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村里开铁矿大老板王二明和妻子李金花,披着万道金色晚霞,漫步在古老神奇﹑朝夕相伴的黄栗树村上。
他们各怀心事,慢悠悠地步行着。
李金花打破沉寂,漫不经心地说:“二明,别傻了,我知道你心疼大哥,可这是在竞选村炼铁厂厂长,我们现在有这么多家产,这么多存款,在村委会我还有……”
她差点把和村委会书记陈仁杰有一腿的关系给说漏嘴了,赶紧打住说:“如果你放下厂长不当那才叫白痴呢?”
王二明一心想好心的大哥王大明,于心不忍地说:“不行,这厂长还是让大哥当算了。”
李金花忽然脸色难看,火气地说:“不行,怎么能让他当呢?你当厂长上百名工人就成了你的手下,你就在众人之上,我也体体面面,扬眉吐气。如果大哥当,你就是个低三下四受人管治的人。”
王二明依然想到对自己不薄的大哥,深情厚意地说:“大哥毕竟是对我们最好的人啊!”
李金花依然野心勃勃,不改初衷地说:“好好。这事我来做,你只管到时当厂长就行了。”
在王二明家院落里。村上三百多男女家长代表,在冷飕飕的寒天里,鸦雀无声,拭目以待,气氛十分紧张。
王二明和李金花脸笑成一朵花似的,不是忙着给人发放香烟,就是给人递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村民看得出他们夫妻俩正在钻头密缝拉选票。
乡人民政府办公室王明主任站在主席台大声宣布:“黄栗树村推选黄栗树村炼铁厂厂长正式开始。”
王明主任依然大嗓门介绍说:“参加指导推选的领导有乡人民政府常秋副乡长和县委组织部刘干事,还有黄栗树村村委会陈仁杰书记。现在请常副乡长讲话。大家欢迎。”
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常秋副乡长用热情的目光环视大家一下,嘿嘿地笑着说:“今天大家推选黄栗树村炼铁厂厂长很重要,这关乎到黄栗树村每一户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以前嘛,大家挖的矿都拉到外面去卖,大的钱都被外人赚了。现在大家有了新的认识,家家入股﹑集资,开办黄栗树村炼铁厂,这叫用我们的矿,炼出我们的铁,这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常秋副乡长热情洋溢讲话,又赢得村民一片掌声。
常秋副乡长仍然激情荡漾,十分高兴地说:“所以说,我们今天推选这个厂长,也就是我们村的当家人。他很关键,弄不好,不仅把厂给砸锅了,我们投进去钱也就打水漂了。”
常秋副乡长看着大家流露一双赤城而期待的目光,又慎重其事地说:“今天推选厂长,大家都可以行使自己的权利。但我个人的意见是王二明最适合当厂长,他有这个能力当好这个厂长。”
常秋副乡长话音未落,群众七嘴八舌的意见像潮水般涌起。
王明主任大声张罗,推选工作仍然按程序进行。
紧要关头,村民刘晓耕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声音若洪钟响亮:“大明哥为人本分,办事实在,而二明哥想笼络人心,给家家墙壁上粉刷了些白灰,这纯属是搞马屎外面光的蠢事……”
顿时会场笑声、口哨声四起。
王二明气得咬牙切齿,脸红一阵白一阵。
常秋副乡长赶紧站起来招呼:“大家安静,安静。”
经投票选举,唱票员跑来跟常秋副乡长交头接耳说:王大明多王二明六票!
王明主任常秋副乡长表情一下凝固,他们骑虎难下难以定夺了,想到事先村委会陈仁杰书记一再打招呼,一心拿王二明当厂长。
这下竹篮打水扑一场空。
他们赶紧拉在一起交头接耳,私下商量说推选结果暂不公布。
会场骚乱,你言我语,说这些人耍什么花招,竟干哄人骗人的事。
听到暂不公布结果,蹲在地上像落汤鸡的王二明,站起来深深喘一口气。
李金花暗自高兴,想到肯定是陈仁杰暗中使力了,高兴地笑着说:“二明,别泄气,你还有希望。”
突然,到场指导推选的县委组织部刘干事站出来,斩钉截铁地说:“这哪能行呢?这是违背党的选举原则,村民民主推选厂长就是要讲公正性,透明度。”
刘干事坚持正义,王明主任常秋副乡长想到刘干事是代表县委组织部行事,不便得罪。
他们面面相觑。
老奸巨猾的陈仁杰看这阵势不妙,悄悄溜走了。
推选结果当众公布。王大明当选厂长。
会场立马掌声赞许声连成一片。
刘晓耕竟然欢呼雀跃,点燃一串长长大爆竹,唱着跳着祝贺王大明当选。
李金花控制不住情绪,当众“呜呜”大哭起来。
王二明火冒三丈,气势汹汹上来揪着刘晓耕衣领就打,大声骂道:“刘晓耕,你这个狗娘养的,从你爹到你没有一个好东西。今日要不是你坏,我会落选吗?”
母亲看着失去理智的王二明,火气冲天地走上来,指着他吼:“二明,你把晓耕给我放了。我看今日晓耕做得对。”
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站出来喝斥,王二明哭着说:“妈,我受不了啊!”
母亲不留情面地说:“受不了,受不了也是你家两口子作出来的。”
自以为准备十分充分毫无疑问要选上厂长的王二明,越想越鬼火,拉过李金花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本来就极为痛苦的李金花,这下等于在她伤口上洒下重重的盐巴,委屈的泪水像村前那条奔腾不息的小溪水哗哗流淌,愤怒地大吼:“王二明,你好没良心啊,我为你跑断腿,说断肠,可你竟然这样对我。”
王二明情绪激动,怒发冲冠地说:“谁叫你去跑,谁叫你去说。这下钱没了,厂长当不成,好没面子。特别是大哥我咋个好向他交待嘛?”
提起王大明,李金花觉得像有一把尖刀刺进胸膛的疼,气得咬牙缺齿,痛恨地说:“你还提大哥,他把你害得好惨,要不是他,你稳选厂长,要不是他,你会整得可怜兮兮的。你简直是头大笨猪,大哥把你捉了卖掉,你还帮着他数钱呢。”
李金花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个不停。
中午,李金花在洒满阳光的屋里,穿戴梳洗完毕,最后又照了照镜子,看见镜子里自己眼睛明亮,笑靥清晰。她满脸荡漾着春意,走出门驾着东风起亚轿车朝着陈仁杰住处奔驰而去。
在家等候的陈仁杰心急火燎,老看李金花给到了。
他透过阳台玻窗,看到李金花驾驶起亚轿车驰进楼下院落,她赶紧关上车门,提着红皮小挂包,“咚,咚”朝着楼上跑。
陈仁杰赶紧打开房门,看见若鲜花般漂亮的李金花,顿时欲火攻心,抱着她就朝卧室跑。
他们干柴遇火,一番男欢女爱。
陈仁杰带着一种十分满足的笑容,关切地询问李金花。
李金花心中刚才做爱的欢喜一下茫然无存,脸阴沉着说:“这下我的丈夫王二明全完了,厂长没当成,还落下个为争厂长六亲不认的罪名,弄得我们见人抬不起头来。”
陈仁杰心猿意马,双手不停地触摸着李金花双乳,笑着说:“那你叫我怎么办?”
李金花心有预谋地说:“我家以前送你和常秋副乡长那么多钱,你就不会把这关系用上,给二明弄个村委会主任当当,这样也不比他王大明当个厂长差到哪点去。”
陈仁杰嘿嘿一笑,手拍脑袋,干脆地说:“哦,是啊,怎么没想到呢?行,老同学,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找常副乡长得再花点钱。”
李金花流露疑惑的目光,极不情愿地说:“陈书记,你也太贪心了。我们是老同学,你又占有了我。请你帮忙做这点事,还又要钱。”
陈仁杰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说:“当今是什么社会?当今是个浮躁功利﹑物欲横流的金钱社会,懂吗?”
李金花感到身在屋檐下那能不低头,妥协地说:“那好,钱我弄给你。”
黄栗树村古老的黄栗树又到金黄时节。
年头才任黄栗树村村委会主任王二明, 在陈仁杰直接被提拔为乡人民政府副乡长,他居然快速地接替陈仁杰当上黄栗树村委会书记。
这下王二明和乡人民政府副乡长陈仁杰和副乡长常秋走得更近,关系更密切了,他常常被他们叫去,明么说谈事情,可暗地里是叫他去打麻将,下歌舞厅。
王二明深知这是陷阱,也是不能触及的“雷区”,但他又不可能不这样做,因为他们都是顶头上司,自己这顶乌纱帽他们可摘可戴。他只得听之任之,任其摆布了。他还不能推辞,被他们随喊随到,皮包里随时带有不少的现金。
在麻将桌上,他心领神会,有意把钱输给陈仁杰﹑常秋两位副乡长。
每次从赌场上下来,看到自己的几万元输出去,他的心像刀捅着的疼痛,但他又想到这钱不是输给别人,而是输给陈仁杰﹑常秋两位有依靠的大树,心里也不再恐慌。
久而久之。他的麻将瘾越来越大,味口越来越高,他像吸着海洛因一样一发而不可收。
眼赌红了,他把大量的家产赌光了。母亲劝他,媳妇李金花说他,他依然一意孤行掉进“赌坑”不能自拔。
在没有赌资的情况下,他依然不死心,又欺骗大哥王大明,又从大哥那里骗走二三十万元,又给赌光了。
他依然不痛改前非,依然不服输,于是,他又把那双黑手伸向黄栗树村委会村民卖田卖地存下的上百万钱。
没多长时间,村民的一百万血汗钱又被他赌得一干二尽。
王二明真的赌疯了。
王大明知道弟弟赌掉了上百万的巨款,十分痛苦地说:“二明呀,你现在应该清醒清醒头脑,你输掉那么多钱,你已犯下了滔天大罪,村民饶不了你,法律也饶不了你。”
王二明像中魔鬼似的,依然侥幸地说:“这钱是输给陈仁杰﹑常秋两位副乡长,有哪样怕的,出事他们会兜着。”
这冬季里,雪花说来就来。黄栗树村大片的黄栗树银装素裹。村庄道路房屋上积雪厚厚一层。
多年未见过大雪的黄栗树村村民,走出门外,笑逐颜开地在雪地奔走,打雪仗。
突然,茫茫雪地里,一辆警车拉着警笛从远至近驰来。
警车到王二明家门口突然停下。
王二明看到警车想苍茫逃窜,被公安干警逮个正着。
县看守所赵所长和两个全副武装的干警,掏出手铐,把王二明双手合拢戴上。
王大明看着脚手打软﹑瑟瑟发抖的弟弟王二明,心如刀绞,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夜幕犹如墨水似的由浅变深了。
王大明趁着朦胧的夜色悄悄地来到乡政府陈仁杰副乡长住处,鼓足勇气敲开了他家的门。
陈仁杰副乡长见到王大明,冷若冰霜,居高临下,目中无人,他像吃到一块冷冻很了的冰淇淋那样难受。
但他有豁出去冲动,哀求道:“陈乡长,只要你帮忙把弟弟二明救出来,我给你十万百万,甚至我倾家荡产都行。”
陈仁杰副乡长满脸愤怒,像陌生人一样,两眼睁得像兔子眼睛瞪着他,大发脾气,说:“王大明,你们真是山里的土包子啊,这能用钱摆得平吗?他王二明这头猪犯的是乱拿公款挥霍的大法,这个时候谁敢去帮他说情?”
王大明看着一反常态口出狂言的陈仁杰副乡长,紧咬牙关含着泪强忍着,依然苦苦哀求道:“陈乡长,二明是犯错了,但请你念在平时的情面上帮帮他。求求你了。”
陈仁杰副乡长像躲瘟疫似的,生怕传染给自己,恼羞成怒地说:“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打110报警,叫警察来把你抓走。”
王大明看着平时和谒可亲﹑满脸堆笑的陈仁杰副乡长,这一下风云突变,翻脸不认人了。
他吃了闭门羹,神情沮丧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他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了。妻子张云焕悄然来到床前陪伴他。他拉着相濡以沫的妻子,感慨万端地说:“自从二明进看守所,我们就急忙把他占用村上赌博的钱全部还清,另外还交了20万元的罚款,好说歹说,二明还判了六年刑。可陈仁杰常秋等人作恶多端,怎么倒逍遥法外了呢?这世道不公平啊!”
看着丈夫王大明伤心落泪,张云焕也陪着流泪,奈何不了地说:“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咋个敢跟大官老爷比啊。”
王大明仍然心有不服,心有感触地说:“这年头有钱就是老子,落难就是孙子。要是在平时,我们找人说事屡屡不会落空,这下找到他们,不是说害怕,就是躲得远远的。”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冷气,心有牵挂地说:“只是二明啊,他咋个命就这么苦呢?”
清晨,头天晚上难以入眠的王大明,独自来到村头古老的黄栗树下,抬头望着这棵浓荫如盖的古树,想着从小和弟弟王二明像猴似的,在古树上爬上爬下的玩耍,心里禁不住涌起痛苦的旋涡。
在前两个月,也就是王二明未出事之前,他们兄弟俩还来大树下盘今讲古……
母亲也不知多时跟随来到他身后,悄然地说:“大明呀,你又想二明了啊!”
在高高的黄栗树下,看着孤苦伶仃的母亲,王大明情真意切地说:“妈,爹死得早,你拉扯我和二明不容易。现在弟弟二明蹲在监狱里,我们好想他……”
母亲看着王大明,依然爱二明心切,深陷的老眼碾动着泪花,说:“大明,难得你对二明有这份情意,娘打心眼里高兴。”
王大明搀着摇摇晃晃的母亲,牵挂地说:“我们好长时间没去看二明了,不知他近来咋个样?”
母亲微微笑着说:“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他吧。”
他们来到县看守所,顺着一道长廊走进探监室。
王二明眼巴巴的望着家人,眼眶里直辗转着泪花。
王二明看到瘦弱母亲的脸上,皱纹更加深了,头发更加花白了,腰佝偻得更加厉害了,心若刀戳似的疼痛。突然,他扑上来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妈,我对不住你啊!”
“乖,二明,妈不怪你,妈只想你在里面好好听话,好好活着。”
母子哭成一团。
已读四年级的王晓,胆小地跟随王大明的身后,畏畏缩缩的。
王二明见到儿子王晓,喜出望外,激动的泪水奔涌而出,思念地说:“儿啊,我的儿啊!”
王大明看着这种情景,心里像万箭穿心,碎了。
从冬到春又过了些日子。
这天王大明正在村炼铁厂处理一些事情,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他忙着接通电话,妻子张云焕在话筒里哭着说:“妈病情加重,恐怕不行了。”
王大明心急如焚,来不及回家,驾车直奔县看守所。
好在赵所长通情达理,不仅放王二明出来,还派一名干警监护。
兄弟俩忙回家,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母亲,泪水滴哒滴哒地落在瘦小缩成一团的母亲身上。
母亲看到王二明,那病痛的脸上立马露出浅浅的微笑,声音微弱地说:“大明,你把放在床下的那只小木箱抱出来。”
王大明把母亲收藏得好好的小木箱找了抱出来。
母亲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从打开的小木箱取出一个红色小布包,又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离开,里面包着一个银白色锁链。
母亲双手握住白色小锁链,颤抖地对王二明说:“二明啊,妈跟你说,你不是妈亲生的。这锁链是你亲生爹妈留给你的长命锁。”
突如其来听说自己不是母亲生的,王二明惊得大张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慢慢地,他“扑嗵”跪在母亲面前,声泪俱下:“妈,妈妈!这是真的吗?我不信,我不相信。”
母亲泪眼婆娑,亲热地搂抱王二明的头,说:“孩子,妈说的没错。你生下来不到两个月,你母亲就病死了,你爹经不住打击,扔下你上吊走了。我看你和你大明哥哥一样都是吃奶的娃娃,不忍心丢下,收养了你。”
“妈,妈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咋个报答你啊。”王二明痛不欲生。
母亲仍然恋恋不舍地说:“娘不想告诉你,怕的是你早早地打个心结,我也不忍心说你不是我亲生的啊!”
王二明王大明紧紧地搂抱母亲,泪水像“潺潺”流淌的小溪水。
临终前的母亲并不糊涂,清醒百醒地唱起了她教王二明王大明从小就会唱的那首歌曲:“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
李金花突然接着陈仁杰副乡长打来的电话,说只要她肯帮他狠狠地揍他黄脸婆媳妇一顿,他就找县上领导说情,帮她把她的丈夫王二明弄了提前释放出来。
李金花喜出望外,想只要丈夫尽早出来,少受点罪,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她壮着胆子硬找到陈仁杰副乡长妻子住处。陈仁杰副乡长的黄脸婆见到她如见到杀父仇人,开口就大骂,并和她的小妹一同上来就打她的耳光,撕扯她的衣裤。在那间他们住着不算宽大房间里,她被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
李金花发觉自己又被陈仁杰副乡长玩弄了,又掉进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她气火冒通顶,直接冲进他陈仁杰副乡长办公室哭哭啼啼,骂他是没心没肝的白眼狼。
陈仁杰副乡长气得咬牙缺齿,抓起办公桌上电话就给他接触的街上的小混混打电话。
不多时,一帮街上小混混就立马赶到,不说三不说四就把她捆绑起来,把她扭上车带走了。
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街上小混混把她拎下车,就把她朝一间暗无天日的黑房间丟进去。
她哭着大声喊冤,街上小混混气势汹汹,骂她是疯子,竟然敢跟陈副乡长作对。
在那间小黑屋里,她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几个日夜。
那几个日夜,她被街上小混混提审过几次,说她找陈副乡长大吵大闹,妨碍公务,说她污陷陈副乡长,罪该万死。罗列几条罪状,让她哭笑不得,更为可悲的是,她遭到街上小混混用皮鞭抽、脚踢拳头的毒打。
她在几天不得水喝不得饭吃还遭皮肉之苦中,看她快要被整死了,街上小混混才把她放了出来。
李金花从那间小黑屋里走出来,郁郁寡欢,神情恍惚,但她想告陈仁杰副乡长那团火依然没有熄灭,三番五次地找乡里,或跑到县里说陈仁杰副乡长想害死她。
结果李金花又被街上小混混提了关进那间小黑屋,她吓得失魂落魄,精神失常,彻底患上神经病了。
李金花不知羞耻了,她整天疯疯癫癫流落在乡镇的大街小巷,头发蓬乱,全身衣裤破烂,脏兮兮的。她还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常常逗惹一群大人小孩前来围观。
中秋节到了,这天王大明大早提着月饼来看守所探望王二明。
王二明看见王大明,突然情绪十分激动,大声吼:“王大明,你来干什么?你又不是我的亲哥哥,我又不是妈的亲儿子,你又来看我笑话是吧,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他竟然失去理智,号淘大哭。
王大明搞得不知所措,两眼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弟弟王二明,愤怒地“叭,叭”就给王二明两个响亮的耳光。他含着泪默默的又唱起了那首扣人心弦荡气回肠的歌:“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
没等他把歌唱完。
王二明激动不已,声泪俱下:“大哥,我以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心里难受啊!”
王大明紧紧地把弟弟王二明搂在怀里,泪珠滴滴哒哒落在他的身上,深情依依地说:“二明呀,你还记得妈妈给我们常唱的这首歌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傻呢?我王大明永远是你的亲大哥啊。”
王二明似乎平静下来了,眼泪丝丝地说:“大哥,你叫我咋个报答你啊,我又不是你的亲兄弟,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你咋个要对我这么好呢?”
王大明情深义重地说:“二明呀,你这样就见外了。虽然你不是妈妈亲生的,可你我都是吃妈妈奶长大的呀。二明,好弟弟,其实好些年前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亲弟弟了。”
王二明大吃一惊,深情地凝望着王大明。
王大明若有所思,娓娓道来:“在爹死后,妈妈偷偷地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了。当时妈妈说,大明啊,你爹走了,有个事妈必须跟你讲清楚,你弟弟王二明不是爹妈亲生的,他是爹妈捡来养的。当时我咋个也不相信这是真的,还问妈妈村里没人知道这件事吗?妈妈说当时她用钱把那几个晓得这件事的人的嘴封住了。妈妈还叫我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你,但要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像亲哥哥一样疼你,爱你,保护你……”
王二明走上来,紧紧抱住王大明,早已泣不成声了。
中午,刚从县看守所回到家的王大明,突然腰间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赶紧接通电话,听筒里的陈仁杰副乡长装腔作势地说:“王大明,听好了,我今天来就是把你们村矿山上的铁矿封死了。这你是晓得的,乡党委高书记也找你说过了,黄栗树村矿山上的铁矿一律停挖,不然按犯法行为处置。”
王大明接到陈仁杰副乡长的电话,心急如焚,对妻子张云焕说:“我得赶紧上矿山去。”
张云焕看着心急火燎的王大明,说:“在忙也得把中午饭吃了。”
王大明眼巴巴地望着张云焕说:“我怕村民跑到矿山上闹出不好的事。”
王大明边说边走出家门,开着他的小车就直奔矿山。
矿山上烟尘滚滚,机声隆隆,十多辆大叉叉车开着叉的叉工地上的房屋,叉的叉挖铁矿的洞口。
陈仁杰副乡长看到黄栗树村村长王大明来了,忙上来嘿嘿一笑,虚情假意,讨好似的说:“大明啊,我说先好好做做村民的工作,再来封矿,可乡里主要领导说不能等,越快越好。我也没办法啊。”
果然,有不少的村民已爬上矿山,正准备砸毁矿山的大叉叉车了。陈仁杰副乡长是吓了躲在一边,不敢吭声。
陈仁杰副乡长这下像看到救星一样,恳求说:“你来得正好,你给说服了,以后什么事都好办。”
王大明根本不听陈仁杰副乡长的花言巧语,他是生怕村民会吃亏,立马站出来制止说:“封矿山是乡党委乡政府决定的,我们要相信组织。挖不成矿了,今后我们有困难,组织会帮我们解决。你们要相信我。请大家回去吧。”
村民看到历来说话算数的村长王大明出来撑腰,火气压了下来,陆陆续续走下矿山。
陈仁杰副乡长笑眯眯地跑上来,跟王大明嬉皮笑脸地说:“王大明,你真行啊!村民就那么听你的话。”
王大明看着笑里藏刀的陈仁杰副乡长,心有疑虑地问:“我还是不明白,当初你和我们村签过协议,我们挖矿还有五年期限。这个时候你咋个不站出来说句话呢?”
陈仁杰副乡长耍赖皮地笑着说:“你不要搞忘了,我现在不是黄栗树村委会的书记,而是乡人民政府副乡长了,那协议肯定不作数了……”
最能隐藏故事的黄栗树村,又迎来了一轮崭新的朝阳。
在村子中央的广场上,成百上千的村民相聚一起,聆听村长王大明动员讲话。
王大明村长声音洪亮地说:“黄栗树村的父老乡亲,我王大明这些年当村长,得到了你们非常的关心和支持,我非常谢谢。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要说说我们不挖矿了以后怎么办?起先啊,对不给挖矿我也想不通,何况是你们呢?不过现在想想,乡上和县里的领导是关心爱护我们啊!如果我们把矿山挖通了,还能生长树木吗?山上如果没有树木,水土还能保得住吗?这不是要活生生毁掉我们的绿色家园吗!”
王大明村长把话语放慢舒缓下来,又发自肺腑地说:“所以嘛,我们要忍痛割爱,放弃眼前利益。不但把挖了坑凹不平的矿山推平,还要种上树,长出一片青山绿水,造福于子孙后代。不然子孙后代轻饶不了我们,会找我们算老账呢!”
王大明又环视一下大家,胸有成竹地说:“不挖矿不炼铁,不意味着我们就没有财路了。我们黄栗树村有的是水源,有的是肥沃的土地。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乡党委高书记说了,乡上拿出资金,支持我们购买薄膜﹑化肥﹑籽种,在我们村建起塑料大棚科学种植鲜花和名贵药材三七,让我们走订单种植的发家致富之路……”
村民们激动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按王大明村长说的去做。
年关又到了。一年前被王大明送往省城住院治疗的李金花出院回来了。王大明看着李金花身体恢复得好好的,打心眼里高兴。
李金花在大哥王大明家过了大年初一,初二她就急着说,她想单独去看守所探望王二明。她这一去几天见不着个人影。
几天后,常吃住王大明家的王晓突然回家,他一进屋就臭到一股浓浓的农药味,走进卧室,被眼前的一幕吓哭了,妈妈躺在床上,口出白沫,两眼像羊死眼不闭地大大睁着。他哭着上前双手摇晃着妈妈,大声哭喊着妈妈,妈妈始终没有动静,他吓得哭着跑来找大爹王大明。
王大明两步并一步地小跑进弟弟家,看到早已吃农药中毒身亡的弟媳李金花,难过地掉下了眼泪。
看到死前还有许多牵挂难以合上双眼的李金花,王大明伤心地拉过侄儿王晓说:“王晓,你妈死都不瞑目,她依然牵挂你和你爸爸,你上去为妈妈合上双眼吧。”
王晓很懂事地走上去,哭着小心翼翼双手为妈妈合上了眼睛。
王晓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妈妈,我要妈妈。”任凭儿子王晓怎样的呼唤,早已一命呜呼的李金花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长兄如父的王大明急着又来找县看守所赵所长求情,说放弟弟王二明两天假,把他的妻子李金花给下葬了。
王二明一听李金花吃药毒死了,叫回家安葬,他怒火地说:“她死了就把她抛到荒郊野外,让狗把她吃了。”
王大明看着弟弟王二明依然火气未消,语重心长地说:“二明啊,她金花千不是万不是,但毕竟是你的妻子啊。她现在死了,你作为丈夫不料理后事,给是叫人看你的笑话。”
王二明陷入深深的怨恨之中,痛苦不堪地说:“大哥,这叫
我怎么办呢?”
王大明毫不含糊地说:“走,回家,把金花安葬好了。”
在为李金花下葬时,王大明和王二明兄弟俩争吵起来了。
王二明不让妻子李金花葬进王家坟堂,他说像李金花这样的烂货,埋进王家坟堂,有辱于王家祖先。
王大明却不这样认为,他说,她是弟弟王二明的妻子,王晓的妈妈,也王家的人。
村民被王大明的那片深情打动了,纷纷上来劝说王二明。
最后李金花埋在王家父母大合墓坟最后面的阴凹地里。
李金花安葬过后,王大明和王二明兄弟俩在整理李金花的遗物时,在床头下意外发现李金花临死前留下的一份遗书。
这份遗书是留给王大明的。
王大明双手颤抖地捧着遗书念:“大明大哥,我要走了。我深爱的男人王二明不谅解我,我还有什么活常。大明大哥,我已是要死的人了,不怕在你们面前现丑,当时我和陈仁杰发生男女关系时,是他逼迫的,他说如果我不顺从他,他就对你们兄弟俩下毒手。我想你家兄弟俩挖矿发家不容易,我就违心地做了背叛二明的蠢事。大哥,我这一生最有幸的是有了你这位好大哥,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大哥,但你对我对我家人胜过亲大哥。大哥,我就要走了,最让我放心不下就是王晓,他还很小,正需要爸爸妈妈在身边,可我……大哥,看来王晓只有拜托给你了,我走后希望你像亲儿子看待他,呵护他,让他健康成长,将来有所作为。如果是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王大明捧着这份沉甸甸的遗书,心里像在流血,他深深感慨说:“金花啊,你怎么不早说呢,这些年真难为你了!”
王二明难以扼制心中愤怒之情,气冲冲地说:“陈仁杰,欺人太甚了,我轻饶不了。”
王大明生怕王二明又做出什么蠢事,赶紧阻拦说:“他现在是副乡长了,我们惹不起躲得起,像他这样的狗官以后会遭报应。”
王二明难平心中的怒火,说:“可金花死得太冤了。”
王大明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情,深切地大声呼唤:“金花啊!”
王大明这一声深情的呼喊,王二明心碎了。
他忙上来抱着王大明失声痛哭,说:“大哥,我错了!”
王大明眼泪汪汪的说:“不!”继而唉声叹气:“这到底作的什么孽啊!”
这是个秋天的午后。王二明刑满释放回来了。
晚上,张云焕下厨精心准备了几桌丰盛的饭菜,邀请村上亲戚朋友,共同给弟弟王二明接风洗尘。
酒席上,王二明性情最高,不顾旁人劝阻,酒是一杯接一杯穿肠而过。
王二明喝得面红耳赤,昏天地暗。
突然,王二明跑过来紧紧抱住王大明,痛哭流涕地说:“大哥,虽然我这辈子命不好,但老天爷赐给我遇上你,我感到好有福气啊!大哥……”
王二明抑制不住心情,声泪俱下。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
王大明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弟弟王二明,泪言泪语地说:“二明啊,哥要什么呢?只要你出来比什么都好啊!”
张云焕不好当众哭,跑进厨房躲着“呜呜”大哭起来。
王大明王二明兄弟俩又怀念母亲,又唱起那首歌:“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
满屋里歌声﹑酒声,像浪花飞溅。
王二明在向法院呈递起诉书时,意外听到被告人陈仁杰﹑常秋在一个晚上,因在县城饮酒,驾驶回来乡上的路上,车速过快,半路上车冲出路面,双双坠崖身亡了。
王二明听到这则消息,竟然高兴喝下一大罐酒,醉得一塌糊涂……
几天后的一个清早,王大明王二明兄弟俩沐浴着灿烂朝阳,谈笑风生来到村头“王家兄弟林”。
王二明望着他们曾经新移栽新村上的黄栗古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竟然笑声激荡地说:“大哥。知我者莫过于你也。”
王大明看着弟弟王二明如此开心,欢喜地说:“二弟啊,你不是说过村有大树,就有神灵吗?我也是这样想的啊!”
兄弟俩满面春风,走在密织的黄栗古树林里,感受万道阳光亲吻的树林,树影斑驳,人影绰绰的美丽景致。
王二明竟然脸上写满蜜意,满心欢喜地说:“大哥。听说县长到村里来了,俺村要建休闲娱乐生态旅游村。”
“是啊,第一批项目资金两亿元已下来了。准备年底开工建设。”
王二明情绪激动,兴奋不已地说:“好啊,国家大笔资金下来,这下俺村的绿色生态旅游业有望了。”
兄弟俩伫立村头高高的山岗上,看着眼前“王家兄弟林”古老黄栗大树绿波荡漾,又转身看看昔日挖矿荒山披上层层绿装。
王大明有种享受成果的幸福感,笑吟吟地说:“二明,不挖矿,来种树好啊。”
王二明也有种收获感,神情激荡地说“大哥,不亏。这都
是俺村的绿色银行啊!”
兄弟俩沉浸绿色林海中,竟然激动得眼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