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喊我（组诗）

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喊我（组诗）

我在内心深处扩建房子

从小时候起

我就在修一座房子

每天，都有人不停地从外面

走进这座房子里

也有人，不停地

从这座房子里走出去

这些人，有些我认识

也有一些我不认识

不过，我管他们都叫亲人

这座房子，我修了四十多年

总嫌窄。于是

我不停地拼命扩建着

眼看着房子一天天变大

我决定进去坐坐

顺便和里面的人说说话——

才发现，我找不到进去的门

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喊我

小时侯，当我走在路上时

总觉得母亲在背后喊我

后来，我喜欢一个人走路

走着，走着，总觉得背后有人在喊我

再后来，我一边走路，一边不停回头

所有的人都说：这人脑袋有问题

现在，我把两只耳朵塞住走路

一个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

“老兄，你这是往哪去？”一一一

一株长在阳台上的玉米

一次意外，让我以另一种方式

存在于世人的目光中

每天，我都以同一种姿势

向远方眺望着

一直以来，我躲在一个角落里

从不担心风雨的袭扰，病虫的侵害

花朵的眼红，还有蜜蜂的纠缠

也从不依附任何东西，努力地向上生长

终于，有一天

我翻过盆子，翻过栏杆

把身体伸向天空

让阳光钻进我的身体——

在一个花盆里

我把自己活成一株玉米的样子

以河流的方式行走

一条河流，从我记事起

一直在流淌着

没有什么能让它停下前进的脚步

在它看来，只要一直向前流淌着

一定有一条属于河流的路

它就这样流淌着，流过苦难的过去

一直向着日出的方向流去

在它流淌过的地方

河水清冽，水草丰茂，鱼虾成群

一位老妪，端着神像

在一条河边，虔诚地祈祷着

在一滴溅起的水花里

我看到了童年的影子，远去的岁月

还有，流淌的力量

在天空盖一座房子

以雷为闹钟，闪电为灯

昼夜施工。我要抢在黎明前

于天空盖一座房子

这座房子很大，大到能装下整个世界

这座房很小，小到只能容纳我的悲欢

每天，我在这座房子里

四处游荡。目光所到之处

没有狭窄和拥挤，甚至战争、杀戮

一切都是那么壮阔，那么美好

有时，我也会学着牧羊人

拿着鞭子，将一朵朵白云赶进蓝色中

又从蓝色里，将一朵朵白云赶出来

——这多像尘世中的我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在一朵云里，放牧自己

仰望

天空在上面

一直我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有时候，我总觉得

天空就在下面

（当我这样想时，已年过不惑）

今天，我躺在草地上

看着白云，在空中被风

幻化成不同形状，却无能为力

内心不由悲哀起来

这些云朵，飘浮了一生

也不知道自己将飘向哪里

无论它怎么飘，飘得多高

最后都将落回地面，消失在尘埃里

我就这样躺着，想着

看着一朵朵云，从我目光上方飘走

在另一座城市里，我看到了自己

在另一座城市里

一个姑娘朝我招手

嘴里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可我不认识她

路中央，扬起的灰尘

像一张网

模糊中，我看到许多人张着嘴

但我什么也没听到

或许她喊的是我

或许她喊的是别人

我假装没看到

看着她带着失望，消失在人流中

我开始懊恼起来

突然，一个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

我猛地一转身——

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

一只蚂蚁，爬进我的心里

一只蚂蚁，从土里爬出来

它爬过我的小腿、大腿……

直奔心口爬去——

这只蚂蚁，一边往上爬

一边不忘用嘴咬我

在它途径的地方

到处标注着一个个红点

就这样，这只小蚂蚁

在我的注视下

一步步靠近我的心口——

我的内心莫名开始慌乱起来

多年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从身体里爬出许多小蚂蚁

正抬着我，一步步地向泥土深处走去

经过的路线，像一幅明暗交映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