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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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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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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小河

我那蚕石村老家的门前,有两条河。近的这条抬头便望;远的那条须极目眺望。近的这条,它蜿蜒着向西又转向东北,一路流经富山、莲塘、八一等乡镇后汇入抚河,于是便有了两个学名——“抚河故道”和“莲塘河”。远的那条,高起的河堤阻隔河面,对它,我总有一种难识庐山真面目的神秘感。后来才知道,那一溜长长堤坝的后面,是千里赣鄱的大动脉、浩浩长江的大支流——赣江。

小时候,我对这两条河的学名不得而知。反正学着村里人的样,把近的、小的这条叫“河”;而横亘远方,堤坝贴近南方天际的那条,则叫“大河”。有关大河的故事和演绎,恐怕比《山海经》对赣水的记载更早,比《滕王阁序》对赣江的描述更长。所以,关于故乡的河,我还是单聊聊近的、小的这条吧。

                          一

为什么在老家门口世世代代流淌的河,却谓之以“抚河故道”“莲塘河”这两个百里之外的名称?在此,我不想考究。只是如此一来,总感觉“河”一下子变得陌生、不再亲近了。好比一个寄养在普通农家长大的孩子,有朝一日,寻见家世显赫的爹娘并认祖归宗。虽然孩子还是那个孩子,却因他名姓和身世的变化,让他与普通农家的关系也悄然变化。

多年来,在我心中唤作“河”的,单指老家门前的小河。自打小我呛过河的水、踩过河的滩、手足无措地拍溅起河的浪花才学会泅水后,这一弯河的碧波,便成了我的玩伴。它陪我钓鱼、摸螺、挖沙、扎猛子追鹅,让我任意“践踏”,泅游两岸。可这对还是“小屁孩”,却总喜欢在河边“撒花”的我和我的兄弟来说,它的存在,又让大人们多少有点忐忑不安。

我对河的最初印象,源自于我的父亲。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也不知具体从哪一年开始,我父亲成了渔民。以他为首的八九户人家组成打鱼组,承包了小河东起早田涂家村、西至禅师岭桥的河段。我那位于蚕石村西南角的老家,正对着河段的中央。我对河的印象,便慢慢地由一弯流水,扩散到其它。那时,我父亲常带着我去打鱼组,看一群人聚在一所带着天井的老宅里理线安钩;然后,又来到一处泊着木船、栽着水杉、铺着黄沙的岸滩,开启他们忙碌的捕鱼时光。记得那时,打鱼组常用的鱼饵,是房前屋后绿荫下总也挖不完的蚯蚓;常用的渔具,是用小笸箩盛着的堆成小山包似的鱼线。至于所用的鱼钩,是一种色泽乌黑、斜着倒刺的歪嘴巴钩,把一条条长长的蚯蚓钩挂在小笸箩边缘,如同坠下的流苏般围成了一圈,只是可怜了那些挣扎的小生命;还有一种竹签做成的撑钩,尖尖的两头用截成细段的麦桔紧紧绷着,再在麦秸的孔缝里塞上颗麦粒,引诱贪吃的鱼儿啃咬触发机关,绷开的竹签一下子便把鱼嘴撑开、卡住或刺穿。当一盘盘系上钩、安上饵的鱼线整理好后,傍晚放线、夜半岸巡、凌晨收钩——打鱼组的捕捞作业便按部就班开始了。那时的河面,冬天常笼浓雾,夏天也泛轻纱。我的父亲带领着他在打鱼组的弟兄,寒来暑往于静静流淌的河面。他们在瘦腰的小木船上放钩、收钩、下网又收网。他们的船舱,常常被侧着肚皮、不停蹦弹的鲫鱼、鳙鱼、鲢鱼、鳊鱼等,衬得像倒映在河水中的流云一样白。这是丰水时节小河丰饶的馈赠。

到了枯水季节,河中沙滩裸露,两岸蒿草枯黄,拖网捕鱼的时节也随之到来。这时,河的颜色接近于沙滩的底色,已不如丰水时那般清澈。在河面漂动的,是星星点点的水草。一条挂着拖网的小船,载着台嘟嘟作响的发电机,游荡在河中央。在小河两岸,各站着一排纤夫。纤夫中有男有女,男的是渔夫,女的是家属。他们用各式的腰带,将一根长长的纤绳拴在各自的腰腹间,然后摆开“丫”形阵势,奋力地拖拽着鱼船一路向前。每当我忆起这一幕,便会联想到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画家列宾的画作——《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画上,那些俄国旧时代的纤夫生活得是那么的无助、无望和凄苦;而小河两岸这帮拉纤的男女,他们却步履坚毅、笑容纯真,汗珠从他们红腾腾的额头和脸颊上沁出,被冬日白花花的暖阳晒得熠熠生辉。而在临着村子一侧的岸上,我们这帮小小看客,也能捡到几只被鱼网拖上岸的小螃蟹、小黄骨鱼,于是在河畔的田垄边拾几根稻草,将草的一端栓着张开的蟹螯、颤须的鱼嘴,另一端则紧紧攥在被冷风吹得冰凉的手上。我们跟在这帮拉纤人的后面一路戏耍,乐滋滋地等待着拖网的下一次上岸。

要是有人问:这种拉着拖网发电捕捞方式,是否会把河里的鱼虾龟鳖捕尽捞干?我会告诉他,经过年后数月的休捕和春末丰水期到来后的荣滋,河中又有数不尽的鱼儿潜游于水底,形状各异的河蚌匍匐在河滩上。河中还有一种名叫“流湖”的蚌类,形状如粗指,肉色如凝脂。去壳后,用棒杵敲去其体内的排泄物和杂质,再漂净,或放碎椒清炒,或和丝瓜清炖,味道极其鲜美。这便是故乡的河,稍稍休养生息,便能大度地向它所流经的村庄的人们,源源不断地给予馈赠。

那时,河的上游有座叫“螺丝渡”的水电站。夜里,看看村里各家各户白炽灯的亮度,便能知道河水的盈、枯。

                           二

我对河的印象不仅在于它的丰饶、慷慨,还有它带给我的惊悚、快乐、悲伤与成长。

说起惊悚,看着小河两岸枯荣长大的孩子,谁没有被嘎嘎的鹅声吵扰过?谁没有被橘黄的鹅喙“袭击”过?村里的养鹅人在河岸的隆坡上搭起鹅舍,再弄一艘旧船泊在岸边,让悠悠的河水,不仅涵养着数不清的水下河鲜,也滋育着成群结队的白鹅和灰鹅。我本家爆子叔和他爹生根公公就在河边养过几十年的鹅。那时,每次路过他们家鹅舍去河滩上捞鱼玩时,总要小心地捂一下裤裆,护住裆内的“小家伙”,谨防那顶着橘红色鹅冠的大鹅所发起的突然奔袭。小时候,我总不得其解:鸡、鸭不怎么啄人,为什么鹅偏偏要追着啄人?后来才听说,鹅的目光异于人类,它眼中所见的一切,较之于实际要小的多。我想,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在鹅看来,小河就是它的小溪,养鹅人就是它的差役;小孩就如同那水中可以追着啄食河鱼。此时,引颈长歌的鹅,岂不有种君临天下、雄视一切的感觉,哪里容得陌生人对它领地的入侵。想到这,我似乎知道了大鹅一见人为什么总摆出盛气凌人架势的原因。但是,我偏偏不服鹅儿们带给我的这口“怨气”。在自己稍长个儿并习了水性之后,我常常一个猛子扎下水,然后从河面上鹅群的中间突然窜出,吓得大鹅们扑腾着翅膀嘎嘎直叫,河面顿时水花四溅。这时,在岸边或船上的爆子叔总嚷着粗粗的嗓子朝着鹅群的方向大喊:“那是哪个剁头的?鹅屁股里的蛋都要吓没了!”

虽与大鹅们总起“干戈”,但与它们也有一起云淡风轻的时候。记得生根公公在世时,有一次,我居然斗胆坐上了他那艘破旧的小船,荡舟到“河田齐”放鹅。河田齐是位于禅师岭桥东侧的一片田地。这片田地紧靠河边,只因在夏季常被上涨的河水淹没,使得河水与田地平齐。这大概是“河田齐”得名的原因吧。愁坏了农人的地方,往往乐坏了畜禽。浸水后又退潮的河田齐水草丰美,很快这便成了鹅儿们的乐园、牛儿们的草场。那天天空蔚蓝、白云“闲散”,生根公公划木船赶着鹅群向河天齐出发。可是,这旧木船皴裂的如同生根公公手上的皮肤一样。我在船上很快发现船舱漏水不断。生根公公坐在船尾不慌不忙地划着桨,他眯缝起那双因酗酒而发红的眼睛,指挥我用舱内备好的黄泥去堵船板下的漏洞。我看着咕咕涌入的河水,紧张得一阵手忙脚乱。好在这接二连三的漏洞还是被堵住了。当我把船舱漏进的积水舀尽时,前方的鹅群跟随着带头的公鹅,也一路“高歌”游到了目的地。不知是慑于它们的主人,还是面对河田齐的水草对我无暇顾及,那天,竟没有一只大鹅对我伸脖“突袭”。

河水是清凉、温润的,也是潜藏危险的。为了防止小孩私自玩水引发意外,大人们便编出一套水浸鬼的故事。尤其是电视剧《聊斋志异》热播后,我们这帮小孩无论胆大胆小,似乎都相信水浸鬼的存在。我和我哥哥也喜欢戏水。夏天,我们将换洗的短裤衩当成遮阳帽往脑袋上一戴,再在厨房取个洗脸盆,便往河的方向冲。可是,扒着盆沿泅水是极危险的存在,一旦脸盆侧翻或倒扣,轻则呛水重则淹殁。于是,我奶奶总急得在后面一个劲叫:“这些打短命的,小心水浸鬼拖脚呢!”悻悻然,我们哥仨听了都紧张地缩脖,但这又怎抵得住清凉河水的诱惑。好在我那总不见踪迹的父亲叮嘱过我叔,夏天要盯紧我们的戏水安全。我叔只要在家,便常常带着我们去河边洗澡、泅水。就这样,我没多久便能独自泅游于大人们数米之外;再大点,便敢泅渡过河,窥探河对岸的世界。那时,在水中难免会踩到窸窣的蓑草或丢弃的布衫。对于这些细软之物,碰触后我总是疑神疑鬼乃至惊恐万分。因为不知踩到了什么,所以怀疑遭遇了缠脚的水浸鬼。可是,只要我叔在身边,短暂的惊悚后,我的胆子似乎又大到没边。

随着水性的增长,到了涨水期,爆子叔家鹅舍东侧的抽水间,便成为我们一展跳水英姿的跳台。抽水间建在河沿上,一根粗粗的水管从抽水间临河的一侧伸出,并低垂下去直插河底。抽水间四面是砖墙,预制板盖顶。我们的跳台,便在抽水间顶上。首跳自然紧张到极点,但只要有人带头,后面的小孩又岂不跃跃欲试?我也是那帮爬上抽水间顶的顽童们的一员。在心蹦到嗓子眼,首跳成功之后,我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并渐渐地放飞自我了。什么“童子拜佛”啦、“白鹤亮翅”啦、“凌波微步”啦……武侠剧中的厉害招式,我们在腾空一跃间都比划了个遍,随后下饺子般“扑通”“扑通”坠落在河面。那时,我们这帮小孩玩得是惊心动魄,可锈迹斑斑的抽水管就在落水点四五米开外,大人们见此哪能不心惊胆破?爆子叔在世时,每当聊起这一幕,他总缩脖咧嘴惊悚地说:“这帮元宝,铁包的胆,拦都拦不住,这要是硌到抽水管或让水底的莲蓬头吸了脚,那怎么得了!”

世间的尝试本就有这样或那样的风险。结合学习工作经历,我后来也常思考这一冒险行为背后的意义:认清风险并控制得当,然后在尝试中探索、在挑战中突破、在模仿中超越,这不正是人生成长的法门吗?每当我碰到机遇、遭遇挑战时,鼓励和指引我勇于尝试、大胆跨越的,居然是故乡的河。

至于河带给我的悲伤,是因为承包这一河段的班头——我的父亲病倒了。那时,我才上小学一年级。说起病因,记得奶奶说,是乱吃了河里捞上来的死东西。“那帮打鱼组的,泡河的瘟猪肉也吃,怎能不吃出病来?”再后来,父亲去世了。对河段的承包一到期,打鱼组也解散了。什么船啦、网啦、钩啦、发电机啦,都能卖的卖、能分的分了。我不清楚,河中的死猪,与我父亲的病是否真有关联?我只是想不通:“一个激荡浪花追逐满河鲜活的人,怎么会殁于河中的死物?”这大概就是人生总难圆满的体现吧。我仍记的,父亲病后淋巴结肿大,治了三年,把过去卖鱼挣得的钱都用光了,可最终还是落了个人财两空。在父亲大限前的那半年,我妈、我奶奶期初还能搀着他去余根家打牌,试图通过娱乐消谴的方式转移他对身体疼痛的感受。后来,父亲连挪步都要拄着竹杖了。于是,他常坐在老屋廊檐下的一把棕色藤椅上,凝望着院门口不远处的河。我曾揣测,他一边看一边会想些什么呢?那年,他才三十六岁。在农村,这仍是精壮劳动力应有的年龄,仍是身体生龙活虎的年龄。可我的父亲,他已被病痛折磨到无可复加、无能为力的地步了。他只能用无助的眼神看着门前的小河,凝望着他再也回不去的“战场”。我想,他一定回忆过,他和他的伙伴用桨划过的河的每一个角落;一定思考过,这命运的流水,是否真的要无情地把他带到那遥远、未知、没有归途的终点;一定忧虑过,他的三个孩子是否会如河面上漂荡的蓑草,无助地承受着生活浪涛的无情拍击?

 带着万般不舍,父亲还是“走”了。按照习俗,我妈买了条活鱼,带着我到河边放生。我不知道那条活鱼,是怎样倏地窜入河中消失的?但我能想像,一个挣脱了苦厄的生灵,一旦回到自己的世界,会把灵魂藏得更深。放完生,我妈又把一顶草帽扔出,朝着父亲曾放钩、甩网和荡舟前行的河面……从此,故乡的小河不再有我父亲的身影。

                          三

听着河畔传来的清脆鹅鸣,我在老家度过了童年、少年和师范毕业后回乡教书的青年时光。

尤其二十来岁那几年,我在老家的生活,平静得如同故乡静谧流淌的小河。可对于未来,我的期许也如同河水,从初夏的丰盈逐步变幻到冬季的干涸。那时,我当着乡村教师,领着一份微薄却稳定的工资,享受寒暑假,生活得闲云野鹤。可是,出身寒门的青年,哪有什么资本禁祻乡间沉缅于“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虽然我奶奶常劝慰我要知足常乐,可我却如同河里长大鱼儿,总想游出那一眼见底的浅滩。

出于对现实基础和个人理想的考虑,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在老家的编内教师工作,已变成了“鸡肋”和桎梏。 我曾无数次比对:自己与初中时交好的几个玩伴一样年轻,但别人上高中考了大学,已然畅游在了与海洋相汇的开阔江河;而我回归乡里,只能回游在流水潺湲的小河。小河本也无所谓,因为我生来便有它伴着悲欢、伴着成长,但我的前方却是一张分割河段、阻止前游的网。若是鱼儿还不无机会跳个龙门,可我不知道我的出路在哪里?加上那一年,我辛苦积攒了一年钱才买的上下班用的摩托车,在老家居然被人破门盗走。诡异的是,我叔养的一条黑狗就拴在摩托车旁,案发当晚,它居然吓得“失职”,不敢作声。镇派出所一位民警来我家做了现场侦查,还收了五十块钱。可我那辆崭新的雄狮牌摩托车,至今杳无音信。我对自己生活的村庄一下失去了安全感,对故乡的美好想象出现深深裂痕,对自己今后的前程更加焦躁不安。我暗自发誓:一定要走出故乡,淌出这弯碧水濯缨却淤泥敷脚的河床。

带着对现实的无奈和内心的不甘,我在邻村一所名叫合山小学的村校教书,过了七八年。时间在一个劲地压我低头,认定安排的命运;可我的内心,倔强地默念着食指在《相信未来》中的诗句,已成百上千遍。数千个平凡的日子,数千回伏读在老家那个堆案盈几的房间。我的清晨,常被河边传来的嘎嘎鹅声叫醒;我的夜半,常在河边传来的高亢鹅声中不眠。就这样,我边工作边学习,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自学考试,并获得了大专和本科文凭。终于有一天,从北京寄来的一纸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让我有了去一线城市上大学的机会。命运之神,没有忽视我过去的勤勉付出。虽然我对后续的学费、生活费还没有筹划齐备,却依然兴奋得如同一条游入大江大河的鱼,管它前方的水流是飞湍与瀑布。

在北京读研及毕业后的这些年,我每年回南昌次数不多。可每一次回家,我都觉得河边的故乡在悄悄变化。先是我奶奶在八十八岁高龄溘然长逝,从此,与小河相视了四十多年的老屋锁上了大门,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精气神;连续几年的禽流感带走了河中大鹅们的欢畅,从此,河边空荡荡的鹅舍渐渐成了倾颓的墙垣;村里生活的‘厚生崽’不多了,河对岸广袤的稻田也没了繁忙的“双抢”。可旧的在旧去的同时,新的正把小河和河边的村庄扮得更靓。政府中止了河段的承包,听说小河中的鱼虾比以前更丰饶了;村里的治安环境比以前明显改观,几乎可以夜不闭户了;一条新修的柏油路将临河几个村子连在了一起,每当傍晚,柏油路便成了村里人沿河漫步的景观道;一栋栋新楼拔地而起,装点了河畔,与小河一起守望新的岁月变迁。

这些年,因工作关系,我常驻过好几个省市,踏足过许多锦绣河川。尤其在一家央企从事通用航空的八九年里,因通航旅游项目考察拓展需要,我在新疆触摸过奔赴北冰洋的额尔齐斯河,在安徽踏勘过雾气氲氤的西津河,在云南考察过湍行于横断山脉的澜沧江……但这些都如过眼云烟。随着年龄增长,我去过的地方越来越多,见识也越来越广,可我的“心眼”却越来越小,心中的那份思念已变得狭隘而偏执。尽管祖国的万里河山让我惊慕不已,可忘不了、梦不完、挥不去的,只有那故乡的小河。因为在它淌走的河水和时光之流里,有我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有我曾耗散的青春和对生活的奋争。

                                                                                            2024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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