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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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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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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书屋

阿胜

当我跟同行七人到达仁怀市楠木坝村“小草书屋”时,一下被眼前这座陈旧的小楼惊呆了。

“小草书屋”夹在两座山之间,建在右边一座山的脚下。门前是一米多宽、不足三米长的小院子,紧靠小院的是一条乡村马路。我们八个人坐在小院里还显拥挤,不时有汽车驶过,大有要一头撞进小院的气势,顿感惊心动魄。

马路的另一边是一堵两米左右长的围墙,挡住了小院的视野,也挡住了围墙那头的一片空地,让左边那座山兀立在“小草书屋”跟前,压迫得使人喘不过气。

“小草书屋”的双开大门是透着潮气的黑乎乎的门板,天窗用油光光的塑料布遮挡着。再往左,便是通往客厅的小门,小门左边是斜搭的厨房,厨房的天窗也遮挡着油光光的塑料布。在大门门头挂着一块大约一米长、三十厘米宽的匾,匾上白底黑字书写着“小草书屋”的行书,匾的下方是贵州省新闻出版署颁发的“农家书屋”的铜牌。

从大门进去,一股阴湿之气扑面而来。借着屋外天光,定睛细看,方才看清这个不足十平方米房间的左右两边和正前方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我从右边书架上的书开始浏览过去。因为潮湿和不通风,书架上的书几乎都有些发黄发霉了,仿佛是从古建筑中翻出来的古书。同行者介绍说这是20世纪80年代就被各大媒体报道过的农民书屋。三十多年过去了,时代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迁,但这“小草书屋”依然如昨。书屋的主人张贵权老师已由文学青年到了年近花甲,可书屋还在静守着主人纯净炽烈的心。

围着书架由右到左转了半圈,书架的尽头摆着张贵权老师参加全国诗歌大赛的获奖证书,金色字体嵌在白底上,瞬间让书屋透亮。

然后就是一道门,通往客厅。客厅左边角落摆着一个旧沙发和一个回风炉。右边角落桌子上摆着一个液晶显示屏。显示屏旁边立着一个金灿灿的奖杯,奖杯底座上写着“全国诗歌大奖铜奖”字样。这座含金量极高的奖杯就同它的得主一起享受着这满屋潮润润的猪食味道。

此情此景,我想到了“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颜回。可张贵权老师却在这样的环境里,几十年如一日,坚守着他的“小草书屋”,笔耕不辍,各种体裁的作品频频发表并获奖。自己却甘于清贫,住在这个远离人间烟火的地方。

一种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张贵权老师正在院子里跟随行的领导、记者和作家们交谈着。他好像永远穿着那件格子短袖衬衫和黑色西裤,国字脸,宽额,阔嘴。鼻梁上架着有点年份的黑框眼镜,黑发中夹着银丝,额上的细纹写满沧桑。他每说一句话或者听别人说一句话,都要咧开阔嘴笑,笑的时候露出一排大白牙,颇有喜感。

应我们的请求,张老师捧出了一堆证书放在院子里的那张方桌上,我们都争相过去翻看。有“全国优秀农家书屋管理员”荣誉证书,有“鲁迅文学院”函授和面授培训证书,有“贵州省文联”“全省文艺骨干”培训证书,有“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获奖证书,有贵州省作协会员证……一个个货真价实的证书凸显了张老师在文学创作上的真才实学。

最让我佩服的,是那本纸页泛黄、由诗人姚辉老师作序的诗集——《春风喊醒,花朵飞翔》。随便翻读一页上的诗,那对生活细致的观察,那独特流畅的语言,那细细流淌的情感,无不让人久久缱绻,唇齿生香。

我们早已忘记了“小草书屋”的简陋陈旧,纷纷朝张老师讨要诗集。张老师笑着捧出他的诗集一一送给我们。我们就成了“粉丝”,嚷着要求签名。他又忙不迭地到屋里拿出笔,受宠若惊一样,手微微抖着,给我们在诗集扉页签名。签完名,我们又拉着他进屋,在书架前合影……

我们张老师上张老师下地喊着他,他却笑着说:“不要喊我老师,我们都是爱好写作的,喊我一声哥就可以了。”随行的几位女作者就开始喊“权哥”。

我不好意思喊,还喊他张老师。他就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说他最喜欢读我的文章,能在我的文章中找到相似的经历和情感,他把我当亲兄弟一般……我就高兴起来,就也跟着喊“权哥”。

晚饭时间到了,权嫂煮了一大锅“活水豆腐”,还有炒胡豆、朝天椒拌小西红柿、炸花生米等地道农家菜。我们到了客厅,围坐在一起。随行的陈乡贤拿出他带的好酒,我们每个人都斟满一杯,就着农家菜喝起酒来。

喝一会酒,我们就开始读诗。乘着酒兴,我站起来读了一首顺口溜:

“小草书屋”走一走,

瞬时扫光心头忧。

甘于清贫居陋室,

诗香萦绕赛仙游。

读完,其他人也站起来读即兴创作的顺口溜。正当我们忘乎所以时,不知谁笑着说:“你们在权哥诗人这里整老干体,班门弄斧,不怕权哥笑掉大牙呀?哈哈!”

大家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朗读声,笑声,就充满了这间小客厅。

忙前忙后的权嫂终于可以坐下来吃饭了,她刚吃完一碗饭,正在跟我们对酌的权哥见状,赶紧抢过权嫂的碗,站起来去添饭,逗得我们哈哈大笑,说权哥是“妻管严”。权哥笑道:“一个女人家,能在这里陪我几十年,不容易呀,不是‘妻管严’,是我由衷地感谢她不嫌弃我这个穷酸书生。”

我们不笑了,都端着酒杯去敬权嫂。

坐在权哥身边的一个男子像极了权哥。见我们好奇,权哥就介绍说是他亲弟弟。他弟弟的孩子前年高考,还考上了清华大学……

我们又是一阵惊呼——“小草书屋”里藏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大作家,还间接培养了一个顶尖大学的学生。

既然“小草书屋”是获得过国家级和省级的“农家书屋”,为什么让“小草书屋”在这人烟稀少的山野寂寂无闻呢?何不将“小草书屋”改造一下,让更多的人来到这里读书、学习、参观,来领会“小草书屋”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精神,来学习张贵权老师甘于清贫不忘初心的品格?

随行的领导和新闻记者都在谈论着“小草书屋”的未来。

听着大家热烈的讨论,权哥依然露着一排大白牙,笑着给大家倒酒,劝大家吃菜。

薄暮时分,我们告辞。夕照艳红的霞光,笼罩着“小草书屋”,仿佛就是山野间一个艳红的惊叹号!

注:本文发表于2022年9月21日《贵州日报》和2022年10月30日《遵义日报. 大娄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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