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疫情，小李哥长大了

一场疫情，小李哥长大了

谢军

小李哥是我的儿子，因为生日过了9月1日这个上学的分界线，他比班上大多数孩子都大。小学时，很多同学就叫他李哥，同学来家里玩，一声声“李哥”此起彼伏，闹得他爹总想答应，为了区别，我们就开始叫他小李哥。

小李哥个子很高，人却像个空心大萝卜，高中班主任经常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单纯的孩子。我有时也暗暗发愁，他比同学大几个月至一岁，为什么在老师眼中他却是最幼稚的那个？啥时小李哥才能长大啊？越幼稚的孩子越容易装成熟。小李哥经常自称上世纪的老人（他的同学多数是2000年出生的），我说他是90后，同学是00后，他比同学大一个时代，他一句话惊得我下巴都快掉了，他说：“不，我比他们大了一个千年。”

小李哥，聪明善良爱学习，上课爱接下茬，不开口时觉得是个文静稳重的好孩子，一开口就觉得这孩子淘气有余，稳重不足。在家里经常干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有一次暑假，他奶奶给了几个包子，小李哥突然想露一手，发信息说：“妈妈，奶奶给了包子，粥我已经蒸上了。”一个蒸字让我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回家一看，他将五谷杂粮放在电饭锅里，做出一锅半生不熟的杂粮饭。还有一次，他和他爹坐高铁出门，到车站时，他淡定地说：“我好像没带身份证。”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爹微笑着说：“你逗我玩儿？”他仍然不急不缓地说：“是真的。”这下老李哥急了，离开车还有半个小时，回去取肯定来不及了。就在老李哥抓狂时，小李哥说：“车站派出所应该可以办临时身份证吧。”于是，两位哥一阵狂奔，办完手续，刚上车，车就开了。这样惊险的事多了，我对小李哥啥时才能长大的担心就更多了。

2020年寒假，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爆发，专家告诫普通市民尽量减少外出，小李哥就宅在家里，看书，玩游戏，日子平淡而单调。疫情一天天严重，1月28日，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北京出现首例新型肺炎患者死亡病例，死者是人大附中的家长，就诊前还参加过年级家长会。人大附中是小李哥高中母校，虽然他已毕业，但家长群还没解散，家长们纷纷在群里表达哀思和关切。看到学校公告可能延期开学时，家长们的情绪更复杂了。离高考就几个月了，如果学生、老师、家长隔离，开学延期，甚至有身边的同学老师生病，对高考的影响可想而知，家长们感叹之余，发出呼吁，能为孩子的母校做点什么？

我将家长群里的讨论告诉小李哥，叹息说：“恐怕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这时候，我们踏踏实实宅家里，不增加感染风险，可能就是对国家社会最好的贡献。”

小李哥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在网上为高三的学弟学妹答疑。”

“可以吗？你都大二了。”小李哥这个回答让我挺意外。

小李哥笃定地说：“数理化都没有问题，生物忘掉一点了，但有别的同学呀！”

我连忙到家长群里征询其他家长的意见。结果家长们纷纷赞同，并马上开始征求各自孩子的意见，群里一时之间炸了锅，各种发言刷了一屏又一屏。

“我家孩子可以参加。”

“我儿子可以解答生物。”

“我闺女可以负责英语。”

“我女儿已经把收藏的范文集翻出来了。”

“我家孩子建议可以拉19届的校友进来，毕竟他们离高考比我们近一年。”

……

感受着家长孩子们的热情，这些天疫情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我们开始讨论如何操作。大家都不认识低两届的学生，怎么了解他们的需求，怎么建立联系成了当务之急。一个家长自告奋勇解决这个问题，通过私人关系，联系上了一个高三学生，这个家长说，有一个学生就可以加一个班，有一个班就可以加一个年级，我们建一个群，把自己的孩子加进去，家长退出，让孩子们再加自己的同学，校友，这样一个学习答疑群就建立了，剩下的，就交给孩子们了。群建好后，我第一时间把小李哥拉了进去。看着小李哥把群昵称改为18-李XX时，突然觉得这群里列队整齐的昵称就像是战士胸前的番号一样庄严神圣。改完昵称，小李哥放下手机，打开了电脑，走近一问，才知道现在还没人提问，他抽空上网找了去年的高考数学题热身。过了一会儿，我有些担心地问：“高中的题还会吗？”小李哥笑道：“没问题，填空，选择都是满分。”他自信的笑容，就像春天山野里不期而遇的花朵，明媚地迎风开放。我嗓子发紧，眼圈发热，一瞬间，我知道，小李哥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