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周维的头像

周维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2/18
分享

“送火神”——被拾起的记忆

老话说,“正月十五之前都是年”。但是细数一下,除去相聚团圆,吃喝玩乐之外,真正能和平常日子区别开的,无非就是那几个有特殊仪式感的时刻,也就是莫言在《过去的年》中所提到的,那些神秘的气氛。比如,蒸馒头或者炸丸子的时候不能随便讲话;比如,除夕晚上要在大门口放一根“拦门棍”;比如,初一早上人们会相邀去磕头拜年;再比如,初七傍晚孩子们会成群结队去“放火把”。

在苏鲁豫皖交界处的农村生活过的孩子应该都知道,所谓的“放火把”其实就是“送火神”。而在我小时候,这个火神,并不像门神,灶神,土地神那样的神仙有个具体的图像,它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因此愈发神秘。直至后来,随着知识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我也慢慢了解了一些和火神有关的传说。一说火神是远古时期的燧人氏,因为他教会了人们钻木取火,使人类得以食用熟食,因此被人们尊称为“火神”。另一说火神是祝融,他是古帝之一,被称为赤帝,居住在昆仑山的光明宫。为了纪念他传下火焰,教化万民生活,也被人们尊为“火神”。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传说,至于为什么要“送火神”,真正的原因大概和当时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有关。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上层建筑就包括人们的宗教、艺术、哲学等观念。在以前,农村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用茅草做顶,做饭也都是用柴火,所以很容易发生火灾。都说水火无情,一场火灾可能使一个家庭数代积累的财富化作云烟,这也就导致人们对传说中的火神很是惧怕。因此,为了杜绝安全隐患,也为了祈求新的一年有好的征兆,正月初七“送火神”就形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

不难想象,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大人们对“火神”肯定是虔诚供奉,对这个特殊的日子也是隆重对待的。只不过,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茅草屋逐渐被砖瓦房所替代,消防安全教育也日益完善,火灾的发生率越来越低,这个节日也渐渐失去了它的神秘意味,渐渐变成孩子们的“狂欢”。毕竟这是一年中唯一可以肆无忌惮“玩火”,却又不会挨骂的日子。尽管“送火神”的仪式一般是在傍晚举行,可那时的我们从下午就开始兴高采烈地做准备工作——“扎火把”。“扎火把”可是一个技术活,不仅要扎得好看,还要扎得紧实,不然还没出村子就散了,是会被小伙伴们嘲笑的。

在我的记忆中,“扎火把”首先要准备一根长长的木棍、一些硬挺的玉米秸、一堆松软的麦秆和一些结实的绳子。然后把麦秆和玉米秸均匀地裹在棍子周围,再用绳子一段一段的捆住。最终制作完成的火把造型很像是卖糖葫芦的那种把子,但是要比那个高大得多。不过,也有一些比较小的孩子,自己不会扎,就会缠着家里大人帮忙扎一些和扫把差不多大的小火把,很是可爱。还有一些调皮的孩子,他们会提前准备一些“小豆杂”或者“大雷子”(都是鞭炮的一种),偷偷夹在自己或者别人的火把里,准备“一鸣惊人”。

扎好火把,怀揣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心情,好不容易等到黄昏时分,伴随着第一个鞭炮声的响起,小伙伴们便不约而同地扛起火把,冲出家门,一股脑儿往村口跑去,好像生怕被落在后面似的。但即便是在如此紧张的当口儿,依然难免会有一番比较:你的火把长,我的火把好看,他的火把夹的炮最多等等,反正各种不服气。不过,一旦跑出村口,随着“孩子王”的一声令下,大家就会立即放弃“攀比”,几乎同时呼喊着,手忙脚乱地相互帮衬着点燃手里长短不一、胖瘦各异的火把子。

此时,送火神的气氛才达到高潮。每个孩子都用双手抱住已经点燃的火把,在麦地里,在乡间小路上纵情奔跑。在奔跑的过程中,耳畔不断有呼呼的风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掠过,眼中有被熊熊燃烧的火把映红的天空。那份绚烂,不是烟花,胜似烟花。此时此刻,单单是用文字描述回忆里的画面,我心中都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更别提当年奔跑的少年们,在那样火光冲天的场景中,到底有多么畅快自在。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我才更加懂得鲁迅先生笔下“朝花夕拾”的含义——朝花,是年少时一切美好的回忆;夕拾,是长大后旧事重提的心酸和怅然。少年早已见过最美的花,只是当时一边赶路,一边抛撒,直至当时只道是寻常的那些场景,再也无法重现,才恍然明白它的珍贵。朝花夕拾,是枯萎,亦是过往,如今马不停蹄地捡拾,希望有阵风能把它吹向我。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