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界河在这里拐了个弯

从县城出发，朝着毕节方向，汽车在毕威高速上行驶十来分钟后下了匝道，转向古达进发。不一会儿，左边的山下便出现了一条绿茵茵的河水，河水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波光，宛若一条巨大的龙，在山谷间蜿蜒前行。

“哇——好美的水乡!”后座的阿默突然惊呼起来。听见阿默的惊呼，夜郎阿春把车速减慢下来。河岸上的村落，在一片片或白或粉的花树间时隐时现，几缕炊烟在径自飘绕着，仿佛一幅水墨画，在默默地释放着高原水乡的静美。

刹界河是赫章界内的第一大河，属乌江上游，发源于县内辅处彝族苗族乡的兴旺村，一个彝语叫阿底嘎的地方。清凌的河水丛源头一路行来，穿过赫章县城，穿过七星关大桥，流经这个赫章县境内海拔最低(1230米)的地方后，被人们叫做了刹界河。尽管之前我没有到过刹界河，但每年樱桃成熟时节，县城的大街小巷都会听到“刹界河的樱桃，又大又甜!”的叫卖声。听懂行的人说，刹界河的樱桃熟得早质量好，刚成熟就会被蜂拥而至的商贩抢购一空，根本用不着运到县城来叫卖。后来又听人说，刹界河最诱人的不是香甜的樱桃果，而是一处叫“桃花古渡”的地方。于是，我一直期待着，希望有朝一日能去亲眼目睹。

前面出现了岔路口，水泥路面也戛然而止。一条新修的土路沿河谷南坡的半山腰呈S形继续向前延伸，一条老泥路往下直插河谷。我们一行五人都没有到过刹界河，也不知道桃花古渡的确切位置，以至于当河谷里出现那片美丽水乡时，都以为就是桃花古渡了。正当这个时候，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恰好路过，女子告诉我们，这里虽然是刹界河，但离我们要去看桃花的地方还有七八里路程。女子声脆如莺，边说边往下面一条路走去，留给了我们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同时也留给了我们一丝莫名的失望。

为了尽赏美景，也为了安全起见(路旁见有“前面施工车辆禁行”的提示牌)，我们便弃车徒行。沿着弯弯拐拐的路面，我们边走边停，不时还对路旁和河谷的景致拍照几张。刹界河的水在山下的河谷里悠闲地淌着，我们赏着青山绿水，赏着山野间、田园旁的花草树木，以及那三三两两的炊烟人家…… “小何！小刘！你们两个帮我多拍几张对岸的照片，我去前面看看!”阿默的喊声从前面传来。他应该是要方便一下，故用此法向两位美女打招呼，我似乎也有阿默的那种想法，再说，我想快一点看到山弯那边是什么模样。

阿默是个年轻帅气的彝族教师，这段时间在潜心创作着一部中篇小说，要不是我约他来刹界河看桃花，他是舍不得把时间浪费掉的，尽管是周末。

我越过阿默，去前面探路。

转了两个山弯，前面的景象豁然明朗起来，也宽敞起来。这是一处三角冲积带，远远望去，右面的山梁横插而下，像一把打开的扇子，把偏南流动的刹界河硬生生地堵向东面，刹界河在这里拐了个弯。就在河水拐过的北岸水湾，有几只船静静地停泊着，而河岸隆起的土丘之上，我看见了几户人家和一片灿烂如霞的桃花。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的桃花古渡了!我顿时兴奋起来，忙不迭地拨打吉克阿默的电话，要他们赶快跟来。

整个古渡口外形，像一只欲要过河渡人的龟，头埋进河里，身子连着山村。我不禁想起了三百五十年前吴三桂剿水西的那场战事，眼前不由浮现出水西一队人马悄悄地从这里泅渡的情景……

美景就在眼前，不过要是再顺着公路绕行过去，少说也要绕上一公里地。只是，这陡峭的山路让胖墩墩的夜郎阿春望洋兴叹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无不遗憾地笑着说：“你们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于是，我们抄小路下谷底，准备从“龟背”上直穿世外桃源。

下到谷底，爬上“龟背”，我们看见了许多砍痕新鲜的桃树桩，心头不由抽紧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时，从上面的村子里走来三个女子，年长一些的女子手里拿着镰刀，看样子是要下地里干活的三母女。

“你们是来看桃花的吧?”年长的女人看了我们一眼说道。

“是啊!”我接着问道：“这里的桃树为什么被砍掉那么多啊?”

她没有回答，只是边走边只顾说道：“看桃花应该早些年来的……”

看着满地的树桩和她们离去的背影，我有些伤感。我们继续往前走，走进了村子，走进了曾经的世外桃源。

村子被桃树严严实实地围着，仿佛一道彩色的墙，要不是亲自走将进来，光从外面是看不清楚的房屋的。村子里有十来户人家，一条马路穿村而过，两旁是错落有致的板壁房和砖瓦房。穿行于村子，看着那一株株开得正灿烂的桃花树，还有那些在庭院里、花树下嬉戏打闹的小孩，我的心又一次欢跳起来，渐渐摆脱开了村子外那些树桩的阴影。我边哼唱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边“嚓嚓”地拍着照，心里似喝了蜜。

“阿哲，快过来，这里有个小卖部!”阿默和小何小刘在前面的一处农舍边高声喊道。

我们要了一斤包谷酒和一包磨砂烟，便坐在小卖部门前的院坝里闲聊起来。点上一支烟，倒上一杯酒，满目的桃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仿佛再为远道而来的我们颔首致意。

开小卖部的是个胖胖的中年女子，很热情，也很健谈。她告诉我们说她们家是村子里唯一的一户彝族人家，这让我们感到很惊讶，当她听说我和阿默也是彝族人的时候，又给我们每个人拿了一盒优酸乳，不再肯收钱。她说她们家是爷爷辈来的这里，已经不会说彝语了。她还说这刹界河是彝语地名，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接着她说她们就要搬去山顶，水库修好后这里就会被水淹掉……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舍。是啊，居住了几代人的地方，就要搬离开去，怎么能没有一些怀念呢!不过，当说到政府已经给她们安排好了搬迁事宜的时候，看得出来她有些兴奋，也许是为将来的美好生活充满信心吧!是的，水库修起来后，她们可以继续栽种果树，还可以在水库里喂鱼养虾，到那个时候，相信前来划船赏桃花品鱼虾的人会更多，曾经的桃花古渡一定会更美也更热闹!

高挑的小刘不知什么时候摘来了一些桃花，在每个人的酒杯里放上几片花瓣后笑道：“既然是来赏桃花的，我们就喝点桃花酒吧!”

秀巧的小何也兴致高涨起来，轻声符合着说：“对对，如此我们才不枉此行……”

夕阳西下。站在渡口，我们都没有说话，美丽的刹界河在这里拐了个弯，然后，又静静地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