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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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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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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音悠扬小山村

老家正在演戏,又恰逢周末,母亲打来电话,问我要不要回去看戏。我说不了,刚好遇到了一个教学赛事,走不开。其实,母亲是知道我不常看戏的,她打来电话只是想让我回家聚聚,凑凑热闹。因为在乡下老家,一年到头就这么一次演戏,算是一场非常隆重的民间活动了。

在乡下老家时,我不常去看戏,也不愿长时间地待在戏台下方仰着脖子观看。这不是我不能安静或没有耐性,主要是因为我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听不懂,演戏的内容就看不懂了。所以,家乡所演戏曲的内容,我知之甚少,也就没有留下多少深刻印象了。

据说家乡的戏,演的是白字戏,戏班来自本土家乡海陆丰,也有一些来自潮州揭阳等地。但是,老家讲客家话,即使是本土海陆丰来的戏班,唱的也是河洛话潮州音,我听不明白。每次看戏时,就只听见他们咿咿呀呀、啊哩啊哎地说着唱着,唱词内容几乎不懂。我常常是鸭子听雷般听得云里雾里,只看得生旦净丑,一拨又一拨,在戏台之上追逐厮打,推搡拉扯。有的落魄流窜,有的胜利欢呼,有的哭得哀婉凄凉、悲天怆地,有的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家乡的戏,于幼年时的我而言,是一出看不懂的表演。家乡人常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语言的隔阂,似一扇凝重的门板,把我,也把许多家乡人阻隔在了戏曲门外。家乡演戏,只是为了表达敬谢神恩;看戏,也纯粹是为了凑个热闹。

所以,小孩子看戏,大多就是在戏棚前后转悠,然后向父母要点小钱,或买点零食过过口瘾,或买点小玩意鼓捣耍弄。更多时候,他们聚集在戏台后棚,挤在棚布缝隙之中,偷看演员化妆。看着某个女演员在涂脂抹粉间就变成了一个好看的古代美女;看着某个男演员在装装扮扮间就变成了一个英俊帅气的年轻小生;看着某个演员打扮成了白鼻梁小丑,某个演员打扮成了英气勃发的红脸关公……偷看的趣味,远大于前台的戏曲表演。大人们白天忙活,晚上很早就要休息。他们到戏台前转转,站着观望些时间,然后就走了。除了管理戏台的大人外,剩下的就是些老人了。老人们搬来椅子,戴着毡帽,三五成堆,围坐在一起,是戏台下的主要观众。然而,他们抽着卷烟,聊着闲话,谈话也多与戏曲无关。偶尔聊起戏曲内容,却常常张冠李戴,错误百出。张飞战李逵,秦琼枪挑小梁王等等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情节。也有一些经典戏目,如《穆桂英挂帅》《关羽千里走单骑》《八锤大闹朱仙镇》等等,他们就谈得津津有味,有时还能对着台上的演员指点一番。

文戏安排在下半夜,唱的是曲,要一直持续到凌晨四五点钟才结束。但是下半夜的演员很少,往往是一两个女角站在戏台中央,一袭长衣,两手流云袖,一双纤纤指,咿咿呀呀一唱就是大半个钟,再怎么有耐性的小孩都会嚷着回家睡觉的了。然而,下半夜的笛声总是很悠扬,在夜风中被吹送得很远,在寂静的村落间来回飘荡,把小山村的夜晚渲染得很有诗意。“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下半夜的戏,似乎就是小山村一双不眠的眼眸,生发在许多人的睡梦里……

时光悠悠几十年过去了,小山村的戏曲还是准时地在农历九月十五日鸣锣开鼓,年年不变的《八仙贺寿》《仙姬送子》等经典曲目轮番上演。男人拜神祈福,来来往往;女人张罗饭菜,忙忙碌碌;小孩还是在戏台前后来回窜兜,老人依旧搬张矮凳子坐在戏台前的空地上聊着闲话。小山村的戏,年年上演,年年如此,不热闹,也不显落寞。演戏,已然成了家乡人一种来自先祖的精神信仰。只是小山村那悠扬的戏声,我已多年没有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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