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婆
“麻婆死了!麻婆死了!……”村里的一个中年男子从村头一直朝村尾边跑边喊,不一会人们就围在麻婆居住的灰草棚前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人说 “怪不得好几天没见麻婆了”,也有人说“麻婆前几天好像咳得很厉害,都没有一个人照顾,唉!……”就在人们为麻婆的死叹息之际,忽然有一个人说“怎么没看见她儿子呢?”
其实,她儿子在那个中年男子的第一声“麻婆死了!”就听到了,当时他正准备换衣服赶集。他刚想赶过去,但他老婆一句“人都死了,你急她就会活过来?”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瘫坐在板凳上,直到那个中年男子急促地敲响他家门时,他老婆才没好气地甩出一句“你去可以,但是要给我记住在哪儿死的就在哪儿办丧事,抬过来办想都不要想。”他这才面如土色跟着那个中年男子赶过去。
说起麻婆,大家禁不住为她鸣不值。
麻婆其实不姓麻,或许因为脸上麻疹斑点多的缘故,村里老老少少都叫她麻婆,她也乐意大家这么叫她。年轻时,麻婆很能干,家里家外都是远近闻名的一把好手,她能担能背,做活可以抵上一个男子。儿媳妇把小孩一个个地生下来,她帮着儿媳妇一泡屎一泡尿把小孩拉扯大,白天背上背一个手里牵一个,干活稍微慢了,儿媳妇骂她是吃干饭的,她儿子在一旁一声不吭;待小孙子一个个长大,能帮手干活了,麻婆已真的老了,就被撵到牛栏旁的一个灰草棚里住。
麻婆眼窝里的泪水在村民的记忆中从没见干过,常常眼屎吧嗒的,为此,她儿媳妇一看到她就扭过身去,像躲避瘟疫似的。生过几个子女,可惜都因生活紧张缺奶夭折了,唯有的一个幺儿还嫌她。对这个独苗,她只差没把命交给他。儿子小时体弱多病,她背着儿子翻山走岭,寻医求药,常常是一人饿着肚子风里来雨里去,有几次险些晕倒在路边;儿子要盖砖房,没有牛,她二话不说脱了鞋光着脚板就去帮儿子踩泥,搬湿砖坯……额头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帮儿子出窑被砖头砸伤留下的。现在房子建好了,儿子有能力了,她成个累赘,就被赶了出去。
活着的时候,她总是穿着浅灰色斜开扣子的土布衣服。衣服上补丁叠现,没有人记得这些衣服哪年缝制的?也不知道她究竟补了多少层?裤子是大大的裤腰,用裤带系起来的那种,裤脚上常常有几个巴掌大小的窟窿,隔远就能看见露在外面的皮肤。现在她死了,黑衣、黑裤、黑鞋、黑帽,全身上下新崭崭的,要是活着,她一定穿不上。
她没埋怨过谁,只说自己命不好,生肖属鸡,注定要找点吃点,谁都靠不住。虽然出生在地主家,嫁了个工农干部,可一天也没有过上过好日子。后来,丈夫死了,找了个倒插门的异性,谁料生活了两年,硬是被儿子拆散,唉,都是命!
她唯一快乐的是跟别人说她的孙子。那年腊月二十八,儿子进城买了一些柑子,麻婆感冒口干,想吃一个润喉,儿媳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把从她手里把柑子抢去,孙子就装着自己特别喜欢吃,多要了几个留着,后来都趁大人不注意悄悄递给了她。麻婆年事已高,洗碗手常哆嗦,有几次不慎将碗摔碎了,儿媳妇骂她是“败星”,孙子在一边看不下去,说“阿婆上了年纪,你还叫她洗?”自己则默不作声地帮阿婆捡碎碗片。说到这里,她总是满脸慈祥的微笑。孙子功课特好,说等他参加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她买好多吃的、穿的来孝敬她。“等到她工作,我怕早就死罗。”她说这话时嘴角不明显的抽搐了一下。孙子是她不想过早闭上眼的唯一原因。去年孙子考上了一所外地的学校,家里一时凑不齐上学的费用。她知道后,叫人把自己看护几十年的寿树砍了,换成钱让他去读书。她知道读书好,孙子是她的希望。
麻婆出葬的那一天,天空阴冷的出奇,还飘了雪花。这雪花和着纸钱铺满了荆棘的山路。在道士一阵“咣咣当当”后,人们掀开棺木“清棺”时,惊奇地发现麻婆微睁着眼睛,似有什么牵挂放不下。大家很自然地想到她的孙子,有人说他父母怕影响他学习,至今没敢打电话告诉他。我猜不到她孙子在得知这个噩耗时会怎么样,但我估计此时的他肯定在想“快过年了,给阿婆买什么东西好呢?……”
洞大爷
“爹!爹……”洞大爷的老三跪在洞大爷的遗体前一声接一声的哭喊着,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大家眼圈红红的,有的实在忍不住转过身用衣袖揩眼泪。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年人扶着洞大爷的老三,安慰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赶快去给你爹烧上路钱吧!”大家这才缓过神来,有的忙着去烧纸钱、放鞭炮,有的忙着给洞大爷剃发、穿寿衣……直到入殓。一阵忙碌完毕过后,大家聚在一起商议如何给洞大爷办一场不寒碜的丧事。
说起洞大爷,那可是老少皆知。他出生在解放前,据说当时他父母为了躲避抓壮丁,在山洞里生下他,加之他辈份高,人们都叫他“洞大爷”。解放后,由于他能写一手好毛笔字,能打一手好算盘,不久就被安排在县里的一家银行上班。由于他工作出色,很快就被提拔为部门领导。提干不久,他就把全家老小都接到城里去住,这在当时可说是轰动了十里八乡,要知道在这之前几百年都难出一个进城住的人,更别说还在城里当了个不小的官。此后,洞大爷一家活在村里人羡慕的目光中,村里的人们进城办事,也少不了沾他家的光。
洞大爷有四个子女,但没有一个子女不让他操心,眼看着四个子女都快出落成大人,他甭提有多着急。恰好,那时有一个特殊政策即父母退休后其子女可以顶替父母到原单位工作。他开始寻思让谁来顶替自己呢?女儿年龄最大也最适合,但毕竟早晚是别人的人,靠不住。老二虽然是个男娃,但年龄还不到十六岁,况且正在读书。他左右为难,恰巧这时有人对他说“你最好趁早定主意,说不定哪天政策变了,你后悔都来不及。”他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他谎称自己身体欠佳,向上级领导递交了提前退休的申请,同时赶紧让老二辍学先到单位熟悉业务,做好上班的准备。
一切都比较顺利,老二如愿地在他工作的原单位当上了出纳,唯一让他感到歉疚的是女儿因为这件事,一气之下跟随一个外地客远走他乡。接下来,他一方面手把手教儿子管理账务,一方面趁着自己还有精神的时候,帮儿子到处张罗找老婆。他东挑西选,最后决定为老二选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农村姑娘,用他的话来说,万一老二哪天把铁饭碗弄丢了,还有一个能干活的儿媳妇代他照顾老二。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洞大爷总算可以悠哉游哉地过日子啦,遇到心情好时,还会带上几个单位退休的老同事到老家透透气,一家人别提过得有多惬意。世上有些事是你怕什么它就来什么,就在洞大爷认为可以放心地去过他的晚年生活时,一辆警车突然开在他家门口,从车上走下来几名警察不由分说地把他老二从家里带走,他顿时惊呆了。他跑到他原来的单位去打听“老二到底犯了什么事”,单位的领导告诉他:老二在工作期间,置银行的规定不顾,私下跟他交情不错的“哥们”用打白条的方式“贷”款,致使上级查账的时候有二十多万元对不上账。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晕倒在地上。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啦,突然得让他来不及给老二收拾“烂摊子”, 突然得他老二来不及收齐“贷”款……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堆泪人。接下来,洞大爷一家开始到处忙着帮老二收“贷”款,由于好多都是空头支票,一个个赖着不认账。无奈之下,洞大爷只得含泪将城里两楼一底的房子折给银行冲账。
城里没得地方住了,洞大爷一家只得搬回老家。一时间,村里有关他老二犯罪被关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可能会被枪毙,也有人说账都还清了应该判不重,就在洞大爷一家胆战心惊地等待判决结果时,有人传出一条风来,说让他们赶紧做好到刑场“收尸”的准备。洞大爷闻听此言,顿时晕倒在地上,家里的人忙着给洞大爷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温开水,好不容易才让洞大爷苏醒过来。后来证实那只是空穴来风,事实上洞大爷的老二因为认罪态度好,且所欠款项全部补齐,被法院从轻判了刑。开宣判大会那天他们一家人都去了,还是洞大爷亲自送老二上的囚车。从县城回来后,洞大爷每天沉默寡言,饭量也减了不少,吃药也不见好转。不到一年,洞大爷就瘦得就像一根干柴棍,连平时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再后来就只能躺在床上靠家人一勺一勺地喂饭,眼看就撑不下去了。听他家人说,洞大爷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里,嘴里老说着“老二,是我害了你……”
洞大爷临死的时候,他四个子女都不在身边:老大至今音信杳无,老二正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服刑,老三正在给他抓药回家的路上,老四正在从县城返家的路途中。洞大爷死了,家里只剩几块木板,几缸米……大家不禁感叹万分,有人说 “人要是能长一双后眼睛看见今后发生什么事该多好啊!”也有人说“洞大爷在天上正睁着眼看那些害他老二坐牢事后又死赖账的人的下场”…… 我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但有一点敢断定:洞大爷最后一回的算盘打错了。
老王叔
老王叔叔有个爱好,就是一有空就对小孩们讲他解放前下“江口”担盐的故事,孩子们往往听到一半,就打断他的话问“那么多天,你吃什么?睡在哪里?……”每每这时,他就眯着一双狡黠的眼睛,让孩子们猜,孩子们东一句西一句地猜,他不停地摇头。孩子们实在猜不出来,就拽住他的手央求,他故作神秘地对小孩说:“你们可别传出去哟!”小家伙们个个拍胸脯保证,他这才娓娓地说出他当年下“江口”担盐的一些秘密。这些秘密在他心里藏几十年,平时除了对他老婆说过,任何人都没有透过一句。
他说那时下“江口”担盐路途遥远,往返最快都要十天半月,由于身上带的钱粮不多,往往人还没走到“江口”就开始要饭。那时日子不像现在好过,一家人十天吃不上一顿饱饭,加之下“江口”担盐的人又多,所以好多人家都不开门,饿肚子就是常有的事。刚开始,他跟着“老前辈”们一道下“江口”担盐,由于自己生性老实,要饭往往四处碰壁,不是“老前辈”们一路关照他,他可能早饿死在路上。从那以后,他一有空就向“老前辈们”请教,但没有谁愿意教他一招半式,后来还是他的一位高邻给他“指点迷津”,教了他一招,说绝对管用。当时他半信半疑,但除了依计而行他似乎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第二次,他下“江口”去担盐,身上除了跟往常一样揣上钱粮外,还悄悄放了一小袋辣椒粉和几个“牛屎团”。照例,人还没走到“江口”干粮袋就空了,刚开始,他还能强忍着饥饿赶路,到后来两眼直冒金星,实在撑不住了,他就下意识摸了摸身上揣的 “辣椒粉”,决定按照高邻教给他的“绝招”去试试。他朝一个距离较近的陌生村庄走去,老远看见一个半岁左右的小孩在路边玩,他心里一阵暗喜随后又不安起来,想到事情的结果并不严重时,鬼使神差般一步步走近小孩。他惊慌地朝四周看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人时,颤抖地将手伸进辣椒袋里,迅速地在孩子的眼睛上轻轻一抹,孩子随即大声哇哇地哭起来。孩子的大人闻声赶过来,心疼地抱着孩子问,可无论怎么问也问不出原因,怎么哄也都不管用,孩子就一个劲儿的大哭。就在孩子的大人心急如焚准备往卫生院送的时候,他佯装着急地红着脸说“让我看看”,把手搭在孩子的脉搏上,装模作样地替孩子把脉。把完脉后,煞有其事地叫孩子的大人赶快拿个碗来,倒上凉水,自己瑟瑟地从怀里取出个“牛屎团”来放在水里,再从鸡尾巴上拔下一根鸡毛,一边搅拌一边不时用鸡毛在孩子的眼睛上轻轻地扫来扫去,不一会儿,孩子果真不哭了。孩子的大人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说无论如何也要留他在家里吃饭。那顿饭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丰盛的一顿,但也是他难咽下去的一顿。席中,主人一再举杯感激他,他感到自己喝下的不是酒而是千万颗针。他没吃到一半就借口赶路匆匆告辞。主人一再挽留,见挽留不住包了一大包吃的东西让他在半路上吃,并再三嘱咐下次下“江口”担盐时一定要到他们家坐坐。他当时恨不得地面上有条缝一头钻进去,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一定,一定!”担起行头头也不回地急匆匆上路。
孩子们听到这里,似乎有点不尽兴,追问道:“后来你去过那家没有?”老王叔摇摇头说,从那以后他就觉得没脸见那家人,下“江口”担盐都改道走,直到现在他都没打听到有关那家人的半点消息。这时,孩子们都会齐声“嘘,老王叔欺负不会说话的小孩,羞、羞、羞!”老王叔脸红了,孩子们又说“老王叔怕羞了!”,然后哈哈地笑着走开了。
后来,孩子们遇到老王叔就说“老王叔欺负不会说话的小孩,羞、羞、羞!”看到老王叔脸红了,又大声说“老王叔怕羞了!”然后胜利似的哈哈笑着走开了。这些话慢慢传进大人们的耳朵,大家私底下叽叽咕咕议论开,有的人说这可能是老王叔一时编出来哄孩子们的,也有的人说不一定,大家争着要找老王叔问个明白。老王叔也像听到什么似的,一连几天都没开门。就在大家满腹疑惑准备上前敲门时,老王叔突然把门打开,背上背一个包袱,好像要出远门似的,见到大家嘴巴张了一下,想说什么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大家像明白什么回事似的,一声不吭地让开道,看着老王叔朝村头一步步走去……。
二叔
二叔长得一表人才,脑子活,口才也不错。当兵的时候,在他服役的城市里谈了一个女朋友,听说是大学生,长得很俊俏,退伍的时候带回家过一次,在村里引起不小的轰动。毕竟人家是大学生,又是城里娇生惯养过的女孩,刚开始几天全当是来度假,时间一长了,就嚷着要回她生活的大城市里。二叔见挽留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女朋友离他而去。
自从他女朋友离开后,二叔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沉默不语,没事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家里的人都很担心他,劝他要想开些,可他总说没事。过些时日,家里都以为他想开了,纷纷托人给他介绍媳妇。一户姓唐的人家,有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生得是虎背熊腰,干起活来一个能抵俩。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赞成这门婚事,说只要把这个姑娘娶过来,二叔今后干活就要轻松多了。开始,二叔死活都不同意,后来拗不过他的亲人们的苦苦相逼,无奈之下只得身披大红褂前去迎娶。听人说,二叔是一路哭着去的,成亲当晚他悄悄溜走,一个人跑到牛圈里蹲了一宿。
婚后的二叔,脾气特别暴躁。他对二婶横看竖看就是看不惯,说二婶长得像头猪。二婶的确长得不很好看,要身材没身材,脸像麦粑一样。可二婶毕竟是女人呀,哪受得这口气。于是,两个人经常爆发战争,吵吵打打就成家常便饭了。二叔没干过活,稍微做一下就喊累,家里家外都靠二婶一个人来操持,就是犁田、犁地这样的男子活都是二婶来做。旁人都说二叔好福气,娶了个能干媳妇,自己享起清闲来了。二叔是个要面子的人,哪听得这话,对二婶说话也越来越刻薄了,看见二婶在干重活也不帮一把,旁边的人都看不惯了,说二叔他一个大老爷们就看得下去?他却说“她有的是牛力气!”二婶干活累了,回家吃饭,二叔又说二婶像猪一样能吃。二婶要回娘家了,二叔说二婶是回去见她以前相好的。更好气的是,二婶给二叔生下一个男孩儿后,二叔却说这个孩子怎么看都不像他。背地里,我常常看见二婶一个人流眼泪。村里的人都说二叔不像话,良心都叫狗叼走了。
终于有一天,二叔呆不住了,一个人悄悄揣了几百元钱南下打工。刚开始,听说在一家商场当保安,再后来,不知怎么的,摇身一变成了“大学生”,当上了一家商场的经理,一个月的工资有好几千。二叔在外面是吃得好,住得好。二婶一个人在家,吃得是苦,住得也是苦。别人都跟二婶说“你男人就没跟你们娘儿俩寄几分钱来?”二婶苦笑地摇摇头。二叔在外面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听说还耍了几个女朋友。二婶的日子一天天难过起来,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家里的开销成了大问题。最让人气恼的是,二叔的孩子上学了,二叔一分钱也不寄来。二婶默默地忍受着,苦苦地等待着,三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有一年的冬天,二叔的母亲过世了,家里的人告诉二婶说二叔在电话里讲已经买好了回来的机票。二婶想,总算把二叔盼回来了,这次一定要二叔给她一个说法。可是,当二叔的母亲上山入土了,二叔也没有回来。二婶知道,二叔是不回来了。
后来,二婶带着孩子改嫁了。听说,二婶嫁的男人是一个赌鬼,家里早被这个男人输得精光。这个男人在外面赌输了,回家就拿二婶出气,二婶也因此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二叔家里的人过意不去,常常提着东西去看望她。最后一次听到二婶的消息是二婶得了肝病,而且是肝硬化晚期。临终前,二婶拉着二叔家里人的手,说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送到二叔的身边。也就是那年,二叔带着一个女孩回家,听二叔说是一个大学生,穿得时尚,长得也俊俏。不过这次没有人争着看,都在他们身后指指点点,像是在戳他们的脊梁骨似的。听人们说,二叔在他母亲的坟前坐了半晌,没人知道二叔对他母亲说了些什么。
再后来,二叔得了糖尿病,由于没人照顾,身体瘦得像根木棍似的。商场解雇了他,女朋友也离开了他,二叔变得一无所有了,连药钱都付不起。家里人看他可怜,打电话叫他回来治。这次,二叔是一个人回来的。听说他这次回来,特地跑到二婶的坟前,哭着说:“媳妇,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