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花记

九月，秋雨不分昼夜，寒风冰冷削骨。猫狗炉边卧，鼠雀入我屋。一夜之间，四合之内，花叶尽落，院内红掌白菊亦为泥土所污。

余好花草，爱花草有胜于猫狗者，取其静也。猫虽静，然其卧趴咕噜有声，不如花草，日夜寂静，悄然生长，虽将死，亦不扰人，默默谢焉。花草怜世人，而世人不怜花草矣。吾尝有花草，或购或索，或觅于山野之间，凡约二三十盆也。精心呵护，植陶瓦之盆，团草木之腐。昼移室外，浇水取光，遇炎阳或大雨，则急移室内。数月，高矮肥瘦，错落有序，颇为雅致。茉莉取其香；白掌取其洁；多肉取其肥厚，如半岁婴孩，圆圆滚滚，甚是可爱；秋英取其奔放，热烈如火；含羞取其羞涩，如二八少女，情窦初开，羞怯难当；彼岸取其悲，花叶不逢，世世不见。至于松竹梅兰，实属难求，偶遇，皆下品也，诚不堪入目耳。闲暇之时，兴趣所至，对花草可竟日。

然好景不长矣！秦楚相交之地，秋冬素寒。初秋雨必至，或倾盆，或连绵，伴有西风凛冽。短则数日，长则一月乃至两月，中偶有阴晴者，微乎不多也。及至冬，霜雪齐下，泥路成冰，余所植花草，无不冻死于秋末冬初，所剩一两盆者，亦岌岌其危矣！数月之辛劳，毁于一旦！人言草木无情。以余观之，草木本无情，有情者，人也。人爱草木，则草木亦有情于人也。昔时满目青红，今日盆碗空空，所间不过数月矣！非惜劳苦，惜乎花草之死也！俗语云：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草之一秋，数月矣！人之一世，数年矣。各安天命，何异之有哉？

花死数日，而秋雨不绝。阴风四起，寒入骨髓。梧叶满地，吾心颇凄凉。时晴，偶闻贩花者挈花街头叫卖，亦不忍复买植耳。

——2019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