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与梦想（组诗）

马兰花

马兰摇晃着紫盈盈的花朵

从众草之中站了出来

与春风对话

雨后的山坡，流淌着静穆和清新

彩虹那么美！

这是一个懵懂的少年

仰望天空、俯察大地的时刻

“马莲开花六个瓣”

场院里，孩子们聚集在一起

跳起了古老的舞蹈

春天，村庄，歌谣，炊烟……

朴素的马兰年年盛开

故乡却已如此遥远

——再没有什么花朵

能穿越三十年的缥缈岁月

馈赠我，这么多伤感的记忆了……

火车，火车

看哪，它突然从我们身后的

村庄、栅栏、芦草和林木之中

窜了出来……

我们停下脚步

指着它快速的奔跑

给孩子说：火车、火车

如同温习早年的时光

在孩子的眼中

我看到有一些熟悉的东西

一闪而过

它渐渐走远的绿皮身影

它鸣响的悠长汽笛

它自嘲式的哐当、哐当之声

把一名头发稀疏的诗者

生命中最初的惊奇、梦，和远方

复制到了另一个孩童的身上

花事与梦想

最初的花蕾，在风中摇曳

盛开了第一朵梦想

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

像一场暴动

天空盛满了姹紫嫣红

洋溢的香气

如同纠缠的蜂群

漫上了堤岸、河坡、村庄

寂静的村庄！田亩渐次荒芜

皴裂的古槐依然坚守立场

用盛大的花事

讲述季节的交替，和岁月的亘古

直到万千酥红

败于一场雨水，或者宿命

如同我们的青春和梦想

被接力的时间，完败成一地落红……

晨光里的鸟鸣

树枝颤动。一群早起的麻雀

在窗前的林木间

跳跃、追逐……

有时是树叶遮蔽了娇小的身影

有时是欢快的游弋

弹动了嫩绿的树叶

相比于拥挤不堪的街道

它们的道路何其宽广

直通向无边的天空……

一滴清露，一粒草籽

抑或是田野里一片多汁的草叶

即可安身立命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属于它们

快乐属于它们。胸腔里的梦想

因为小，而充实和轻灵

在枸杞地中劳作

树形低矮，杂乱，蓬松

这些已被人类驯化的植被

在炎阳下列队散布

在蹿生的细小叶子间

黑珍珠似的枸杞

挂满了灰色的枝条

我伸出带着防护设备的手

避开稠密而坚硬的小刺

一次次触碰它们，窃取果实

父亲佝偻着脊背

母亲佝偻着脊背

我与他们保持着相同姿态

多么漫长而短暂的一天

我用腰酸背痛来为辛苦的劳作买单

抬头，不觉已是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