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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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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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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说柿饼

我家位于澄城县北,年少时柿树随处可见。那时许多农家年年晒柿饼。柿饼是农家的经济来源之一,也是逢年过节送礼,招呼客人的必备食品。中秋节过后一树一树的柿子渐渐成熟,像挂了满树的红灯。秋意渐浓,大多数柿子颜色由明黄变作橙红时,人们就忙着摘柿子,而后选出柿体硬、无伤疤、无虫害、色泽鲜艳、柿蒂完好的,准备做柿饼。

天气晴好的日子,家家把选好的柿子洗净晾干,收在荆条笼中准备旋柿饼。在孩子的眼里,旋柿饼很好玩。记得母亲将旋柿饼车车,小凳子,旋柿刀准备就绪,就和祖母,姑姑开始旋柿饼,她们各坐一张小凳,面前放一架旋柿饼的车车。这旋柿子的小车车实际上是一种手摇木制小器械,火锅筷那么高,分三层,底座木板两边竖装两根长方体立木,一根长于底座的木圆柱从两根立木中上方横穿过。圆柱是活动的,中间粗,两边稍细,一端安装着手摇柄,另一端圆周上均匀地装三根钢针,用铁皮箍着。两根立木的上部横装一根较短的木把手。旋柿饼时,母亲和姑姑围上围裙,戴好䄂套、手套,坐在小凳上,一只脚踩在柿饼车基部中间的空板上,弯腰将柿蒂端端正正、牢固地扎在钢针上。左手摇动柿饼车手柄,同时右手持旋柿刀从柿子顶部开始,魔术师般地将柿皮一圈紧挨一圈连绵不断地削下来。旋个柿饼 ,双手配合,从头至尾,一气呵成,五至六秒就好了。在旁帮忙打杂的我心痒痒着想学学。趁母亲休息的间隙去试。拿起旋柿刀,细细打量,它像一只木制玩具大蚱蜢,身子微微翘着,头部粗,安装着刀片;尾端稍细。我坐在小凳上,一只脚踩在柿饼车车底端中间的空板上,捡起一个柿子,使劲将柿蒂端端正正地按在钢针上。左手一边开始摇,右手同时拿起旋柿刀学着大人样在柿子顶部开始旋。但是任凭我怎么努力,那旋柿刀一点也不听使唤,不住地在柿子上跳,我得不住地停下调整位置。试了几个柿子,柿皮怎么也连不成一根完整的线,而且有的地方皮没旋去,成果像戏上的花脸,还得二次加工。母亲一到,我就赶紧让位,帮忙干其它事。旋柿饼看似有趣,实则不易,也很辛苦,大人们常被累得十指僵硬,腰酸背疼。我至今还记得她们直起身活动手指,用拳头捶腰的情景。

脱了皮的柿子,橙红色,圆嘟嘟、滑溜溜的,活像一个个顽皮的娃娃。人们把它们一行一行面朝上整齐地摆放在支起的大约一米高的笸子上。笸子是用高梁秆编结的,通风、吸水、透气。摆放整齐有序的柿饼像童子军一般接受阳光的检阅、洗礼。柿子皮则摆在笸子边上晒。我们这儿晒柿饼完全依赖风和阳光。倘若不幸运逢上连阴雨,柿饼就发酵、发霉,眼睁睁地被倒了。若是幸运遇着好天气,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深秋的暖阳晒得柿饼由橘红渐变为深红,柿体也渐渐变软,脱涩变甜。大人时不时地检查,翻动柿饼。晒晒正面,再翻过来晒柿蒂的那面。若遇发酵变酸的,就剔除出来做饲料用。小孩趁大人不注意时偷偷地摸几个,拔去柿蒂,手指轻轻地将里面软软的果肉挤入口中,味蕾顿时快乐地跳起舞来。那受过阳光洗礼的甜香,至今一想起来直流口水。

待到笸子上的柿饼果肉表层封住变干,柿蒂部分微微下陷时,就该上手捏第一遍了。说是捏,其实更像是按摩,大人们净手后坐下来,把一个一个小小的柿饼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顺着柿蒂凹陷的地方转圈轻轻按压,揉散结块的果肉。捏柿饼要称住劲,用力宜柔,稍不小心,捏破了,整个柿饼就废了。过了头遍手,柿饼得重新摆放在笸子上继续晾晒,大约五天后再捏,再晒。一般半个月左右柿饼通体乌红,过第三遍后晾晒三、五天,就行了。这时的柿饼正面圆鼓鼓的、像缩小版的红月亮。反面凹着,圆圆的,如临花照水女孩脸上的笑窝。

下一个环节是潮霜。那时母亲把晒好的柿饼一层柿饼一层柿皮层层摞起来,装进透气的竹笼中,放在阴凉通风处。过几天翻翻看看,耐心地等待柿饼们潮霜。柿霜其实是柿子的果糖和多种营养外渗到表面的白色粉状物。柿饼品质越好,柿霜越白。等一个个柿饼通体变白潮好䨜后,柿饼就做好了。潮好霜的优质柿饼,柿面雪白,咬一口,软糯香甜,老少皆宜。柿饼属寒性食品,大人不允许孩子多吃。母亲将它们储在透气的袋中,仅留一小部分供家里亲人以及客人享用。大部分则作为商品等客商来后换些钱贴补家中开支。

卖柿饼也是碰运气的事。顺利的话,早早来了客商,讨个好价,高高兴兴地卖了。不顺的话,卖不上价,更甚的整个冬天连个客商的人影都不见。那么多的柿饼,自己也吃不完,加之储存条件差,过了春节气温一天天高起来,柿饼渐渐变质,最后就只能当饲料了。此时辛辛苦苦换来的是无奈的长叹、凉凉的心酸。

如今,家乡富起来了。柿树已为数不多了,农人做柿饼的也极少了,但柿饼留下的苦涩和甜美却永存心间,不能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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