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钓者和以前不一样
有人在环城河垂钓
鱼是过客,人流也是过客
"此处禁止垂钓"
巡逻的人过来,河水起伏一下
他离开一会又回来
冬日阳光下,一根线隐起来
一根竹子从岸边斜长
垂钓人是最孤独的人
他的身后是吞吐自如的医院
哭声争执声,药水游泳的声音
一根视而不见青丝垂线
钓上的鱼,他有时放进鱼笼
鱼小的扔进水里
被钓过的鱼嘴流着血
在水里游动
仿佛和以前不一样
护城河
这个时候护城河的水
夕光铺在上面
将淤泥覆盖
像一个旷野
投多少声音都没有回音
水贯穿小城的南北
高潮的部分还没有到来
沿岸烧烤摊消失
垂柳人工草涌向河岸边
没有落叶可落
也没有多少惊喜的事发生
护河栏用白灰抹白的历史
姿态优美
像极了大城市
身后小县城的灯光亮了
幽暗的河面沉浮着倒影
一个中年大叔骑车飞过
等待夜晚到来
一枚叶子来回晃动,像指针
它快要落下,黄昏从叶子中来
摩托搭客仔搭完最后一班
空无的座椅落满叶子
牛顿的冥想不能带来苹果
叶子的翅膀拍打着他的头
他在等待夜晚的到来
孩子已经从树下走过上学
两个人围在一起吃晚饭
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
像多年前一样
孩子渐渐长大,离开游乐场
成为隐形的存在
只剩下两个人吃着晚饭
像游乐场空下来
灯光散尽,孩子们意犹末尽
我看着你,你看着我
无名的寂静躺在远处的暮色
树叶间透过微弱的光
他坐在椅子上只是打个瞌睡
夜晚就来了
天空闪烁的星星像旧时的灯盏
谈诗
从餐厅走出来,恰逢下起雨
我们边走边谈论该如何写诗
走在屋檐下还在谈着一些意象
雨渐下渐小,谈话也停止
雨淋在身上有一丝凉意
我向西,他向南
有一段路相同,路上我们不谈诗
谈起孩子的学业,中考的命运
雨落在红绿灯上
像一个高大三只眼在淋雨
他转拐角处远去,背影像淡极的诗
我在等红绿灯,想起一首雨景的诗
过人民路
人民医院闹如市
愁面苦脸居多,面目如门前的老树
医院左侧护城河有人垂钓
垂线长长,有鱼试探
鸟在树上鸣叫
水深火热浮起的泡沫
重钓者无所谓鱼儿的戏弄
他钓起即将落入护城河的夕阳
对面公园的假山,猴子在叫
它或许在呼唤不存在的同伴
天空中鳞状的云块成孤芳的花朵
美丽的月亮最先在云块涌现
有多少人仰望赞叹
吴刚伐树,玉兔奔走
我们看到不过一部悠久的荒凉史
我沿着护城河回去,堤坝一个个阶堤
我见过一个个不同的人
站在那里,不知道眺望什么
暴雨后的月光
暴雨后,落下许多青芒
少数的站稳枝头,但不庆幸
谁知道这个时候还会不会
还有一场暴雨
剩余的果子藏在绿叶间
像雾都孤儿,看见遗忘的坚持
它们将要成熟,引来贪吃的鸟
它们光临一枚又一枚果子
享受自然的馈赠
听,月光落在树枝上簌簌声
落下一点,再落下一点
树枝弯曲又弹起
树叉上的鸟巢乱蓬蓬地吱吱喳喳
在夜深人静时舒展起身子
童年的芒果在摇戈
白茫茫的月光在它们的身边
疾驰的汽车一溜溜地过去
月光中它们抖抖羽毛
用嘴巴抚慰自己
岐路
蚂蚁顺着树枝向上爬
下着细雨,滴雨顺树枝流下
一些蚂蚁走在这条路上
道路尽头,有着另外的叶
在树枝的顶端,叶子的背面
树枝有着裂痕分叉,像岐路
一些蚂蚁顺分叉走向另一片叶孑
极少数的蚂蚁沿着树枝向上爬
叶子的背面也是一样
布满岐路
过迴龙寺
迴龙寺有人考究
汤显祖曾经两次路过
它的现实意义是被人考究?
它孤零零地立在小山坡上
俯视着小县城车喧马嚣的众生
建筑古旧,草木稀疏
小城越来越大,它越来越小
楼群推开亲近它的月亮
它是寂寞的却又喧闹
一个小山坡安放静心禅心多么不易
失修的路偶尔走进几个老妇人
他们相信一些东西
又不完全相信一些东西
一条路急切想要离开这里
街道疲软,游荡无所事事的人
这条路的灵魂还没死去
小溪流被冲上小城的岸边
鱼虾们有着安于天命的挣扎
意想不到的十字路口
让你惊喜或迷途
让你成为涉猎者
在纵深的小路中行走
若遇到一条废弃的图书室或小教堂
它们都是运送灵魂的影子
像回到县城的90年代
你会发现生活像某些路起伏不定
南辕北辙
它们可以随时打盹
珠网的小街是小资们构成虚幻的时空
他们的秘密压在书页中间
它不陡峭,却可能隐藏深渊
路坑是摔倒后对大城市的回望
一条小道可以通到这里
另一条也可以通那里,随时变动
仿佛急切想要离开这里
咸鱼的梦想
咸鱼们一条条排列乡村屋顶的瓦背上
前仆后涌的浪花
大头苍蝇逐腥味绕着飞
它们像在沙滩上晒着扎眼的太阳
眼眶涌出盐花,听着潮汐
一些鱼梦想在水里游着游着
潮水的到来将它们带回大海
下雨了,它们像被人遗忘在鱼网里
躺在瓦背上
它们喜欢雨水,大海的姐妹
"亲爱的雨水,让躯壳里的灵魂上升吧"
咸鱼一身干巴巴面无表情望着天
肚子里还涌动着梦的白蛆
夜行人
荒原夜行人,弄出很多的声响
他是醉酒夜归人或迷路的屠夫
腰间两把屠刀或锁叮叮铛铛响
一条路在他面前分叉成几条路
哪是幻影,哪是真实
夜递过凝视的深渊
大声地唱着歌,和风互相呼应
白茫茫的路,或许是水
他坐在路中唱歌,身体躺开一条路
他身体里有另一个荒原
与他平行,他在荒原迷路
西街的喧嚣
冬日,街两旁的叶子跳着老人舞
气温上升一点
老人皮肤骚痒症潜伏在气候里
街边老树皮驳斑
时间不能将它打磨光滑
它的特殊之处,随年长加深苔藓
市政工人忽略了树皮的厚度
加深力度切割百年大树的枝桠
他们说枝桠遮挡阳光
旧时代留下的阴影,一些人在游荡
或许某个人把整治枝桠当作秘密的事情
稍后清洁车把它们清洁干净
老人们游荡其间,皮肤骚痒持续
旧骑楼,旧树木,旧单位宿舍楼
许多人都搬走了,儿女们有些嫌弃身上
老人气,骚痒症
街角的早餐店慵懒地张开怀抱
早上的阳光照到墙一半
一只野猫走过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