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的三月天,是杜鹃花最灿烂的日子。这天,是小周末,艳阳高照,天空湛蓝,我一早便背着简单的行囊向松林坡乡出发。
松林坡乡是贵州赫章县的一个少数民族乡镇,平均海拔2083米,覆盖率高,矿产资源丰富。而最近几年,其乡境内名声最响的是其“千年杜鹃”的名头。
从县城到松林坡乡约五十公里,上车后我如约给阿默打了个电话,告知他我已从县城出发。阿默和我一样,也是彝族人。本来我和阿默是要约上另外几个文友,然后一起去松林坡赏杜鹃花,找找灵感,可惜其他几位文友因有事不能前往,或许阿默和我一样,都有着一丝遗憾吧?
我到松林坡乡街上的时候,阿默早已在那里等待多时。阿默是个很有才气的小学教师,他的散文和小说写的都很见功底,前不久还送了我一本他在一个乡镇小学教书时所写的《溪坪散记》。
从松林坡乡街上到杜鹃花盛开的大梁子,足有五公里之遥,且都是上坡路,硬走费力。为保存体力,我们搭乘一辆电三轮上路,不知道是三轮车的力气太小,还是我们几人的体重过大,三轮车显得很吃力,像一条蜗牛在公路上缓缓蠕动。当电三轮载着我们艰难地爬到半山腰,公路两旁偶尔有几朵红杜鹃花从丛林间闪现出来。应该是进入花区了,再没必要在那辆慢吞吞的老爷车上耗费时间,于是我们下车徒步前行。
我们钻入丛林,山坡上越来越多的花树让我们的眼睛应接不暇。越往上花树越多,或零零散散,或成片成林,或斜斜地插在山林间,或直直地挺立在草地上。远远望去,它们像一颗颗光彩夺目的红宝石,又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整个山坡都成了花的海洋。
松林坡的杜鹃花色纯红,树干呈棕色,有较为夸张的竖向裂沟,嫩枝和叶片背面覆有灰白色绒毛。这大红杜鹃花可谓是花中有花,漂亮异常,每一朵花都由数十支喇叭状的单花重组而成,花朵和成年人的拳头大小相仿。松林坡乡的杜鹃花,应该归为高山杜鹃花系中的大树杜鹃一类,这大树杜鹃花和一般杜鹃花的不同之处就是,一般的杜鹃花是落叶灌木,而大树杜鹃则是常绿乔木。
有幸的是我在花山上遇到了护花使者萧兄弟,他自告奋勇的带我见识了花王。钻进火红的花海,顺着花间小路,不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那株号称花王的杜鹃花树下。眼前的这株花王根部有两人合抱粗,树皮裂纹足有寸深,仿佛在告诉我们它一路走来的沧桑。整株花树高约七米,树干四分,像一把挂满了红灯笼的大伞。萧兄弟告诉我们,这株花树经相关人士估算,树龄也近千年。啊呀,怪不得人们要赋予“千年杜鹃”之名!
当然,只从树身的大方面来说,松林坡的杜鹃花树,远不及云南腾冲的几十米那么高大,花朵也没有腾冲的巨大抢眼。但我想,在纷繁的杜鹃花大家族中,松林坡的杜鹃花绝对都是独树一帜的!它们红得像火,艳得像玉,处处彰显着狂野而柔和、随意而精致之美,像一幅幅充满灵性的水墨画,叫人不得不佩服于自然之力的神奇和精妙。
那一丛丛一片片的花树,像一束束硕大的火把,在山野间吐着熊熊红光。而那些林间的草地,像一张张硕大的花叶,远远望去,这满山满坡的杜鹃花和草地,仿佛一块块红绿相间的美玉,在蓝天下熠熠生辉。假若百里杜鹃的杜鹃花是气势恢宏的汪洋大海,是雍容华贵的公主,那么松林坡的杜鹃花则是精巧玲珑的高山湖泊,是庄重大方的彝族姑娘!
“啊呀!你看——”萧兄弟指着一处树桠惊诧地对我们说:“昨天这里原本是有两朵花的,不知叫谁给折了!”说罢又从手机相册里翻出照片给我们看。是啊,那是两朵又红又大的花,照片里的它们轻轻地依偎着,像一对热恋中的有情人。抚摸着没了花朵的花枝,萧兄弟的脸上挂满了痛惜……
和萧兄弟告别后,继续穿行于丛林草地,在惊叹大自然的精巧布局之余,难免又让人有些莫名的伤感——我的伤感不是因为花山被蜿蜒的柏油路侵占,毕竟大自然的美是给人们欣赏的,不修路那些远方的客人就无以到达,这松林坡的美景也就藏在深闺无人知了。我不能接受的其实是那些飞来的物种,比如那些规规范范安排在草地间的桂花树等。在这优胜劣汰、物竞天择的世界,大自然即是最出色的园艺师,刻意的过多的人为干涉,有时只能是画蛇添足,甚至破坏掉了其本来的好景致。
其实,我们身边的一些物事它本来就是一道风景,我们只需要适当给以引导就会尽显风采。然而在很多时候,人们因为急功近利,从而去生搬硬套,倒把很多本来美好的景致给破坏掉,得不偿失。
太阳偏西,天空依旧湛蓝,只是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浅红。
淡淡的晚霞映忖着高原花坡,那一株株的花树,仿佛一个个牧放着牛羊的彝家姑娘,那么悠闲,那么恬静……远处,有几对男女在花树间若隐若现,不时还传来几声浅笑低语。坐在柔软的草坡上,轻轻地闭上眼睛,耳畔仿佛又唱起了那首彝族民间传唱了千年的古老歌谣:
山顶上的杜鹃红了
山顶上的杜鹃红了
山顶上的杜鹃红了
阿依哟
杜鹃红啊红艳艳
采一朵送给你
采一朵送给我
……
2019.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