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住院治疗的这些日子,我总是忍不住往医院跑,尽管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分担,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看看她肿得牛大腿一样粗的小腿,皮肤已失去了应有的保护力,已超过了皮肤的张力,没办法,有的地方已经鼓泡,开裂。看看肿得发亮,面包一样的脚背。还有那已肿掉了的指甲,肿得没有缝隙的指头上不断滴落的黄水,心痛得不行呀,我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总希望她能恢复到往日的正常。
就是这样子了,姐夫从未放弃,总是细心入微地服侍,为二姐洗擦,按磨,扼腿,搓脚,用盐水泡脚想尽一切办法减轻二姐的痛苦,买各种有可以治好二姐病痛的药物。姐夫的执着乃至是到了傻的程度,这种精神,这点点滴滴,总是会感动我。
那晚,我又来到二姐身边,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盯着她那变型了的两脚看,看着到裤管也湿了,我感觉她的小腿也开始流水,征询姐夫的同意,我将二姐的腿上勒得很紧的裤管给剪开一半,发现小腿有水泡,还有被裤子勒的一道道痕迹。姐夫用手不停地摸摸二姐的左腿和右腿,手上沾满了二姐腿上渗出的液体,心疼不已:“早该把裤子剪开的,勒了一条条印。”
弄完这些,姐夫到开水房洗我带去的樱桃,叮叮叮叮电话铃响了,我对着在外面的姐夫喊:"哥,电话响了!”姐夫没反应。
也是呀,二姐被确诊为要命的病这十多年里,姐夫受尽了精神,经济,人情冷暖的煎熬,耳朵已有些失聪,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些,心情紧张或憔虑的时候,与他交流非常困难,看着他眼睛盯着我的样子,我知道他没有听清楚我说的什么,我心疼痛不已。“床上的病人,床下的罪人”,这句话一语道尽了家有病人的痛苦,更何况有一个重病的人呢!
二姐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不是电话,是我要吃药的时间到了,他定的提醒铃声!”
预“药”铃声, 我百感交集,心存感谢,这是温暖,无奈,苦心,疼爱编织的铃声,是何等的爱啊!
今年以来,二姐的疼痛一天天加重,以前一天吃一次止疼药,后来是一天两次,现在的三次四次五次,药效半小时后才能发挥作用,为了减轻二姐的痛苦,每次在二姐预感到疼痛要来临之前,提前半小时将止疼药喂她吃了,以此减轻痛苦。
姐夫为了能让二姐按时吃药,在手机上设置了提示铃声,提醒自己按时喂二姐吃药,这良苦用心,是细心与责任的交织。
抽屉里,大大小小的药盒,消炎的,抗生的,止疼的,五花八门的治病药物,我真的分不清,姐夫却分得清清楚楚,那个时段吃那种药,他从没有马虎过,到点了,就倒好开水,试试水温,拿来药片放在二姐手上,看着二姐吃下他才放心,每一次递给二姐药片的时候,那眼神里,充满希望,希望二姐能好起来。
自从去年正月,疫情正重的时候,二姐在厨房拿东西摔倒,造成脑血管出血,在医院抢救几天后,在原有的病情上雪上加霜,原来生活还能自理的二姐,从此失去了自理能力,再也没能站起来,一切生活起居都靠姐夫照料,那时候姐夫还没退休,他一边为大班额的学生上课,下课后第一时间奔回家里料理二姐的吃喝拉撒,那种生活,不是心力交瘁所能形容的。腰抱疼了,就买一条护腰带,每次抱二姐上卫生间时,事先就将护腰带紧紧地缠在腰上,手腕疼了,就带一只护腕,他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全能的男护工,学会了许多医药常识,也学会了洗衣,做饭做菜,想尽办法做二姐喜欢吃的鸡、鸭、鱼、肉,这些在二姐健康的时候,基本不需要姐夫伸手的一切事务,现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尽管如此,姐夫总觉得自己很愧疚,他说:“你二姐和我生活了三十六年没有住到一间好房子,几千元的手镯我看了很久没钱给她买。”我说:“你有心了就行,二姐和我们都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为此,他用退休后那点工资,将他们的一点老屋进行修善,换掉了屋面古老而破落的黑瓦,墙面因漏雨留下一道道泪痕,曾经本来就很简陋的吊顶也是东边一个洞西边一条口子,残破得如二姐的生命。姐夫请人换了新的,我说叫他到时候用彩条布挂一下用用算了,他的话让我泪奔,他说:“你二姐在我面前做了一世人,我不能让他像叫花子一样在里面度过她人生的最后几夜,怎么也得让她体面点走!”
“ 一旦物体承受了超负荷的压力,没有不破碎和变型的。”这是物理学的一般常识。这十多年里,姐夫已被生活的重压,真的压变型了。耳朵成了最不听使的部位,他造反姐夫过度地透支自己的精力和身体,强烈抗议他的过度焦虑。可是,姐夫有什么办法呢,但他从未放弃,每次我夸他做得好,他就会说:“这是责任,我只是做了一个丈夫应该做的。”
责任,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姐夫这样有责任,那个预“药”铃声,一直感动着我,感动于心。(作者:王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