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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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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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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土地上当“地主”

阿胜

车在平正高速路口下高速向左拐,就进入了驶向长岗镇街道的公路。公路两旁山峦起伏,绿意葱茏。天然的一幅画卷展在眼前,原本狭窄弯曲难行的马路就变成了一首飘扬出去的婉转的山歌,让我忘记了奔波一上午的疲累。

当车驶入长岗街道上场口,并没有看到新闻报道“把长岗打造成红色旅游小镇”的繁忙嚣闹,只是看到通往太阳村的山路变成了一条水泥马路。几十年前街道两边低矮的老房子还在,中间夹杂着翻新的一幢幢小楼房。我暗忖:“也许这些老房子亦如苟坝村伟人他们住过的老房子吧?不能拆了,保护着哩!”

忽然看到右前方的路边行走着一个熟悉背影,很像初中同学地哥。便把车慢慢驶到他身边,打开车窗玻璃喊他,他回过头,果然是地哥。他看到我,就开始发出他粗声粗气的笑声。爽朗地说:“哎哟,阿胜回老家了!”

地哥得知我要到长岗财政所办理业务,几十年没有到长岗办过事的我又找不到这些部门在哪里,在我的邀请下,地哥坐上了车,愿意陪着我一起去。

车在狭窄的街道上绕来绕去,街道马路依然坑坑洼洼,小时候很期盼的熙熙攘攘的长岗街道就是一条肮脏不堪的巷子。我对地哥说:“怎么几十年过去了,这个街道还是老样子哟?”地哥哈哈一乐,说道:“原来没有高速路,遵义到仁怀必须经过长岗,茅台酒要运出去也必须经过这里。所以这里就像是码头一样,热闹非凡。可是自从高速路修通以后,这里成了一个死角,又不在高速路口,所以不见发展。倒是离高速路口不远的蔺田村发展成了远近闻名的乡村旅游景点了。”

但是中场口和下场口两边确实在大翻修,一律修成了茅台古镇那种仿古楼房。也许不久,这里就将成为苟坝一样的旅游景点。中场口那户伟人住过的满是传奇色彩的老房子又将成为人人景仰的圣地。革命先辈们艰难的革命生活遗址将会警醒着无数的瞻仰者牢记使命,砥砺前行。

地哥也不知道长岗财政所具体所在地。我就在下场口路边把车停下,拨通了财政所之前跟我联系的工作人员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耐心地给我指点财政所所在地,我根据他的指引顺利找到了财政所,到了二楼,财政所两位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我,并给我办领一卡通的手续。我说:“你们不停地给我打电话让我来领这个,很重要吗?”

四十七八岁的男性工作人员笑着说:“兄弟在外打工,你父母又都过世了,没人来领。这个一卡通领了之后你还要去中场口的农商银行开通。开通后,每年国家给农户的各种补贴才能顺利打进你家的一卡通里。涉及到钱的问题,不能代领,只能你自己来领。因为去开通一卡通还要你本人签字和刷脸才行。”

那个女性工人员接着说:“这是国家对农村的补贴,每家都有。你在外打工,虽然不在家种地,可是这个钱是给你家的。其他人谁都不能领属于你家的补贴款。”

他们的话一下子就把我拉到了井坝村,眼前就浮现着我家的老房子,浮现着父母的面容,浮现着我家散在井坝村各处的土地。眼就潮润起来,忙领了卡道谢而去。

从银行里开通了卡出来,地哥已经在车上睡着了。本来想拉着他直接回中枢的,但是强烈的思乡感情促使我想顺道去井坝看看。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地哥又是爽朗地说陪着我一起去。

我们没有直接抄近道去井坝,而是拐道经由蔺田村去井坝。车在蔺田郁郁葱葱的山野间慢慢行驶,路两边的山坡不时出现别致的亭台和走廊,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商店,不时穿行着男女游人。儿时,被我们井坝人视着“高山”(没有煤,冷,只能种玉米)的贫穷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高山公园,在这样的自然生态公园里走上一天确实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地哥忽然指着路边坡脚的一处建筑说:“阿胜,你看,那些施工的房子都是有钱人来这里正在修建的别墅。修一幢好几百万。蔺田村游客多了,而且这里夏天很凉快,所以他们都纷纷来修建别墅,相当于避暑山庄。”

我说:“政府不是不让乱占用耕地修建房子吗?”

地哥说:“是的,大多数别墅修建者都是来买当地人的老房子,然后在老房子的地基上修建起来的。好多都是在外乡发财了回来的当地人。回来修一幢别墅,落叶归根,家门荣耀啊。你啥时候也回来把你家老房子培整出来?”

地哥这么一说,我的脸就燥热起来。自己在远方城市里浪荡了二十几年,除了在远方的城市里有一套房子外,一无所有。回老家来住在老房子还差不多,哪有钱修什么别墅哟!就轻描淡写地说:“哎呀,地哥,修逑不起,一介书生,一家四口,老房子两大通间,厨卫俱全,够住了。以免劳命伤财,累得够干。有处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妨碍我回来有地方住,可以游山玩水喝酒吃肉。嘿嘿。”

不知不觉,车开到了“和腰坪”山顶马路拐弯处,山脚下的井坝村一览无余。鸟瞰井坝,屋舍俨然,阡陌交通,真的有世外桃源的既视感。把车停下,我让地哥以井坝为背景给我拍了两张照片。站在这个高处,我能看到我家的田土,能看到父母坟茔前边水泥厂的烟囱。于是我的心里涌起来复杂的情感,不能自抑。

车开到了井坝村岩坪组,我买了纸钱到父母坟前烧化,在坟前作揖,在作揖的时候心里默念:“爸妈,你们走了,家里没人领国家政府给我家的农业补助。政府工作人员多次打电话催我回来领。本来过年要回来的,可是又遇到了这次疫情,到现在才来。现在儿子是一家之主,儿子不能让一家人十一亩土地荒置了,我得经常回来打理,不然就辜负了政府的补助。放心吧,我已经把土地交给我信任的好兄弟种了,不会放荒的。”

正在我胸口堵梗,情难自已时。地哥却在坟前看起了坟地的风水。看完后,他说这是一处好阴宅,会让我时来运转。我不置可否,就说:“你看这坟在坎坎上,悬哉哉的,是不是不好?我担心下暴雨涨水冲垮了坎坎。”

地哥说:“不会,你前年回来给坎坎修了保护墙加固了,况且这个坎坎是梗生的,坚固得很,再大的水都冲不垮。”

我说:“你看,父亲坟地东边空旷,要不我买回树苗种起来?既美化了坟地的环境,树根又抓实了土壤,一举两得。”

地哥看了看,说:“使不得,不能在那里栽树。”

我问:“为什么?”

地哥说:“你看看方向,那边是东边,紫气东来你知道不?栽了树,挡住了东来的紫气。”

我就笑在跟着阴阳先生学风水的地哥真的是活学活用,将来必成这个行当的大师。

邻居胡二爸看到了我,就大声喊:“三三,回来了!进屋里喝杯茶。”

我被一声亲切的“三三”喊得差点哭出声来!

进了胡二爸家,看到他家里装修得很别致。就说:“二爸。豪宅啊。”

二爸说:“啥豪宅哟?现在家家户户都装修得跟城里人家一样,我虽然快到古稀年,也不能落后啊。”

家家如此!我在心里惊叹。倒使我这个外地打工回来的无地自容了。井坝村民早就脱贫奔小康了,我还在外地赤贫线上挣扎。看来我是真的要回来经营我的十一亩土地了!自小邻居们看我长着一个大脑壳,就给我取了个绰号“刘地主”。我得收拾一下留在远方残破的行李,回来当一回真正的“地主”——土地的主人,当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磨去染在身上的浮华,归于沉静,归于自然。

回中枢的路上,我对地哥说:“哥,我得回来,在外头不踏实,我也得回来在我的土地上种出点名堂来。不负政府所望。”

地哥说:“对的,这是你的衣胞之地,别在外头浪迹了。不要贪求什么衣锦还乡的虚名,回来心里踏实了。我当年要出去打工,背着行李都到了遵义火车站了,被两个在中枢发展的同学追到火车站硬生生把我拉回来了。你看我现在住在中枢,不在人前不在人后,衣食无忧。这都不算什么,主要是过得安稳踏实。你外号叫刘地主,你看看现在的老家人,家家户户都过得比旧社会的地主家还好。你这个刘地主得回来管管你的土地了,哈哈!”

车在平正高速路口驶上高速路,车速加快,迎面扑来的是一座又一座的青山。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喃喃:“是的,我要回来在这片红土上当一回地主!”

(2020.5.23写于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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