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百花山》的头像

《百花山》

内刊会员

散文
202010/02
分享

父亲

毛守奎

父亲节,朋友发的几幅亲子图 ,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我好像穿越回到了儿时,似乎那些图都动了起来。

那是遥远的过去,昏黄的窑洞前,沧桑的老街上,父亲和母亲牵着我的手,我是他们的影子,虽被阳光牵动,不停变换着位置,却一步不离父母左右。那时,父母就是我的天,一刻看不到他们,属于我的天就会塌下来,一颗心便会收紧,藏到身体里最深最远的地方,只有父母用呵护搭建的穹庐才是我最安全的港湾。

那时候,最高兴的事,是我和弟弟与父亲在炕头玩骑马的游戏,随着我们“驾”、“驾”的喊声,一家人幸福的笑着,那笑声撑破老窑薄脆的窗户纸,响彻整个坑院。这是属于我们的快乐和开心,也是诸多父亲和儿女重复过无数次的,最原始最大众的娱乐方式,却滋养了童年的欢乐与父子之间毫无距离的情感,带着原始的愉悦与天真,至今每每想起,心头总会泛起一丝甜甜的涟漪……

父亲能算账会写字,在老家算是个文化人,谁家有事需要写写算算,总会找到父亲,父亲也乐此不彼。他的文化和为人,给我的家庭带来体面与尊严。

过年时节,除夕前几天父亲就忙活起来了。街坊四邻大多都要请父亲给写对子,于是父亲总会提前准备好笔、墨和大红纸张。有的人家会拿着红纸来,有的干脆就是直接来要对联,无论怎样,父亲都会满足。只要告诉父亲写几幅,往哪儿贴就行了,父亲的脑子里装满吉祥的词汇,除了门框上的长对联,还有诸如“出门见喜”、“抬头见喜”、“招财进宝”、“吉星高照”“五福临门”之类,这些词儿像是吉祥的小鸟儿,飞到纸上,然后在红红的年里对号入座,如大门外,院内的树上,甚至灶台、炕头等等。

我和弟弟非常崇拜父亲,每当父亲帮人写对子的时候,我和弟弟似乎就更忙乎了,要么帮着研墨,要么抢着把写好的对子整整齐齐地摆在炕上,等着晾干,俨然我们才是最大功臣,那是发自内心的骄傲。尽管每年家里都要搭进去不少的笔墨纸张,但父亲总是非常开心,他乐呵呵的说,这是人家瞧得起咱,每每此时,父亲脸上总是洋溢着满满的自豪和幸福。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没有农村男人常有的粗暴,不仅儒雅,而且沉稳大度坚韧,是家庭重力的承载者,并不失温情。在农村,孩子挨打是家常便饭,但从小我就是大人眼中的乖孩子,所以从没挨过父亲的打,现在想起来,并不全是因为我听话,而是父亲和母亲对孩子的慈爱。

高中时候的经历,父亲奔波于山路的影子,成为我一生抹不去的记忆。学校离家有20多里地,所以要住校,每天三顿伙食,都是周末从家里背去的馍和咸菜。可是到了夏天,用不了几天,馍就会变质长毛,为了不挨饿,也只能凑合着吃。

父亲心疼我,让我只带三天的干粮, 每到周三他都会给我送一次,这样我就不用再吃长毛的馍了。一次赶上下大雨,父亲照常出了门,20多里全是山路,一路上不知跌了多少跤,尽管他自己浑身是泥,但抱在怀里的馍却被保护的完好无损。当看到浑身湿透的父亲站在我面前,递过来的笼还带着他的体温,我哽咽了,父亲却憨笑着说,每次滑倒时,他总要小心地保护好笼,因为那里装的是儿子的口粮啊,只要一看馍没有摔出,没有弄脏,他就会心满意足。我既心疼父亲,又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幸运,觉得自己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笼是我们老家用竹子编的一种类似筐的容器,可以用来盛放干粮,还可以在走亲访友时盛放礼品,而在这里,它却承载了满满的,像中条山一样巍峨宽厚、像黄河一样浩大深沉的父爱……

如今,父亲老了。过年也不再有人找父亲写对子了,但父亲把写写画画、练习书法已经当成人生的规定动作和必修课程。每当看到满大街卖对联的摊子,老父的脸上总会浮起一丝微笑,想必一定是勾起了他对过去辉煌的回忆,尽管他没有说。

近几年,父亲愈发迷恋他的书法,一写就是一两个小时,需要母亲不断的提醒,才会不情愿的离开书桌。尽管父亲的书法似乎没有大的长进,但他自己看着高兴,我们更高兴,总是夸他进步很大,听到表扬,父亲非常开心。

有一次,在朋友的撺掇下,父亲参加了县里的书法比赛,因好长时间没有得到获奖的消息,他便像个孩子似的闷闷不乐。还是弟弟聪明,偷偷买了一张奖状,写上父亲的名字,哄父亲说是组委会颁发的,这可把老人家乐坏了,他亲自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乐得合不拢嘴。我们的共识是,管他呢,只要父亲开心就好,就像我们小时候得到父母的夸赞一样。

为了方便父亲母亲出行活动,我们在县城给老人安排了一层的住房,阳光充足,出门便有小区的活动设施,邻里还有许多熟悉的老朋友,他们可以经常聊天,一起回忆属于他们的过去。

幼儿和老人是人生的两级,每个人人生的角色都不单一,就像女儿会成为母亲,儿子也会成为父亲。 待到我为人父,第一次抱自己的宝贝女儿,竞然不知所措,看着她嫩盈盈、粉嘟嘟的小脸儿,如同捧着一轮晨曦中的太阳或是崭新的圆月,不,应该是太阳与月亮从我的心底同时升起,因为,心的感觉除了幸福与温暖,还有皎洁与明媚。我用双手紧张地捧着,心里满满的紧张、兴奋和激动。转眼间,女儿就不再满足于襁褓和怀抱,我的后背、肩上、脖子,全都成了她的活动场所,还不时的扮作她要骑的大马,就像儿时我骑着老爸。

渐渐的,一如我的儿时,大手牵小手,她便成了我的跟屁虫。到后来,入托、上学,我就晋升为宝贝女儿的专车司机。起初,自行车前的大梁,是她的专属座位,这个地位,无人敢撼,亦无人能撼。好像是没过多久,大梁已容不下公主,后座便成了她的宝座外加表演的舞台。而今,后座的舞台已然太小,她要振翅高飞,已成老爸的我,满心欣慰,默默祝福。

其实,在孩子的心里,父母就是靠山,就是天,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而在父母的心里,孩子就是一切,就是他们的生命。等到父母老了,儿女就成了父母的靠山,就是他们的天,角色就是这样转换。

老爸老妈已经是80多岁的老人了,但依然如同我的童年,我们手牵手,只是角色已换,换成了我牵他们的手,并且用爱搭建呵护他们的穹庐与港湾。

岁月的脚步永不停息,不管角色如何转换,父亲,永远是家乡雄伟的中条山;是门前奔腾不息的黄河水,是给予我生命和爱的源泉。

2020.6.22于京西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