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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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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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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留在了昨天

一直以来,对死亡有种本能的抗拒,总觉得那是世间最恐怖的事。小时候村庄里要是哪家有人去世,在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会刻意绕开他们家门口,生怕自己沾上一点点不祥的气息。现在想想,当时之所以会那样,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一些特殊经历吧。

很小的时候,因为一些事,对生活绝望的爸妈要自杀,倒好了农药,想哄着我和哥哥先喝下去,他们再喝。可能是求生的本能,也可能是农药刺鼻的味道,驱使我一直哭,一直哭,也是哭声引来了邻居,我们一家人死里逃生。

再大一些,一年冬天,爸爸意外受重伤,妈妈知道消息后,带着我和哥哥赶到县医院,即将被推进抢救室的爸爸意识已经模糊,但是听到我和哥哥一声声喊爸爸,他还是勉强睁开眼睛看了我们一眼,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有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虽然爸爸劫后余生,可担心爸爸再也醒不来的那份恐惧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底。

再后来,患有严重抑郁症的妈妈三番五次自杀,虽然她每次都跟我和哥哥说,这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和小孩儿没关系。可这怎么能没关系呢?也许一个不小心,我就再也没有妈妈了,我想,不管对哪个孩子来说,这都是天大的事。最严重的一次,妈妈一手拿着农药瓶,一手拿着酒瓶,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整整两天。当时哥哥在镇上读初一,住校,根本没人分担我的恐惧和无助。虽然我被姥姥赶着去上学,可在学校的我始终心不在焉,一直往教室外看。心始终悬着,总是担心会不会我正上课的时候,突然间就有个人跑过来给我说:你妈妈没有了。

所有的这些事,都让我特别特别畏惧死亡,觉得自己不敢面对,也无力面对。因为死亡意味着失去,小小的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能带给我温暖的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一些亲人的离去,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已经避无可避。哭过痛过之后,才发现,原来死亡本身带来的,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更多其它的思考和感受。

八年前,姥姥去世,七年前,外爷爷去世。四年前,小姨也走了。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刻,我都在想: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我一遍遍回忆着和他们有关的点点滴滴,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如果说名人们的生离死别都值得被记载成册,流传一代又一代。那么平凡普通如我逝去以及活着的亲人们,他们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又该以何种方式存续?作为这个大家庭里,唯一一个被称作“文化人”的我,到底有没有责任和义务书写他们的故事,见证一段老去的时光,抑或仅仅只是记录一份过往,用以寄托我的哀思。

姥姥去世之后,我就开始慢慢地写这些文字,有时候写着写着就哭了,有时候写着写着又笑了。记得有一年夏天,很热,爸爸妈妈在场里打麦子。六岁的哥哥和五岁的我,想去给他们送水。可家里当时是压井,我们压不动,没办法接新水,就从桶里舀了一小壶水,两个人用小木棍抬着去给爸爸妈妈送水。我们一路晃悠悠的抬到麦场,除去洒掉的水,壶里已经所剩无几。即使这样,他们还是很感动。后来才知道,那桶里的水已经很长时间了,根本不能喝。

还有一次,我和哥哥路过别人家的桃园,桃园的大娘捡了几个树上掉落的桃给我们。我和哥哥都没舍得吃,用小篮子抬着,带给了爸爸妈妈。妈妈说当时看到我们兄妹俩给她从篮子里面往外拿桃,眼泪一下就掉落下来。这都是最初的记忆,妈妈讲给我们听的时候,我感觉清晰又模糊,温暖又心酸。

妈妈说,你们现在都有各自的家,我们原来的那个家(爸爸、妈妈、哥哥和我)没有了。我知道她是无心的,可听了之后莫名的伤感,小时候的事情桩桩件件不由得涌上心头。以前总想长大,可现在却觉得小时候也挺好的。因为那时候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自己的一家人,小到只有自己和姥姥家那两个小村庄,小到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小到以为一切都能天长地久,不知道若干年后要经历这么多的世事沧桑,生离死别。

就这样,哭着笑着,几年的时间断断续续写了十几万字,都在自己的邮箱封存着。于我而言,这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无论是喜是悲,都是成长过程中的宝贵财富。正如芥川龙之介所言:删除我经历过的任何一个瞬间,都不能成为今天的我。如何让这些瞬间永存?书写无疑是最好的方式。白纸黑字潜藏我的回忆,记录我遇见的人和经历的事。所有那些已经幻化成文字永存的心情,都是我过往生命中最切身的感知体验--忧伤、冷漠、感动、糟糕以及美好。世界那么大,感恩所有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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