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 胜

当太阳披着赭红色的外衣从东边的山头跃起的时候，这个黄海边小镇鳞次栉比的建筑就变得艳红一片，几十层高楼上的玻璃反射着粼粼的光。几只喜鹊在光里折闪成几个小黑点，不知所踪。麻雀们总是不怕寒冷不知疲倦地在马路两旁枯槁的树木从里腾跃穿梭。

这是在家里呆了十八天的我清晨起床后透过卧室的窗户看到的情景，真是羡慕鸟雀们的自由自在，它们不用戴口罩，不用量体温，不用出入小区需要带身份证登记。它们在料峭春寒下到处觅食，吃饱了肚子就相互追逐嬉戏，或者站在枯枝上唱着嘹亮的歌儿，引来一群鸟儿的应和，演奏着这大自然的天籁，让我沉醉。

妻子也来到窗边，抚弄了一下那棵栽种了八年的青葱的巴西木的叶，望了一眼窗外，自言自语：“街上空荡荡的，看什么呀？”我说：“我渴望热烈的阳光晒灭了这可恶的冠状病毒，好让我出去伸伸胳膊，带着两个女儿去海边奔跑，去里口山风景区摘草莓，去学校给学生们上课，去跟几个调皮的不爱学习的孩子周旋到底。”

妻子笑笑说：“瞅你那德行，平时空闲了只知道跟一帮狐朋狗友天天聚餐吃大肉喝大酒，从来不陪孩子们出去溜溜，更不用说陪我去逛逛了。每天从学校上班回来就牢骚满腹，一会又这个学生不听话，一会又那个家长难缠，这个同事不好打交道，那个领导爱管闲事挑刺儿，吵嚷着要逃离教育战线的苦海。这不才让你在家里呆了不到二十天呢，倒是觉到生活的美好工作的意义了？”

我笑了一下，说：“人呀，是闲不住的，还是忙活着有意思。越是闲不住，这病毒越是没见消停。”说到这里，我的心里泛起浓浓的忧虑。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妻子见我又开始长吁短叹了，就说：“哎呀，从我们谈恋爱到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俩还从来没有这样一起呆过十八天哩！呵呵，以前我俩在一起呆不到五天就会拌嘴吵架，这真是稀奇了！十八天了居然没拌过一次嘴？”

我说：“是啊，以前年轻气盛，觉得没有谁都能过活，觉得无所谓，动不动就大动肝火。如今年纪大了，孩子们也大了。日子安逸，岁月静好。相互包容才是大事，何况俩孩儿都这么乖这么让我们省心，我俩要是还原来那样遇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急头白脸，倒让孩子们不省心了。嘿嘿！何况你是你们家的幺女，永远长不大的样子，你长不大难道我也跟着长不大不成？”

妻子说：“哎哟说话不脸红，我长不大？不跟我计较？究竟是谁长不大哟？大姐都说你是家里的独儿。孩子爷爷奶奶从小就惯你得很，还我长不大，是你长不大了。我让着你好吧？”

经妻子这么一闹，我顿时觉得窗外的阳光也热闹起来，阳光里仿佛有千千万万人的笑声。

这时，从客厅传来二女儿的喊声：“妈妈，肚子饿了，吃什么呀？”

妻子就对我说：“不扯了，走吧，早餐早就做好了，俩闺女起床了，去吃早餐。”

早餐是妻子摊的六张灿黄黄的鸡蛋煎饼，还有水煮鸡蛋、红油豇豆、老干妈豆腐乳、玉米粥。一家四口围坐着餐桌吃了起来，上高一的大女儿边吃边问：“妈妈，今天冠状病毒发展情况如何了？”妻子说：“不容乐观，但是治愈人数继续多于死亡人数。”大女儿又问：“爸，啥时候开学啊，只说学校今天开始上网课，没说具体的开学时间啊？”我说：“只说二月底之前不让开学，具体开学时间也没说，得看病情发展情况哩。考验你自学能力的时候到了，想要新学期成绩进步，就要趁别人上网课溜号的时候你自己努力一点才行。”

大女儿就不再说话，低头吃起来。上二年级的二女儿却脸露喜色！

大女儿吃完饭就到房间准备上网课去了，二女儿看到姐姐开始准备学习了，也拿着她妈妈的手机到自己的书桌上看着手机屏幕练写二年级下册语文生字。

妻子边在我的茶缸里倒她泡好的红茶边说：“哎，也不知道这病毒啥时候是个尽头，我那个店每年都是正月初五开门营业的，正月热闹客流量大，这损失不少。”

我赶紧安慰妻子：“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发生，又不是我们一家的店铺不开门，全国所有城市的店铺都不让开门，都在关门抗击病毒传染。人命关天，这可不能儿戏。不要担心，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妻子边收拾餐桌边喃喃自语：“嗯，人命关天，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女儿在房间喊我，声音有些焦躁。我赶紧过去。

大女儿把耳机取下来，举着手机对我说：“烦死了，好多同学进了老师直播间不关耳麦，吵得都没法听课！还有就是根本没办法跟老师互动，老师们都自顾自对着屏幕讲课。声音还一顿一顿的卡死了！”

我一听就笑了，说：“昨天我看网上很多听网课的学生们都在吐槽，说有一位老师不知道他的学生们都没进直播间，自顾对着空气讲得激情澎湃，到最后快下课了学生们才跟老师连接上。”

大女儿挥了一下手说：“那这可咋整呀？”

我说：“将就一下，老师们这也是刚开始直播，没经验，估计会及时调整的，慢慢就好了。”

然后我指着窗户上透射进来的阳光，对着女儿说：“诗韵，你看，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春天的的确确是来了，一切都会生气盎然，都会好起来的！”

大女儿扭头看着明晃晃的阳光，喃喃自语：“嗯，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2019.2.10写于威海黄河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