄叶。这段校道两旁的行道树，更是早早地落叶了，许多棵树都已经掉光叶子，光秃秃的树枝突兀攲斜，确实没有什么美感可谈。

某天傍晚下班回家，天色较早了些。浅浅的夕阳斜挂在西边远处的小山尖上，几丝流云沾染了橘红的霞色，整个校园被渲染着十分妖娆。学生们在操场上运动，那跳动的奔跑的身影，是一道道青春的风景线。我走过这段校道，放慢了脚步，边走走看，目光却意外地被两旁的行道树吸引住了。

几棵行道树光秃秃的枝头上，竟然绽放出了花朵，浅紫淡红的颜色在夕阳余辉映衬下，在微微的晚风中轻轻摇动，煞是好看，就连那先前毫无美感的秃枝似乎也被点缀着饶有诗意起来。枝上除了完全绽放的花朵外，还缀满了绿橄榄似的花蕾，一个个饱满圆实，尖尖的那一头似乎积蓄着无穷力量，眼看就要破裂出来。就这么几棵，不知是谁带头开放，抑或不需要谁带头，时令一到，他们就不约而同地竞相绽放了。

我诧异了。昨天分明还是满树秃枝，怎么一夜之间就蹿出如此多的花朵？他们似乎整齐有序，又似乎随意地连缀在树枝上，在黄昏天幕的衬托下，真美。我禁不住掏出手机，拍了许多张不同角度的相片，还利用微信小程序，查阅到了这种行道树的名字叫做“大腹木棉”，木棉科，异木棉属。

哦，原来他们是大腹木棉树，只是此时仍稚嫩幼小的身段，还看不到大腹便便的样子。他们是青涩的少年，站在这道路两旁还不足一年的时间。木棉树的习性，掉光叶子是为花朵做准备的，他们似乎把一年以来的生命积蓄，换成了一次尽情的绽放。当心中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的红花，不只是简单的漂亮好看，而是一树怒放的生命，是为生命认真负责的美丽的样子！我想，这是校园中的一物一景一情，值得一写。这个星期的写作课，就跟学生们讲一讲这些木棉树吧。

写作课上，我展示了多张我拍摄的相片，问学生们在校园中是否看过这树这花。有学生回答看过，有学生回答没有，也有学生表示不知道在哪里。我笑着说：“作家曹文轩告诉我们，未经凝视的世界是毫无意义的。同样，未经思考的写作也是缺乏深意的。这堂写作课，我们拿起纸和笔，一起去看看他们。”于是，我带领学生们来到了这些木棉树旁。学生刚开始叽叽喳喳地交谈着讨论着，但慢慢地安静下来了，他们在认真观看，在认真思考。

在安静的校园中，这一群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这一棵棵努力绽放的木棉树，在默默地相互对视着。我知道，写作的灵感开始在学生们的脑海中渐渐呈现了。课后，在交来的学生习作中，有写景，有抒情，有思悟，还有几位学生竟不谋而合地写道：“这是生命能量的迸发，他们对生命负责的样子，真美！”

是啊，树是没有脚的，树是泥土的效死者。所以，他们即便是被刚刚移植，即便是病殃殃的样子，即便是泥土再贫瘠，他们的根都会努力地往泥土中探伸，寻求每一点可以生长的养分。这是植物的本性，不管是伟岸如树，娇艳如花，还是卑微如草，抑或是渺小如芥子，他们为生命认真负责的样子，都很美！

校道旁，这两列还未扎稳根的木棉树，这在冬日里努力绽放的木棉花，就是一种对生命负责的美丽的诠释！

（本文2020年10月28日发表于《语言文字报》，总第1427期。《语言文字报》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主管，语文出版社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