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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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二年，在一个民风淳朴与外界尚有联系的小村庄曾发生这样一幕：
天晴，道路上因车辆的行驶一次次的卷起尘土，忙碌的车主们自然没有关注到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就是这样的小事，却令行人叫苦不迭。
蔡春走在尘土厚实的路上，头顶的烈日让他流汗不止，他是如此迫切地想讨一碗水喝来使他的口渴得到缓解。“渴，渴，这样的天气对地里庄稼可真是一件大好事，但我，得喝口水了。”蔡春心想。干热的天气迫使他卷起了裤脚，露出的两只小腿有着独属于农民子女的特点——精壮且线条分明。“春！上次给你阿爸寄去的跌打药，他用了没啊？他好点了吧？一把年纪了该歇歇了，叫他别跟年轻小伙子比力气，重活别总抢着干，他这德性，害！”路过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汉子笑着说。“好多了的，伯，您放心吧！您最近还好吧？家中的哥哥在浙江生意还好吧？”蔡春热心地回答并问候，“阿伯，改天来咱家扒两口地道的大米吧！鸡是会杀的，酒会备上你喜欢的。”老汉子抖了抖烟袋，点了把旱烟，深吸了一口，回神说道：“咱家的春娃子啊，从小就懂事，行，你的心意伯领了，回去记得嘱吩咐你那铁打似的爹，别逞强不服老，呵呵，多话我老头子也不会说，走啦。”老汉子佝偻地向另一条路走去，背影逐渐淡出了漫天的尘土中。说了一堆话，蔡春自然愈发口渴，他已经干咽不下哪怕一点口水了。“莲花街的书店今天怕是去不得了，我的那能干厚道的哥哥不知道在不在家，先去他家转转吧！”蔡春内心嘀咕着。一想到他那踏实可靠、强壮勤劳的阿哥，蔡春内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能量，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了他阿哥家门前。“是春吗？是春的呀！春咋来啦？天气怪热的，快进来喝碗水吧！”说话的人是一位三十出头，长相清秀，身形瘦削的女子，此人正是蔡春的嫂子。“谢谢嫂子，我正正好好是渴地不行了，确实得讨你一碗水喝的呢！”蔡春也不扭捏，自己进灶房拿了只碗，连喝了五碗水才罢休哩。“要淹水里啦！要淹水里啦！”一个六岁左右的瘦瘦的男孩看到蔡春这样喝水，吓的跑到了蔡春嫂子的身边，边跑边大声叫唤着。蔡春的嫂子，暂且唤她“荷”吧，荷佯装嗔了小男孩一眼，赶忙解释道：“春，尽管喝好了的呀！小满他不懂事，是会乱说话的呀。”蔡春其实并不介意自己哥哥的儿子如何玩闹，这小家伙跟他哥哥当年像极了。想到他那精壮的哥哥，他开口问：“阿哥呢？是否还在帮别人运货呢？每天吃几碗米饭啊！”荷笑着回道：“夏现在和他的几个朋友合伙在搞一个叫什么流？噢！物流的东西哩！我自然是不懂那么多的，随他累去吧！饭还是一样要吃三碗的呀！”听到“三碗”的时候，春才似放下心来，顺便也将手中的瓷碗放在了桌上。解了口渴，春自然也不急着去书店了。环视一周，前厅的桌上显眼地放着几本薄薄的书，一本是《唐诗三百首》，一本是《三国演义》。一枕婴孩的哭声从楼上传下，荷明显急了，刚要往楼上跑又似想起什么，折过身对春说：“春，看着下小满好不啦！小池醒了，我得上去哄哄地呀！”春从唐诗和三国的世界回过神来，认真地答应了荷，看着荷火急火燎地奔上了楼，心中对“母爱”又多了一种说不清的理解。
名叫小满的男孩子一点也不怕生，学着大人们模样喊着：“春，你认识字的吧！快来教我念书！我长大了是要让我娘天天吃棒棒糖、肉包子的！”蔡春也并没有觉得小满有什么没大美小，反而很高兴，也很替他阿哥高兴，生了个好小子哩！含着笑说道：“字是认的几个的，我是乐意教我侄子的。”
“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角黄巾起义，大肆宣扬“苍天已死！黄巾当立”东汉王朝愈发动荡……”蔡春刚说几句，小满便打断了他。“没意思！没意思！你还是教我念诗吧！”小猴子烂漫地嚷着。春的思绪这回又飘到了刘关张桃园结义、赵子龙七进七出救阿斗的演义中去了，见小孩子心性没个定形也不恼，只是说：“小满啊，比棒棒糖和肉包子更大的，还有火车和飞机咧，书可不是你这样读的。”说罢，翻开了《唐诗》，左翻右看了半天才选定了一个满意的诗人——白居易，的《野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蔡春看着看着竟脱口念出了声，小满听完也不闹了，只是站着那发呆，好半响才说：“叔叔，快把你喝的水吐出来灭火，我要草儿活不要草儿生生死死的，我不要！”蔡春心中一惊，看着眼前哥哥的孩子，心中不由多了些疼爱之意。可该怎么和六岁的孩子解释自然的规律呢？蔡春莞尔一笑，姑且迷信它一回吧，哥哥的孩子自不可马虎对待的。“小满啊，草儿它没有生生死死的，这是它的生命必经过程。而且雨不是随便下的啊，天上啊，有龙王爷爷管着咧。不过你放心好啦，只要春来，便有“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呀！”小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指着春，痴痴地说：“你可不就是吗？好叔叔，你要保护好我的草儿！”蔡春听六岁孩童无忌之言，听的是又休又燥，只是红着脸“好，好，好”地应下。
“荷！小满！小池！快看看俺带什么回来了！”一声雄壮富有力量的声音从庭院外传进。蔡春欣喜，他阿哥回来了。
一个衣着朴素，四肢粗壮，浑身散发蓬勃生命力的男汉子大步走了进来。“春，你来了？咱阿爸好点了吧？你最近咋样？地里庄稼锄了第二遭没？”男汉子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屋子中，说回荡不确切，但确确实实回荡在了蔡春心中。蔡春笑着回道：“阿爸自然好多了，庄稼今天刚锄完，你放心吧，夏哥！”
蔡夏更是一个豪爽的汉子，进来也不管横竖二十一，拿起那只蔡春用过的碗便给自己倒了碗水喝。喝完似想起什么，转身对春说：“你蔡冬阿哥托熟人从城里寄了些叫什么巧克力的糖果给你秋姐的女儿吃，她吃不完又分给了我，我这人你是知道的，吃不惯这些个没来由的甜东西，索性给你了吧！对了，蔡冬还送了本《巴金散文集》给你，待会我拿给你吧！”蔡春其实也不喜欢吃巧克力，黑不溜秋的东西，怎么还能甜呢？不如抓把白糖甜个过瘾哩！但一听有书还是散文更是文学界“良心”——巴金先生的书，心中也是欢喜得不行。
荷此时也下楼了，小池应该吃饱又睡去了。夏抓起荷的手，就要领她去院里看看他带回来的东西，荷自然习惯了夏的性子，跟着去院里看去了，只听“哇”的一声，蔡春又从走神中回过神来，忙赶去院里瞧瞧怎么个事儿。“吃这个不好吧？它吃虫子的呀！”荷有点担忧地说。夏正忙着挑几只大的给他阿弟——春尝尝，也没听进荷说什么。蔡春走到院外一瞧，竟是一只只肥大的牛蛙！这家伙在春的村子里可是比什么巧克力更能让街坊邻里艳羡哩！要知道巧克力买的到，而牛蛙有钱也是不会卖的，自然要抓来自己吃的。小满此时也跑了过来，大喊：“娘，这不是青蛙，这是牛蛙，阿伯告诉过我的，青蛙叫声响还是绿的，牛蛙会大点也没那么绿。”蔡春看着小满，很是欣喜小家伙的表现，但又想到什么，身子向院外靠去。春怕的还是来了，夏大喊：“春，你带几只回去和咱阿爸阿妈尝一尝，这个东西吃了好的，加点酱油放些个姜麻辣椒麻是香的不行呀！”蔡春赶忙摇手，小池还没断奶，小满还在长身子，当叔叔的不可能为了口腹之欲而置亲友于不顾，对，书上是这么说的。“要不得，要不得，改天你把那书给我就行，快下雨了，我再去看看地里的庄稼吧！”蔡春打着马虎眼，头也不回地跑了。留在院中拎着几只肥牛蛙的蔡夏愣了一会，看了眼荷，他倆都笑了，最是放松地笑了，“他就这性子！”他倆异口同声说道，小满看着他的“春”就这么走了，心里还想着他的草儿呢！
回家的路上，蔡春路过一片水塘，几朵荷花亭亭开着，蔡春不由地吟了出来：“惹红枫叶秋无意，压散梅香冬无情。等闲自有春风起！盼得夏日荷满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