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

阿胜

雨后，阳台上飞来一只金黄色的小鸟，在阳台的积水旁瑟缩着，我对这不速之客的到来惊喜不已。赶忙过去想捉住它，它本能地躲闪，可能是饥饿了或是太疲惫了，只扑棱扑棱几下便被我生生捉住。它用一双机警又恐惧的小黑眼打量我。它的嘴像极了鹦鹉的嘴，上喙弯曲着，两腮各有一簇白色的绒毛，我用手轻轻抚它的头，它便又挣扎起来，且张大了嘴咬我，但我感觉不到一点疼。

我没有鸟笼，更没有养鸟的经验。握着这脆弱的小生命，我不知所措起来。放了它，他必定会饥寒交迫而死，养它，又不会。怎么办，我决定竭尽所能救它一命。我试着将一把大米碾碎了放在盘子里，就把它轻轻放在盘子旁。它也许是饿极了，见了碎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啄吃起来，并不时抬起小脑袋感激地瞅瞅我。我想这绝不是一只野鸟，可能是厌倦了笼里的生活，趁主人不留神时逃出来的。它不知道一只没有野生经验的鸟独闯生活的艰辛，从小圈养的它哪能觅食？盲无目的地飞来飞去便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它吃的并不多，也许是实在太倦了，就自顾自蹴在那里打起了瞌睡。那样子可怜极了。就像是电影《精灵鼠小弟》中那只偷戒指的小鸟一样。但它是真实存在的，不像电影中那只小鸟是为了博取别人的同情与信任。于是，我蹑手蹑脚地给它盛了一小盘儿水放在它身旁，又在盘子里添了许多碎米，轻轻掩上房门，也到卧室睡起来。

正在梦中漫游，被一声鸟儿的叫声叫醒。原来这鸟儿不睡了，在我熟睡的时候从开着的窗口飞到了我身边，我一翻身压住了它。我慌忙坐起来，把它捧在手心里，一看它并无大碍，将它放到地上，继续自己的睡梦。一觉醒来，鸟儿不见了。正在疑惑时，觉得右腋下毛绒绒的的东西在动，用手一摸，这小东西正在我温暖的腋窝下酣睡呢，真是“小鸟依人”啊！也许是它离人太久了吧！我爱怜地轻轻捧起它，它也不反抗，就那样乖乖卧在我手心。我就将我的睡衣撩起来，把它放到我的肚皮上，用睡衣盖住它，它也没有反抗，继续睡大觉。不久，猛然觉得肚皮上一热，忙掀起睡衣，鸟儿拉屎了……

虽然“小鸟依人”，但它吃了就拉，困了就睡。哪里懂得这是人的神圣的肚皮呢？现在在肚子上啦，然后就会在被子上拉，然后在地毯上拉，在桌子上椅子上窗台上……拉。

我的天啦！

我赶紧用纸巾擦干净肚皮上的鸟粪。心想得弄个鸟笼把它圈养起来，不然，它不守规矩，吃饱了就乱飞乱拉屎，这个屋子不就鸟屎遍地臭气熏天了？成何体统？我得教它守规矩，你既然来到了人界，就得改了鸟的野性，就要守着人的规矩。

于是，我在邻居家借了一只旧鸟笼，拿到了房间并关了门窗。这鸟儿一看到鸟笼，明白了我要干什么，如临大敌，开始飞来飞去地躲，不让我捉住它，我拿了一个大簸箕要罩它。它飞上了天窗，窜出房间到了阳台，我开门追到阳台。它扑腾了一下飞下阳台。我吃了一惊，探头一看，它掉在楼下阴沟旁动弹不得，我慌忙下楼，看到它一副垂死的模样，边嘀咕着边捉它：“离了人你能活下去吗？”上楼，将它塞进笼子，把水和鸟粮也放进去。它绝望地看着我，大声地哀叫。我不理它。后来他不叫了，趴在笼里不动，我认为它又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去看笼里的鸟儿。它还是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我摇了摇笼子，它不动。就打开笼门，用手碰它，哪知一碰它就歪倒，眼睛大大地无神地睁着，像是在憧憬着什么。

鸟儿死了。

（2003.8.12写于上海南汇瓦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