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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鲁仇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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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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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佛亦道凤山寺

威宁县城东面的凤山,在初冬的阳光下慵懒地舒展着,仿佛一只飞累的巨鸟在草海旁小憩。阳光轻柔,蔚蓝的草海泛着粼粼波光,松柏婆娑的凤山,在清冽的湖水中荡漾。带着一份对历史文化探知的执着,我又一次走近凤山,走进这个亦佛亦道,佛道共存的历史文化胜地——凤山寺。

从客车站走出往北,步行百米到十字路口,往右顺着三二六国道上行六十余米,有一条山路从左边的山间蜿蜒而来,这便是上凤山去凤山寺的路,一条被无数善男信女走过数百年的路。山道缓缓而上,时阶时路,宽逾六尺,缓处铺石,陡处起阶,慢慢隐入山腰的林荫深处。拾阶而上,踩着细碎落叶,感受时光沧桑。

据有关资料记载:凤山寺,原名真武观,也叫上帝庙,位于威宁县城二点五公里的凤山(这距离应该是按照当时立碑时的老城区计算的,现县城已至凤山脚下)。坐东北向西南(这里可能书写有误,有古碑文记载为坐北朝南),由真武殿、左右配殿和前殿构成封闭式四合院。明嘉靖二十九年,指挥陈模增建天官殿于山脚(已毁)。清咸丰七年,回民起义烧毁左右配殿,同治六年四月修复并增建寺前之戏楼,真武殿后之三清殿,大、小观海楼(均已毁)。整个建筑依山势逐级台升,占地面积五千余平方米,解放初至七十年代,被威宁县食品公司作为牲畜圈……

喜欢民族文化的我,听到过很多有关威宁的故事,当然,那是以“乌撒”的传统地名来叙说的。乌撒是彝语地名,是彝族传统文化里人名转家支名,继而为地名的。威宁一名,是为康熙二十六年改乌撒土府为威宁府,其实乌撒即威宁,威宁就是乌撒,只是,在历史的这台大戏里,它们所扮演的角色各有不同而已。

走过一百九十八步,跨过一百九十一道台阶,左面三十米处的灵官殿悠然映入眼帘,灵官殿建在一平台上,坐北向南,殿前的院坝很是宽敞。灵官殿为三间开,一楼一顶,红柱青瓦,褐砖木窗,敞开着的朱漆大门里,隐约可见神像烛光,神秘肃穆。殿前有十六级台阶,台阶中段设有一只敞口香炉,看得出来,此香炉不为烧香只为装点。台阶下,一只褐色的印着八卦图的塔形香炉,在正午的阳光下青烟缭绕,几个男女坐在香炉旁的石凳上说笑着。或许,那几柱香正是这几个男女给上的吧?也或许,他们根本就是来凤山看风景的。

尽管这灵官殿气势不凡,但已经来过几次的我知道这是后来重修的,正如其重修碑记中写道:“新殿原址稍后,基础提高,前临川滇公路,车水马龙;后依松柏婆娑,主庙隐现,右观烟波草海,渔歌点点;左仰神仙洞口,‘慈悲广度’。红柱高台,青瓦飞檐,真是凤山依旧,殿堂一新,其雄伟壮观,远胜原貌。”

离开灵官殿,继续拾步前行,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密,粗逾合抱,细如拳头,微风过处,枝叶间洒下的阳光斑驳迷离。

当我数到三百七十五步和二百四十七级台阶的时候,我已经从荫幽的林间道走出来,站在了凤山寺前的庭院里。其实,这里还不算凤山寺的庭院,毕竟还在寺庙的围墙之外,或许也可以叫前院吧!这前院东西狭长,南北显短,西面还连着一条简易公路,时不时有一些香客和游客驱车前来,每到周末或节假日,游客熙攘,热闹非凡。

寺庙坐落在凤山的山腰平台处,坐北朝南,前临烟波浩瀚的草海,后靠松柏苍翠的凤山主峰。寺院的前面是一丘高十数米广十余丈的山包,圆圆的,像个馒头,当地人称之为“戏台包包”。从被称为“戏台”的那幢楼房走到寺前的石阶有十六步,要是没有这幢楼房夹在“戏台包包”和寺庙间,这之间的宽度应该增加十步有余,那么,这寺庙定然又有一番广阔气象了!

据寺院的管理人曹忠介绍说,过去香火旺盛时,每逢农历二月十九菩萨降生日、六月十九菩萨修道日和九月十九的菩萨得道日,四面八方的人们就会云集这里,举行盛大的庙会,整个威宁县城都会为之沸腾。是的,但凡一方好景所在之处,大都有道佛文化的踪影,这也是中华文化源远流长之一表现吧。可惜的是,后来修在寺院前戏台包下的那幢两层楼的水泥平房,使本就狭长的空间显得更为拥挤。

站在前院里,我在想那位四百五十年前的指挥陈模,想他“增建天官殿于山脚”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更想在他之前的“凤山寺”是何人所修是何模样!时代久远,任凭你想破脑袋,也绝然想不出那时的境况。不过我知道,陈模其人是笃信道教的,要不他也不会筹款“增建天官殿于山脚”。但凡有点历史认知的人都知道,所谓“天官”、“灵官”者,皆为道家神也。灵官是道教最崇奉的护法尊神,其中最有名者为“王灵官”,镇守道观山门的灵官,一般都是王灵官这位真神了。而为天官者,首先与古代星相学术有关,天官守于身命宫、官禄宫,主贵显,可见那位陈模大人,当初修建天官之用心了。

尽管前院的空间被挤占了许多,这凤山寺还是那么气派,殿前是八级宽逾两仗的石阶,石阶两旁,除了两只香炉外,还伫立着两株参天大树,像两尊天神守护着殿门。整座寺庙由正殿、左右殿和前殿组成,为封闭式四合院。正殿三间,正中须弥座神龛,供真武祖师像。殿前有月台,上置一石香炉。左右配殿均为三间,左配殿是住房,右配殿为过厅,置圆光门通大小观海楼,登楼可眺望山麓草海。前殿三间,进深两间,山门为两扇朱漆大门,殿前有一对高三米、直径为尺许的浮雕云龙纹华表,蛟龙蜿蜒,祥云缭绕,形态逼真。最让人不能忘记的,是光绪年间书于右殿外立墙上的“别有洞天”四个字。这四个字大不过尺,却苍劲沉稳,流畅洒脱,足显书者之深厚功力。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禁在想,古代的乌撒地区是彝族世居地,而在彝族世居之地修建道观,广传道法佛学,足见当时汉文化在乌撒地区的影响力,或许,这与奢香夫人在水西地区引进中原汉文化不无关系。于是,想起了那个声名远播西欧,被马克思称为祖师的心学大师王阳明,他的“知行合一”之炼成,得益于被刘瑾贬到龙场,得益于由此而认识的贵州宣慰史安贵荣。

高原的天空疯了似的蓝。太阳开始偏西,远处的草海泛起一层轻柔的雾,山下的阳光之城威宁,显得那么宁静,那么安详。

而于凤山寺,虽为寺,但供奉的却是道教的北极真武和三清天尊,凤山寺管理员曹忠说“真武殿,原来叫大雄宝殿……”这种说法虽让我无从考证,但我还是想起了古碑文记载的“上有古刹,相传为明时所建。”的话来。于是,南朝陈徐陵的《出自蓟北门行》里的“燕山对古刹,代郡隐城楼。”便有了去处。自汉孝明帝引进佛教于中国,很多古寺常常被称为古刹,于是乎,我开始相信起管理员曹忠的话来,“每逢农历的二月十九菩萨降生日,六月十九菩萨修道日和九月十九的菩萨得道日。”或许,这凤山寺本来就佛教胜地,是佛教大乘一派修习菩萨道的场所,只是后来被道教渗入……

曹忠是个热情人,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凤山寺的前世今生外,还带我在寺院里到处参观,“别有洞天”那四个字就是他特意带我去看的,要不,我就会和许多人一样,白白错失掉机会了。说实话,我来过凤山寺三次,但就是把前两次加起来,也不及这次收获之丰沛。

传说,到光绪末年,凤山寺和尚方洪识法不识字,请道士念经。方和尚死后,徒弟无能,寺庙暗中转换为道教为主。形成时道时佛,亦道亦佛,佛道共存的状况。要是以此为道家顶替了佛家的时间概定的话,那么这光绪末年的事,怎么能翻转得了明嘉靖二十九年,指挥陈模“增建天官殿于山脚”的事实呢?不过从传说的角度出发,本就应该具有传奇色彩,这无可厚非。

说到凤山寺的和尚方洪识法不识字,说来也巧,我在寺里也遇上了一位法名叫释宽行的游方和尚,他说他也不识字;他说他和我一样也属马;他说他是岭南王的转世……因天将至暮,我几次三番想请辞,却不忍打断释宽行师傅的口吐莲花。还好,有一老媪进来,说为大师煮的面好了,我得以脱身。

出得禅房,我在想,这释宽行和尚真的是岭南王转世么?或许真是也未可知,但愿他能尽快和岭南王元神归位,修成大道。也或许,这也是他得道前的一劫,需要菩萨来慈悲广渡?或许这凤山寺也需要他渡,以致被焚,被拆,甚至被“食品公司作为牲畜圈”!有道是祸福相依,福祸天定,但凡天定的祸事,又有多少凡夫俗子和古刹庙堂能躲过开去?

亦佛亦道,合二为一,凤山寺的这种现象,是为特色。然而,凡事皆有定数,就让它信佛者为佛,修道者为道吧,所谓佛容天下道法自然嘛。从历史根源来说,佛为客,道是主,主客相容相生也无不可。或许,在南来北往的人众里,有人就是奔着这佛道同存的奇事而来,是为惊疑,是为幡悟。此番种种,是为凤山寺之亮点,也为威宁县之奇观,倒也值得一探。

假若时间充裕,我也想如王明山一般,来一次“禅院息,品茶赋诗,弹琴奕棋,更进三碗苦荞酒,东篱醉了也,讲什么名和利,却图些神仙快活,快活神仙!”

金乌西坠,来不及再去观海楼看美丽的草海,但我知道,只要站在那里,不必极目远眺,那碧波荡漾的草海就会尽收眼底,涌动心间。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那帆船点点百鸟翻飞的迷人景象。

下山了,沿着来时的山路,迈开脚步……我知道,下山的石阶是二百四十七级,而下山的路,不会再是三百七十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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