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戚

院子里，小如蹲在地上玩泥巴。

“嘎唧嘎唧”的声音响起，小如抬头看见爹正在摇拖拉机转轮，拖拉机车厢里坐着妈、大姐和小弟。小如扔掉手里脏兮兮的小木棍，往拖拉机车厢跑去。

“突突突。。。”，拖拉机被发动起来，爹大步跨坐上驾驶座，顺手将摇把放进驾驶座下箱子里。小如站在车厢边，脚还没踩上脚蹬，就被叫住了。车厢里，妈斜着身低头看小如，声音不似以往的呛人：“你搁家待着，等一时儿，你奶过来。”小如懵懵的，抬头小声问：“妈，你们上哪去？”“上你姥家去”，妈换只手抱小弟，“你别乱跑，不然你奶找不到你。”小如哦一声还没讲出来，拖拉机就倒退着往外开了。爹侧头看小如傻不愣登地站在车厢旁边，呵斥一声：“往边上走！马上拖拉机压到你！”小如吓一激灵，快速往后退，看着拖拉机慢慢开远。

早上起得太早，家里门都锁了，奶过来的时候，小如正坐靠在门边打瞌睡。奶拄着拐棍，杵了杵小如：“小如！起来了！”小如睁开眼看见奶，赶紧站起来叫了一声奶。奶嗯了一声，慢慢转过身，边走边讲：“走，我带你上亲戚家玩去。”小如一听要去亲戚家玩，想到有好吃的，心里很开心，脸上挂着笑乖乖地跟在奶后面出了门。

马路边停着一辆粘满泥点的银色破面包车，驾驶室门开着，驾驶座上坐着个中年男人，正在吞云吐雾。奶走到驾驶室旁，中年男子瞧见奶，脸上立马扬起笑，熟稔地叫了一声大娘，然后和奶讲起了话。小如站在奶身边，瞧见有陌生人，往奶身后躲了躲，小脑袋又忍不住伸出来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面包车，心想跟家里的拖拉机一样有轱辘，但包得严严实实的，真奇怪。

等奶和中年男子讲完话，带着小如上了车，小如才好奇地问奶：“奶，我们去哪个亲戚家呀？”奶脸上带着笑，显然刚才和中年男子相谈甚欢，和声道：“你谢奶奶家，你刚出生的时候，她还抱过你哩。”小如五岁的小脑袋对于出生的概念很模糊，对于谢奶奶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不妨碍她继续缠着奶问东问西。奶心情好，对小如有问必答。

面包车开了很久，小如睡了醒，醒了睡，终于在她要待不住的时候停了。奶带着小如下了车，跟中年男子约好回程的时间，往一户有着红漆大铁门的人家走去。大铁门关着，左扇上开了一扇小门，小门往里开着。从小门往里看是泥地院子，院子里有压水井，还种了不少花草，院子再往里是青灰瓦的堂屋，堂屋边上是灶房。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奶没进门，站在小门边上往里喊：“凤兰！凤兰你在家不？！”没等奶喊第二遍，堂屋里传来回复，“哎——！来了！来了！”随后，一个跟奶年岁相当的老太太走了出来，老太太看见奶脸上立马笑开，边往这边走边招呼：“秀芬，你可来了！快！快进来！”奶跨步进了院子，露出身后的小如，小如看见陌生人赶紧追上奶，也进了院子。老太太瞧见小如又笑：“哟~这是小如吧，长这么大了。”奶站定，将小如拽到身前，催着让小如叫人：“小如，这是你谢奶奶，快叫人。”小如看着眼前和蔼的谢奶奶，有些害羞，小声叫人：“奶奶~”谢奶奶笑容更大了，哎一声应了，然后拉着人往堂屋走。

堂屋里，谢奶奶拉着奶坐下，又塞了一盘花花绿绿的糖果给小如。小如拿着糖果看向奶，奶让吃，小如就剥了一个塞嘴里，甜滋滋的。小如心里开心极了，脸上笑眯眯的。谢奶奶夸小如乖得很，然后拉着奶聊起呱，都是些家长里短，小如不感兴趣也听不懂。

两个老太太讲了好一时儿，大门口响起小子的笑闹声，听起来有好几个。奶和谢奶奶刚停下话，堂屋里就窜进来两个小子，后面紧跟着走进来一个大的。三个小子看到屋里有外人，都收起嬉皮笑脸，站在门边。谢奶奶把三个小子叫过来，挨个介绍给奶：“秀芬，大的这个是我大孙子长军，中间的是老二长卫，边上的是小孙子，叫长福。”奶把三个小子都夸了一遍，又说谢奶奶福气好，谢奶奶谦虚一下，又把小如夸一遍。等两个老太太夸人的词说完了，谢奶奶就叫三个小子带小如出去玩。小如早就坐不住了，一听出去玩，立马就站起来跟着去了。

院子里，三个小子把自己珍藏的玩具都拿出来，带着小如一个一个玩儿。皮卡、弹珠、七巧板、弹弓、刷漆木头小人。。。小如可兴奋了，好多见过但自己摸不到手的玩具，好多没见过也没听过的玩具。玩了一时儿，家里多了个小妹妹的新鲜劲儿一过，两个小的就呆不住了。长卫和长福瞅瞅堂屋里还在拉呱的谢奶奶，丢下小如就朝大门外跑，要去找自己的小伙伴。长军管不住他俩，随他们跑，自己带着小如在院子里玩。

太阳西斜，小如玩具玩够了，草也薅了，花也拽了，开始想家了。

“奶，我想回家了。”

“奶，我爹妈可回来呐？”

“奶，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奶。。。”

小如黏在奶身后，奶到哪，她就跟到哪。等小如再一次问什么时候回家，奶终于忍不住了，冲小如发脾气：“回家！回家！回家！回什么家？！你真烦人！”小如见奶生气，不敢再问。谢奶奶从灶房探出头来，脸上笑容不大：“秀芬，在这吃晚饭吧？吃过饭，你再带小如回去。”奶看了一眼谢奶奶，脸色有些不好，勉强笑笑婉拒道：“不了，我们马上就走，我跟小五约好了，讲好五点钟在巷门口等他。”谢奶奶朝堂屋喊：“长军——！几点了？！”长军在堂屋里没出来，在里面喊：“四点四十了！”“哟！那不早了，我们走了。”说着，奶拄着拐棍，拉着小如往外走。

谢奶奶从灶房出来跟上，一边把手往围裙上揩，一边不好意思道：“唉，来一趟连个饭都没吃上，多不好意思。”奶脸上笑着：“没事，没事，也晚了，正好管回去了。”谢奶奶低头看看小如，手在小如头上揉了一把：“五岁了，看着挺机灵的，长的也好，就是记家了，可惜了。。。”奶笑笑，没接话。小如抬头看谢奶奶，笑得没心没肺。

小如到家的时候，天已经乌黑，奶让小如乖乖在家待着不要乱跑，就走了。小如坐靠在门边，等爹妈回来。

“突突突。。。”，拖拉机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小如一听见声就站了起来，两只眼巴巴地盯着大门口看。拖拉机缓缓开进了院子，驾驶座上坐着爹，后面车厢里是妈、大姐和小弟。

等拖拉机停下，小如就冲到机头，开心地唤爹。爹脸色平和，破天荒应了小如，小如很是惊喜，又去唤妈。妈脸色奇怪，低下头收拾车厢里的东西，也应了小如，声音低哑。小如得到回应，心里很高兴，等堂屋的门一开，就跟在妈身后，来来回回帮忙搬东西。

晚上睡觉前，小如躺在床上嘴角翘起，觉得今天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