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描述的是一个死后魂灵的故事,魂灵本不存在,但魂灵的故事却又演绎的无比现实。这是魔幻现实主义吗?刚要思考这个问题,却又在“平行宇宙理论”中,找到了平行世界存在另一个本我的科学依据。物理学家埃弗雷特指出,在量子力学中,存在多个平行的世界,在每个世界中,每次量子力学测量的结果各自不同,因此不同的历史发生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很多人去一个新地方,会感觉梦中似乎来过;很多人在亲人逝去后,会觉得逝者还在身边生活。芸芸众生,死死生生,我们的前世、今世、后世,是否在平行世界之门走过?让我们的故事从民国时期一个的草根小民——仇大畏开始。在生的世界,他曾像阿Q一样自欺地活着,悲催地死去;在死后的平行世界,他心生顿悟,发誓要活出潇洒、活的通透。我们的人生道路是不是前世就设计好的另一个自我?至少,仇大畏死后的魂灵历经一番奋斗,在一个平行世界活出了他前世想要的自我。
一、革命未成身先死
民国二年,豫洪县西坝乡麻石村穷光棍仇大畏拎着三挂鞭炮,跟着乡里的一帮“革命党”攻打豫洪县城,本想着胜利了能分点米、面、衣服、家什等战利品回家,未曾料到,辫子军一排梭子枪放后,“革命党”死的死,伤的伤,幸运的是,仇大畏没有中枪,只是他的炮仗还未来得及放第二挂,便被一拥而上的辫子军用枪头上的刺刀顶了腰,抓了俘虏。接下来的几天似乎时时“打雷”,刻刻“闪电”。饱受一顿顿拳打脚踢自不必说,审问、定罪、游街,昏天黑地的一阵折腾,早已把仇大畏收拾的像一只被薅光毛的半死的鸡。仇大畏自知造反死罪。今天午时三刻,县城东郊禅师岭,只等一声枪响,他在世上赖了四十三年的小命算要交代了。仇大畏要当做“鸡”被宰杀给胆敢造反的“猴儿们”看。
那狗日的枪管子黑洞洞的,仇大畏一瞥两眼发黑,耳朵自鸣嗡嗡作响。
“死也是风光地坐过洋车(示众用囚车)的人”,仇大畏自忖,“死也是见识过洋枪后的,比砍刀切西瓜样的死法(斩头)洋气”。他想对着观看游街的人群高声呐喊:“喝彩、喝彩”,可还是喊不出来。
到了禅师岭,仇大畏及造反同党被反绑双手喝令下跪,他的眼睛被人立刻用一块黑布蒙住。他想喊“救命”,可“救”字还未出口,他下意识觉得裤裆一下暖暖的,忽而又变得湿湿、凉凉的。没等他想这液体从何而来,啪的一声,一颗子弹已穿进他的胸膛,咬掉了他的灵魂。
仇大畏胸口巨痛,全身顿失知觉。但也是在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双脚像是长上了翅膀,真是奇妙、不可思议!
“皇上也有君臣爱,赐我寿匾百岁牌”,仇大畏这回唱了起来,手一扬,捆手的绳子也不起作用了。他轻飘飘一越而起,只见一群辫子军抬起一具具人尸,死猪似的朝牛车上一扔。
周围看热闹的半是惊悚半是叹气:“腿都没蹬一下就归了西,没啥看头”。
不受捆索束缚的仇大畏也倒吸了冷气,他摊开刚才被反剪着勒红的双手,又不由自主地用右手摸了摸头顶的癞头疮疤,惊魂落定似的说了句老子还是条好汉,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现在的仇大畏感到浑身轻松。几天来,这场昏天黑地的虚惊反倒像一股强风,把他心中的绝望、恐惧和烦闷一股脑儿扫了个干干净净。
“皇上也有君臣爱,送来蟒袍和玉带,
送来金匾百岁牌,文官头上插金钗……”
仇大畏不由自主地又哼起小调,自觉妙极。他走出人群,走出县城,鬼使神差般,觉得走路飘飘然,竟无需吹灰之力。仇大畏想起水浒故事里有个神行太保,而自己竟也能实战神行术。他飘飘然踏步如飞,飞了半天,终于飞回了麻石村。这些天在木囚牢里被押进押出,仇大畏很气恼,最后一次还要披上洋布的白背心,带孝似的一身晦气。
“还是去睡一觉舒坦舒坦筋骨”,他想。
“咔…呸!”
他大声地吐了一口唾沫,好像这些天的怨气、晦气全裹在这口唾沫里。
走到仇家先贤祠,仇大畏放慢了脚步,远远瞧见对面走来了村东头死鬼来旺的媳妇。死鬼来旺归西了两年,他打了这小媳妇小主意两年。他停下来看着她,想着前一阵子还被这小媳妇勾魂勾的飘飘然,在村西头碾坊碾米时故意碰触了她的手,自己的手指似乎滑腻滑腻的,心也就跟着滑腻起来。只是一下又想起调戏仇太爷家的保姆桂嫂那事,他心中又一寒颤,挨了仇老太爷那矬儿子一痛门杠子不说,还赔上了十斤米、两升油,便心有余悸,不敢胡乱造次。
“寡妇,不就是丧门的寡妇吗?”仇大畏一边回忆,一边又敌忾了。
“摸她的手滑腻还晦气,拧她一下得了。”他等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嗨,来旺媳妇,还空守着呢?搭个话呗。” 仇大畏轻佻地嚷了句,觉得找到了难得的机会。来旺媳妇不接话茬,只是仰起清秀的脸,朝着他走来。
仇大畏嬉皮笑脸地喊道: “我在这,来呀……”。他一下子变得更加轻佻,同时也做好了迎接一顿臭骂的心理防御。
然而,当来旺媳妇在四米开外掠风而过,对仇大畏的招呼、挑逗全然不理睬,只当他根本不存在。
“哎呦,寡妇还瞧不上老的光棍了,翘翻了她的眼。”想到这,仇大畏由嬉皮笑脸变得愠怒了。
他又想起来旺死前嘲笑过他娶不到媳妇,不知人事。今儿个碰上他独守空房的媳妇,于是心生一念,无论如何,也要在来旺媳妇身上沾点便宜。仇大畏紧追两步靠近来旺媳妇,忽然伸出右手,朝她的大腿上一拧,似乎要把自个儿娶不到媳妇的怨气连同这几天的晦气一下子全拧出去。可奇怪的是,来旺媳妇仍没有理会仇大畏,只是继续走路,扬长而去,轻盈的步调后面残存着女人才有的清香。他不胜惊讶,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望着她扭动着腰肢离去。
“她为什么毫无反应呢?她没有理由不生气。真贱,拧了也白拧……不拧白不拧。”想到这,他追了上去。可当他又要闻到女儿特有的清香时,不知什么东西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接着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似乎是从十多年前的记忆深处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